岑辭那句話嚇得我猛咳不止。


    結果他自己睡著了。


    但是最後岑辭還是被我傳染了。


    兩個人起床都是鼻塞又咳嗽,問老板要了藥吞下才舒服一點。


    我一直都不敢看岑辭,一想到他的話渾身都發燙。


    我沒有把對岑辭的特殊歸結於喜歡,即便是有,我也不懂。


    唯一能讓我理解的感情就是,岑辭和別人都是不一樣的。


    岑辭也沒有再問我這個問題,像是睡前迷迷糊糊亂說的問題一樣,一覺醒來自動就忘記了。


    在民宿吃完簡單的早飯,我們兩個就準備坐車去車站,然後回學校。


    我一直都在反複想岑辭的話,反倒是岑辭臉上除了生病的疲倦之外,沒有一點異樣。


    “岑辭,你還要恨我多久?”


    壓在心裏的話,一不小心低聲問了出來。


    岑辭側首微微有些不悅的看著我,幾乎在同一時間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討厭你。”


    岑辭的話,讓我低下頭,把昨天晚上睡前他的問題又壓了回去,果然還是自己多想了。


    但是……岑辭怎麽了?


    即便是在趙雅的墓前,岑辭對我也平靜的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


    不苟言笑。


    而且,為什麽要帶來我見趙雅?


    救贖?


    以岑辭的想法,他一定認為趙雅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我和媽媽。


    雖然讓我在墓前跪了那麽久,像是什麽儀式一樣,但是岑辭也沒有對我惡言相加和拳打腳踢。


    平靜,太平靜了。


    好像在醫院那次,岑辭把對我的脾氣都發出了一樣。


    岑辭再一次變成了我最無法理解和看清楚的人。


    到了車站,岑辭咳嗽的聲音越來越大,而且十分的頻繁。


    在自動售票機上,翻了幾遍,今天回學校的車都沒有了。


    隻能明天一大早回去,興許還趕得上上課。


    岑辭蹙眉又看了一遍,後麵的人都有些著急了。


    他扶著售票機猛地開始咳嗽,額頭青筋暴起,從脖子到臉都漲得通紅。


    “岑辭,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推著輪椅,對岑辭伸手,但是自己的腳又沒什麽力氣,開始懊悔現在的狀況。


    岑辭喝了半瓶礦泉水穩住了氣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身體前傾,目光像是落在地麵,似乎在平複剛才咳嗽的難受。


    “不舒服。”岑辭過了很久才答了一句。


    我一愣,心裏其實沒有想過岑辭會回答我。


    但是聽到答案之後,左右看了兩圈,這裏並沒有藥店,連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


    我知道岑辭很不喜歡我來決定他的事情。


    但是看到岑辭這麽難受,我用力咬了一下唇瓣,疼痛讓我變得無比的清醒。


    “岑辭,你看這樣行嗎?我剛才看到明天早上有一班五點零五分的車,到站七點二十,你讓蔣鴿直接把書給你帶去教室,我們直接打車回去,是來得及的,今天……”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發現岑辭突然抬起了頭盯著我,目光裏有些訝異。


    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不敢再出什麽主意。


    “說下去。”岑辭又喝了一口水。


    “今天我們先住這裏附近,你的樣子好像有點難受。”我低聲的把話說完。


    “嗯。”


    岑辭居然答應了。


    岑辭撐著膝蓋站了起來,皺著眉頭閉了閉眼睛才勉強穩住身體。


    走出車站,附近有很多快捷酒店。


    快速的找好住的地方,一進房間,岑辭就倒在床上不動。


    我掐了一把臉,總覺得從昨天開始自己就在做夢,不然為為什麽岑辭這麽平靜的和我說話?


    “岑辭?”我輕聲的靠近床上的岑辭,喊了一聲。


    岑辭沒有回應,平穩的呼吸聲因為鼻塞變得有些用力。


    呼,呼,呼……漸強漸弱的呼吸聲。


    像是雨點一樣,落在我的心口,我認真的聽著,感受著。


    不知不覺來到了床邊,岑辭突然翻了一個身,咳了兩聲,雙眼卻沒有睜開。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稍微有點燙,而吃了藥的我好像除了鼻子有點塞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不適了。


    在浴室裏,我擰幹毛巾回到房間放在了岑辭的額頭,燒好熱水放在床頭,自己開門出去了。


    酒店旁邊就有一個大藥房,和裏麵的人說明了岑辭的症狀,買了退燒藥和他平時吃的那幾種藥。


    但是我沒有立即回酒店,而是坐在大藥房門外的走廊裏,看著人來人往和擁堵的車道。


    這裏靠近車站,人流量很大。


    眼前晃過一張又一張陌生的臉,我在想如果岑辭和我從來不認識,會是什麽結局?


