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透過窗戶滲進來,夜色中,許多輪廓被披上了一層朦朧,包括某個一直往床邊移動的物體。


    秦辭忍笑忍了很久,到底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我看我還是去沙發吧。”


    說著人已經動身起來。


    孟南掀開薄被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慶幸此時此刻屋子裏是黑的,“別……別走了,就……就在這吧,萬一他們又過來……”


    先是老太太,然後是被老太太因失眠而推出來散心的老爺子,再是眼線秦暘,然後又是散心回來的老爺子。


    一來二去地折騰,即使早早地能聽到他們的動靜把沙發上的“證據”藏好,也到底是睡不了覺啊。


    孟南算是看出來了,先不管她那幾度拋棄她隻身逃離的眼線暘叔叔是不是故意的,她能肯定,兩位老人家確定肯定以及一定是故意的!


    秦辭看了看床頭上的夜光表,指針已經快到一點了,針對兩位老人的行為,他自然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擺臉色。


    無奈,他在朦朧的屋子裏看著那抹嬌小的輪廓,說:“我在這,你會不自在。”


    而他,好像也有些不自在,至於哪兒不自在,他卻又有些說不出。


    孟南攥得更緊了,支支吾吾道:“不……不會的,您別折騰了,就在這吧,我……我不翻了。”


    天知道她並非不習慣身邊有人,而是……而是身邊這個人讓她……


    秦辭當然也不想大晚上的折騰,撇開心裏的那點不自在,他不覺得自己會不如一個小丫頭坦蕩。


    於是側身尋著那輪廓摸了摸孟南的頭,說:“好,不折騰,睡吧。”


    孟南一聽,點了點頭很快蹭到自己睡得那邊,給秦辭留了很大一塊地方。


    這回果然跟她說的一樣沒有再翻動了,但秦辭聽得出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明顯是在緊張。


    為了讓小丫頭能放鬆些,他刻意翻身將背對著她,合上眼呼吸均勻。


    孟南豎著耳朵聽了聽,按著自己心髒位置緊繃了好一會兒,腦子裏情不自禁想起上回在倫敦時醒來的情形。


    心髒砰砰又加快了頻率,她不敢再想,覺得這樣真的很奇怪,索性輕輕挪著身子也跟秦辭一樣以背相對,最終還是抵不過困意,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她不知道,她以為已經入睡的人在她傳出均勻呼吸的那一刻卻緩緩睜開了眼。


    秦辭輕手輕腳地平躺過來,側頭看著不遠處的那一團,平時喜歡早睡的他今夜卻失眠了。


    思路很清晰,卻好像又理不順一些東西。


    他不是沒有談過戀愛的毛頭小子,但最近他好像有時候有些衝動了。


    比如小丫頭在他麵前哭的時候,比如她喊他名字的時候,再比如像現在這樣睡在他身邊的時候。


    他承認他從未將小丫頭片子當成過一個女人,因為在他眼裏她就是一個孩子。


    可最近,似乎有些糟糕。


    跟她說話時他會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她的唇,被他抓胳膊時他會有意感受她的觸感,又比如睡前抱她時他會觸碰她的腰,留意手上的而感覺。


    不好,這真的不好。


    秦辭想了想,在小丫頭再次滾到他懷裏纏著他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一、他是一個失敗的男朋友,前一任女友還未接吻就遠飛國外,導致他沒能感受過男女之歡,煩勞右手姑娘這麽些年,的確不該;


    二、三十歲,正值壯年,他又不是真正的和尚,碰上香噴噴軟綿綿的姑娘會留意,是自然反應,不需要介懷;


    三、既然是假結婚,那麽雙方就算有戀情,也不屬於出軌和劈腿;


    四、為防止在小丫頭麵前露出醜陋的一麵,他的衝動需要盡快解決。


    嗯,就這麽定了。


    孟南哪裏知道她崇敬的秦叔在她無意識地鑽進他懷裏這短短的半個小時內已經決定放棄了他身為和尚的清修,決定墮入凡塵。


    老人家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家孫子經過縝密的分析後終於打算過凡人的生活了。


    早上起來拿鑰匙開了被反鎖的秦辭的臥室,又裝作“無意中”撞開門後看到兩人緊摟在一起睡覺的二老,那一刻臉都笑成菊花了。


    而秦辭,在懷抱佳人近乎痛苦地經曆了男人早上的衝動後更加堅定了那個想法。


    於是三天後,在慎重思考之後,秦辭給張浩打了一個電話。


    “不要小姑娘,要聽話的,不超過三十,地方你安排,就今晚,到時候給我打電話。”


    張浩以為自己手機壞了,或者耳朵壞了出現了幻聽。


    “不好意思總裁,剛才有點事,能麻煩您再說一遍嗎?”


