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全暗了,沉沉的越顯得壓抑。屋裏沒有開燈,江之炎癱在沙發上,發怔地盯著天花板,整個人頹然無力。


    她拒絕了。


    失敗了。


    和他預想的全然不同。


    他太自信了,甚至忽略了,


    她的自尊心。


    ……


    手邊的手機響了很久,一陣又一陣,沒有間斷過。


    江之炎魂不守舍地摸過,滑開接聽。


    哄鬧的音樂聲一下從聽筒中湧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是肖梔興奮的喊叫聲:“之炎!出來蹦迪嗎!維瑾ivan,neil還有他老婆都在!”


    江之炎恍神,直起身子抹了把臉,聲音沉悶:“在哪裏。”


    “路易斯!”


    ——


    周天,溫念回了學校。


    那天晚上,宿舍裏隻有她和秦沐兩人。


    後者洗過澡出來見溫念握著畫筆坐在椅子上發愣,又想起今日買飯時她差點打了湯碗,心裏頓時覺得有些不對,擦擦頭發走過去在她麵前坐下,若無其事的笑問:“怎麽啦念念?今天好像沒狀態?”


    溫念回神,手上抓著筆又繼續塗塗畫畫,搖頭笑笑:[沒事]


    秦沐撩了下的濕發,問她:“和江老師說清楚了嗎?”


    “嗒”地一聲輕響,那鉛筆尖一下彈了出去,打在那馬克杯身上,落了下來,在紙上旋了幾個圈。


    整間寢室愈發沉寂了。


    秦沐看著她畫紙上那道重重的黑痕,怔了片刻,心裏大概的,有了譜。


    溫念放下鉛筆,側目過來,比劃一句:[沐沐,我拒絕了。]


    秦沐訝然:“什麽?”


    她很平靜:[沐沐,我拒絕江老師了。]


    知道她心情不好,秦沐沒敢再多問,吹幹頭發爬上。床,給沈鈞抒發微信。


    ……


    沈鈞抒這幾日因為局裏有案子,和江之炎調查舊案的事就暫時停了停。


    這會兒買了些麵包咖啡正墊著肚子,就收到秦沐的微信,一看,嘴裏那口咖啡差點沒把他嗆死——


    [沐沐寶寶:沈警官!江老師和溫念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沐沐寶寶:隱瞞軍情,你還想不想做朋友了!啊?]


    沈鈞抒咬著麵包趕忙回複:[我這是尊重當事人的隱私呢。]


    [沐沐寶寶:哼!]


    [沐沐寶寶:說吧,這幾日有什麽江老師的內情?通通報上來!]


    沈鈞抒自然是不敢把溫念當年的事告訴她,便裝傻充愣:[沒什麽內情吧?我這幾日都在局裏,沒怎麽跟他見麵。]


    [沐沐寶寶:那溫念怎麽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沈鈞抒一愣,給她指了條明路:[不然……你去問問你表姐?]


    秦沐越發茫然不解了:[我姐?問她?]


    [沈鈞抒:昂,這幾日江之炎小叔的女朋友從美國回來,她們這夥兒人都一塊兒玩呢]


    [沐沐寶寶:我姐?蘇莞?玩?!]


    ……


    周一上午,秦沐和林蔭一節刑法課結束,兩人一臉困倦地回寢室。


    林蔭甩了包靠在椅子上,哀歎:“江老師怎麽又請假啊?代課的劉主任真的太無聊了啊……”


    聞言,背對著她的溫念心下一愣,麵上還是波瀾不驚的吃飯看劇。


    秦沐灌了口水,想起昨晚蘇莞告訴她前天晚上江老師喝到斷片的事,默默地不接話了。


    林蔭看著天花板,忽然想到什麽,又驚呼:“不會是因為未婚妻來了,要陪她去玩吧?”


    姚榛正磨指甲,聽她這麽一說,下意識瞥了眼巋然不動的溫念,低低道一聲:“林蔭,你趕緊吃飯吧,塞上嘴。”


    秦沐一口水差點噴出來,看眼溫念,最終默不作聲地坐回椅子上。


    林蔭頗覺得無辜地撇嘴,衝姚榛輕哼一聲:“知道了知道了!”


    下午,溫念和姚榛有一節速寫課,老師一如往常布置了作業就出去了。


    姚榛今日狀態很好,還沒到下課時間就全畫完了。反觀溫念,一下午心不在焉,直到下課,也隻畫完一張圖。


    姚榛看她那副樣子,心裏揣著好多問題,卻怎麽都問不出口。


    收拾好東西,大夥兒都前後走了。姚榛挽著溫念,試圖安慰一下她不好的情緒,便說:“念念,我爸爸過幾天生日,你晚上陪我去挑個禮物好不好?”