    岑辭,這個在我沒有進入岑家就熟知的名字。


    高中的時候,演講台上不止一次提到過岑辭的名字。


    那時我還在想是不是岑家真的這麽好,所以養出來的孩子也如此的優秀。


    直到我真的回到岑家,才發現岑家不好,特別的不好。


    可是,我不想沒有家。


    我的家裏應該有爸爸和媽媽,哪怕他們再不好,隻要這個房屋不倒,它就是完整的。


    那時,我總幻想著,有一天媽媽能感動岑如雄,然後岑如雄覺得虧欠我們母女,會好好的對待我們。


    不論家的大小,隻要它完整就好了。


    因為沒有家的孩子,太餓,太冷,太疼。


    他們說我像狗一樣乖順,似嘲笑,似不解。


    我隻是想有屬於我的家而已,我嗬護著,不需要別人懂。


    但是……這個家似乎從開始就是扭曲的,根基不穩,橫梁不正,總歸還是會倒塌的。


    我的嗬護也是無用的,因為我和以前一樣,又冷又餓,還有伴隨成長更深的疼痛和無力。


    真的走到如今這一步,媽媽也不要了,岑如雄也無所謂了,心裏的這個家裏隻有我了,居然發現自己鬆了一口氣。


    我仰起頭對著天空嗬了一口氣,白氣消散,發僵的手指推動著輪椅回到房間內。


    床頭的熱水已經被喝了一半,我按照藥盒上的指示剝了幾顆藥放在了岑辭的手。


    岑辭的手心都是冷汗,但是人還是很警覺的,立即清醒了過來。


    他單手撐起上半身,手摸到水杯,含了一口水就把手心的藥吃了下去。


    岑辭讓出了一半的床,目光掃了我一眼,意思明確。


    我趴在床上,依舊是最靠著床邊的位置,中間和岑辭空了很多位置。


    目光所及之處,岑辭緊閉著雙眸,因為不舒服深蹙著眉頭。


    看不到他發冷的雙眸,讓他整張臉都變得柔和起來。


    他的手很隨意的放在我們兩人的中間,我盯著好看修長的手指很久,自己的手也漸漸的靠了過去。


    卻不敢觸碰,隻能在被子上輕輕的描繪著他手指的長度和形狀。


    “岑辭……”


    我壓低聲音喊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我想岑辭應該是因為藥效睡過去了,手指便輕輕的點了一下他的手背,發現他沒有任何反應,便大膽的附上了他的手背。


    他的手滾燙,像是在往我手心傳遞著熱量。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岑辭的臉上,看著他就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問的那句話。


    “許如塵,你是不是喜歡我?”


    喜歡?


    像他和杜清雅之間嗎?


    我敢嗎?


    而且這樣的喜歡,是沒有結果的。


    可,岑辭還是不一樣的,區別於任何人的不同。


    蘇遇親吻我額頭的那一次,我的心裏就知道,岑辭的吻是不一樣的。


    我一直以為所有的親吻都是一樣的感覺,恐慌又不知所措。


    對誰都是一樣。


    但是一旦有了比較,這種感覺就會立馬分的清清楚楚。


    蘇遇的吻,讓我很驚嚇,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對蘇遇,我無法生氣,但是那次突然起來的靠近,我有一絲絲的排斥感,不過稍縱即逝,總是抓不住原因,所以也不會放在心上。


    岑辭的吻,喝醉的時候,很溫柔,他身上的氣息讓人眷戀,清醒的時候,宣泄粗暴,很疼卻忘也忘不掉。


    而更多時候,岑辭是用咬代替這個動作,除了難以消除的咬痕,那種痛也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


    以前,因為對陌生感覺的惶恐,我並不能理解這種感覺。


    現在……蘇遇和岑辭在心裏早就不歸在一類人裏麵。


    蘇遇是朋友。


    而岑辭是,是不一樣的人。


    可是又能怎麽樣呢?


    不能說,隻當是恨好了,這是我唯一能想到合理留在岑辭身邊的理由。


    我握著岑辭的手不由得微微用力,盯著他突然動了一下的食指。


    “岑辭,喜歡的話,會有什麽不同嗎?”


    我沒有喜歡過誰,從小到大媽媽的教育,我隻知道應該聽從誰的。


    所以我並不喜歡媽媽,我隻知道應該聽從她的話,像個奴才一樣。


    對趙冪,對蔣鴿,還有蘇遇,我隻知道他們都是好的,所以也要聽他們的。


    對岑辭,開始隻是怕,怕疼所以就順從了,因為虧欠所以什麽都做,到現在變得更怕,不是怕疼,是怕他不理我,怕他頭也不回就瀟灑抽身。


    房間裏隻有空調聲音回應了我的話,嗡嗡嗡。


    我深吸一口氣,還好岑辭什麽都聽不到。


    準備收回自己的手,手卻被握住,人也被拉了過去。


    拉近的距離,雖然沒有讓我貼著岑辭的胸口,卻覺得眼前好像多了一道熱源,還有熟悉的氣息。


    岑辭依舊是閉著眼睛的,抬起的手撫住我的後腦勺。


    他的聲音帶著鼻音和沙啞,低沉的開口,“睡吧。”


    “……哦。”


    他,他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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