    他們家老板要找女人?上天,快告訴他絕對是手機壞了,不對,是耳朵出故障了。


    然而下一刻,秦總裁親口像助理先生證明,他的手機沒有壞,耳朵也沒有故障。


    秦總裁,是、真、的、要、找、女、人!


    張浩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理性地為總裁大人分析道:“總裁,這事怕還是得跟孟……跟太太商量一下,您……這算婚內出軌吧?”


    秦辭在這頭眉頭一蹙,同樣很理性,“假結婚,算不得出軌,那丫頭也會理解。”


    我覺得她不會理解!


    張浩深吸一口氣,好心建議道:“要不……您先跟太太說一聲?”


    他真的覺得這件事沒這麽簡單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什麽時候他這個旁觀者也迷了?


    難道這兩人不是他想的那樣?


    秦辭眉頭攏得更緊,說:“小孩子知道太多反而不好,你……是她助理還是我助理?”


    答應當然是,“您的。”


    “那就安排吧,”秦總裁話不多,留下一個“安排”就掛電話了。


    張浩拿著已經被掛斷的手機,很沉重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重新拿起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老弟啊,我這需要一個女人……啊不是不是,我對你嫂子怎麽可能……嗯對,要幹淨的,聽話,關鍵不鬧事,嗯……對,今晚今晚……嗯嗯,謝了啊,回頭請你喝酒。”


    掛了電話,張浩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心裏暗自祈禱,但願不是他想的那樣吧,否則……


    臨近十月,夜晚漸漸開始有了一絲涼意。


    自從跟孟南在一起後,為避免帶給她不好的影響,秦辭基本推了很多應酬,為的就是不帶著一身酒氣回家,給小丫頭留下不好的印象。


    雖談不上每天晚上都陪著吃晚飯,但像這樣直接打電話言明今晚不回家的情況卻是頭一遭。


    孟南很禮貌委婉地問:“您是要應酬嗎?晚上會在酒店嗎?”


    秦辭這會兒已經在去張浩安排的餐廳的路上,聽了這話後微微皺了皺眉,語氣聽不出什麽異常,很大方地說:“嗯,不用等我,吃完就上書房背演講稿吧,明晚檢查。”


    最近英語老師希望大家提高口語能力,每天上課前五分鍾會按學號要求一名同學上台進行演講,臨時脫口實在不行的,就背現有的稿子。


    孟南自以為找了一個很簡單的,i have a dream,但讀下來才知道壓根兒就不簡單,這三天一直都在背,磕磕巴巴的,還有些單詞兒都記不住。


    她其實還想問是什麽應酬需要晚上住酒店的,既然就在a市,家裏住著肯定比酒店方便,為什麽寧願選擇酒店也不回家呢?


    但孟南沒問,一是不敢問,二是覺得自己沒有立場,於是就說:“好,那您少喝點酒,注意休息。”


    那邊“嗯”了一聲,孟南抿了抿唇把電話給掛了。


    阿姨還在做一道菜,孟南走到廚房,沒多大的情緒,“阿姨你別做了,秦叔不回來,碗筷我來收拾,您回去照看孫子吧。”


    阿姨做飯的手停住,“不回來了啊……”


    一個多月來總裁幾乎每晚都會在家用餐,突然說不回來,她都有些不習慣了。


    “嗯,”孟南點了點頭,看了看桌上已經準備好的飯菜,說:“我一個人就這些就夠了,麻煩你了。”


    阿姨猶豫了會兒,最後還是點頭洗了手不打算做剩下的兩道菜,臨走前囑咐道:“吃完就放那兒吧,我明天來了洗,太太您別動手。”


    “誒好,”孟南暫時應著,知道她是好意。


    阿姨走後家裏陷入一陣異常安靜中,這種安靜,是孟南以前在家經常經曆的。


    本來沒覺得有什麽的,畢竟她早就習慣在家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待了,可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跟那個人在一起的緣故吧,邊上少了一個人,竟然就真的不習慣了。


    盯著桌上的兩盤菜,孟南拿起筷子挑了米飯到嘴裏,合著菜下肚,奇跡般的味同嚼蠟。


    什麽樣的應酬需要整夜不回家,需要住酒店?


    爸媽是把她護得挺好的,她也不喜歡這個圈子裏的事,可這並不代表她不懂。


    她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應該跟他在一起的這兩個多月日子過得太好了,真把自己當成了秦太太,卻忘了她跟秦叔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心裏像是堵著一塊大石頭,呼吸不順,哪裏還吃得下飯。


    不對不對,事情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啊,哈哈哈,既然是假的,那就不應該互相幹涉對不對,吃飯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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