    溫念側目看她,這會兒算是有了點心思,微微一笑,點頭:[好。]


    ……


    夕陽逐漸消失,落霞的顏色在空中緩緩漫開,隻留了一抹餘暉。


    從教學樓上下來,兩人談笑了幾句,溫念好不容易明朗的心情,在見到門口的肖梔時,全崩塌了。


    女人將那頭卷發高高紮起,穿著羊羔絨夾克和牛仔褲,腳下是一雙長筒靴,一路走過來,一麵在向過路的學生打聽著:“你好,請問你知道美術係的溫念嗎?”


    姚榛亦是看見她了,在聽見她竟然在詢問溫念後,登時來了氣,但依舊沉穩冷靜的挽著溫念,往前走去。


    肖梔迎麵過來,抬眸見到她倆,第一眼恍覺得她們眼熟,第二眼再看向溫念時,目光愣了下。


    那張臉,她在江之炎的錢夾中,見過。


    肖梔邁步過去,在兩人麵前駐步,看著溫念禮貌一笑,問道:“你是溫念嗎?”


    後者垂頭,下意識就想躲避,抓著姚榛的手越攥越緊。


    姚榛頗是冷靜,安撫性的拍了拍溫念,神色淡漠的問她:“有事嗎?”


    她依舊笑著:“我們可以聊聊嗎?關於江之炎。”


    姚榛挺身上前,皮笑肉不笑地:“這位小姐,我們沒興趣聽你談論你和你未婚夫的事。”


    肖梔麵上微怔,隨後笑了:“你們誤會了,江之炎不是我的未婚夫。”


    姚榛皺眉,沉穩如鐵:“嗬,你自己說的事?這麽快就忘了?”


    “我正是來解釋的。”她再次看向溫念,“我們可以聊聊嗎?溫念。”


    姚榛沒再發話,而是轉頭看了眼溫念。


    溫念抬眼看她,聽她和善的語氣,一時間心情放鬆了些許,內心躊躇一陣,最終點頭答應下來。


    姚榛不放心,陪著她一塊兒,等到了學校附近的咖啡屋後,她便獨自一人坐到角落的一桌,看劇了。


    溫念和肖梔相對而坐。


    肖梔看著女孩一臉局促的模樣,笑了笑問她:“要吃蛋糕嗎?”


    溫念垂頭寫字:[不用了]


    拈著這張紙條,肖梔才全然反應過來她的情況,再抬眸看她時,已是滿眼的震驚。


    “抱歉……”她斂了笑容,仍覺得難以置信,“我不知道你……”


    [沒關係]


    她舉起手裏的便簽紙,微微揚唇。


    [我知道,你不是江老師的未婚妻。]


    看完這句話,肖梔不解:“那你為什麽要拒絕他的求婚呢?”


    她說:[因為我不值得。]


    肖梔愣。


    [我不值得,他賠上自己的一生,來同情我,照顧我。]


    ……


    服務員端著兩杯熱飲上來,肖梔接過,抬手拿小勺攪了攪咖啡上的拉花,等服務員走後,才遲遲說一聲:“你錯了。”


    “溫念,你錯了。”她說著,“江之炎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


    “說來挺滑稽的。”肖梔輕笑一聲,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說,“我和之炎是四年前在美國相親認識的,之炎的爺爺對於我還有肖家都極為滿意,便一度和我家人商量著如何撮合我們倆。”


    “相親的第一次見麵,他告訴我說,在大洋的彼岸,有一位女孩,他在等她,最愛的也是她。他不會接受家人一廂情願的安排,也不會接受我。”


    “我不能再高興了,我們達成共識,佯裝試著相處,準備到最後再以性格不合的理由分開,這樣對兩方的家人都有了交代。”


    “為了不讓家人起疑,我們常常相約出來,聊天喝酒。也就是那時候,我真真正正的知道了你。”


    “他說,你是個很固執的姑娘,偶爾任性驕橫不講道理,甚至常常撩得他不知所措。他太羨慕你,太喜歡這樣的你了,所以他要守護你,他希望你永遠可以保持自己,保持初心,做個無憂無慮幸福的人,他願意在你身後,為你抵擋一切。”


    “有時候喝醉了酒,他總會說,他很怯懦,無用,他不敢反抗爺爺,不敢反抗江家,最終迫於無奈地,放棄了你,去了美國。”


    “和你分離的那幾年,他給你打過電話,可你的號碼成了空號。江老爺子沒收了他的護照,他無處可去,隻能待在美國,做個被軟禁的囚徒。


    “溫念,他是愛你的,沒有同情,沒有愧疚,在回國前,他對你如今的一切全然不知,他隻想找到你,求你原諒,和你結婚。”


    “這麽多年,他一直在等你長大,他內心有多煎熬,沒有人知道。你不可以一句同情和愧疚,就否決了他對你的感情。”


    “那樣對他,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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