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霖抿著唇歎著氣,一臉的擔憂。


    “哎,你應該相信教授的。”朱博文靠了靠方霖的肩頭,“這次你立功了。”


    病人已經進入麻醉狀態,巡回護士整理好了手術野,主刀醫生許柏辰也已經準備好,走進了手術間。


    方霖看著許柏辰嚴肅的表情,突然覺得他的這份嚴肅,有點可愛。


    電子屏幕上出現了手術野,許柏辰開始仔細觀察,“手術刀。”


    護士遞上了手術刀,手術正式開始了。


    而就在此刻,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鄭哲站在門口,“許柏辰,你要幹什麽?”


    許柏辰拿著手術刀,隻是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鄭哲後,繼續手術,鋒利的刀口劃開了壞死的皮膚。


    “許柏辰!”


    如果不是在手術室,想必鄭哲又衝上來狠狠地給了許柏辰一拳了。


    “許柏辰,你在幹什麽?”鄭哲咬牙切齒地吼著,“作為一個教授,你怎麽還搶別人的病人?”


    鄭哲的話刺激到了許柏辰,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側首看著鄭哲,把手術刀扔進不鏽鋼盆子裏,“沒看到我要做手術嗎?你又跑到這裏來要幹什麽?”


    “你為什麽要給這個病人做手術?”鄭哲氣惱地質問著。


    “病人是壞死性肌膜炎,必須要做手術!”


    “隻不過是有點懷疑,又還沒做檢查,你憑什麽就這麽肯定?!”鄭哲看了眼旁邊的方霖,“一切都要按程序等做了檢查,確定了,才能做手術!”


    “等你做完這些,病人早死了!”許柏辰怒斥。


    “那也不能任由你憑著感覺來判斷治療方案!現在就做檢查,現在!”


    “我都說了是肌膜炎,還做什麽檢查?”許柏辰不退讓。


    “萬一她不是呢?所有的手術都會完全不一樣!”鄭哲也堅持自己的態度,“一定要等檢查結果確證,才能手術!”


    “肌膜炎是那種等能上幾個小時的病嗎?你在這樣耽誤下去,病人都死了!”許柏辰也抬高了聲音吼著。


    兩個大醫生在手術室裏爭吵著,方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隻能一聲不吭地安靜待著。


    “不要以為隻有你一個人擔心病人,我也很急,但是這是我們對病人最起碼的尊重。”鄭哲說著,“不做檢查就做手術,這就是對病人的不尊重!”


    大家都沉默了,尊重病人是一門高深莫測的學問,也許是一個小舉動,也許是一次選擇。


    “有這耽誤的工作,檢查都已經做了!”鄭哲強烈要求,“許柏辰,如果你真的為病人好,就快點做檢查!”


    許柏辰深吸了口氣,壓製住心中的怒火,接受了鄭哲的提議,為病人做生檢。


    一塊標本從病人的患處切了下來,由檢驗科的人送往檢驗室,這也是最短流程。


    “如果檢查出是筋膜炎,你是不是就該退出我的手術!”


    鄭哲哽著一口氣,“那當然。”


    “我還真沒看出來,原來你是個這麽有原則的人!”許柏辰諷刺,差點就說出既然這麽有原則,那李丹兒又算什麽?


    既然孩子都已經有了,為什麽還要和方霖談戀愛?!


    “我至少不會像你這樣連招呼都不打一下就推走病人。”鄭哲心裏也是很氣,搞得他好像治不好病人,還要別人來插手一樣。


    “我也不會像你一樣,為了一些流程,讓自己的病人處於危險中!等著吧,我說是肌膜炎,就是肌膜炎!並且是侵入性肌膜炎,一種病程發展快,係統性症狀和病毒症狀都非常明顯的破壞性疾病!”許柏辰自信地說著。


    大家都沉默著不敢說話,朱倩和林偉陽也來了,尤其是朱倩,眼珠子瞪著方霖,恨不得把方霖的腦袋瞪出兩個窟窿。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雖說直接送去直接檢驗,時間最多不過十幾分鍾,但大家都被這嚴峻的氣氛煎熬著仿佛等了好幾個世紀。


    “叮鈴鈴——”手術室裏的內部電話突然響起。


    距離電話最近的鄭哲摁下了免提鍵,檢驗科醫生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了出來。


    “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組織已經壞死,肌肉纖維遭到嚴重的損傷和破壞,是a族鏈球菌引發的是壞死性肌膜炎。”


    結論已經出來了,誰的觀點緊急已經不言而喻了。


    大家都在發愣中,許柏辰已經當機立斷,根據病人現在的檢查情況擬定手術方案,“準備x光掃描透視設備,在叫梁醫生過來幫忙,鑷子……”


    許柏辰盡然有序地安排人手,又投入在了工作中,等了那麽幾秒鍾後,他又對巡回護士說著:“準備切割設備。”


    切割?


    什麽意思?


    是要切掉病人的腿嗎?


    所有的人這一刻才意識到這位病人的情況是有多緊急了。


    突然有那麽一瞬間,作為主治醫生和診斷醫生的鄭哲,朱倩都對這個病人陌生了,甚至對自己都產生了懷疑。


    方霖吞著口水,和病魔作對其樂無窮,和許柏辰作對,其死不瞑目。


    鄭哲上前兩步,雖然心情不是很好,但他心裏還是很不願意漂亮的劉美娟因為他診斷上的延誤,而失去左腿。


    “能不截肢就盡量不要截肢,還是盡手術切除壞死組織吧。”鄭哲用一種懇求的語氣說著。


    許柏辰忙著手術,也不看鄭哲,“不是要我停下手術嗎?現在又催我手術?我記得有一年,那個病人都快要死了,但是你卻一直堅持要讓家屬簽了手術同意書才肯願意給病人做手術,對吧,我沒說錯吧,那個為了尊重流程比尊重生命都還重要的人,就是你吧。嗯?”


    鄭哲咽著口水,對許柏辰的定論,他無言反駁。


    “我還是想請你保住病人的腿。”鄭哲隻想要求這個,否者他將無臉在見這個病人。


    “出去!該怎麽做,我自己會決定。”許柏辰不想在跟他廢話了,“這個病人,你已經沒有資格發言了,你為這個病人已經錯失兩次機會了,連實習醫生都能發現的問題,你卻沒有注意到,已經是延誤了病情,現在又因為你的那些流程,耽誤手術!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


    許柏辰突然衝鄭哲發火,“還這樣拖延時間,我就真的要考慮是保留病人腿還是保留病人的生命了!”


    鄭哲沒辦法,隻能退出手術室,隨他一起進來的朱倩和林偉陽也退出了手術室。


    方霖如芒在背,每個人都有自己做事的習慣,但不是每個習慣都適合病人,這是方霖在這次事件中領悟出來經驗。


    手術過程很漫長,要刮除的範圍比想象中的寬廣。


    “幹什麽?連個剪子都拿不好嗎?”許柏辰嚴厲地衝朱博文吼著。


    刮除壞死組織的動作不停地重複,麵積越來越寬 ,真是印證了許柏辰的那句話,因為檢查又耽誤了一會時間,所以壞死麵積又擴大了好多。


    方霖好擔心許柏辰會給病人截肢,那樣鄭哲該得有多難堪。


    聽說鄭哲年底也要被評教授職稱了,這對他有影響嗎?


    心裏壓力很大,大家都很緊張。


    終於在沒有截肢之前,許柏辰停止了刮除動作,大家又都跟著鬆了口氣。


    過山車般的手術過程,對於每一個工作者來說,都是一場心理素質的碾壓。


    手術結束後,方霖走出了手術室,直接對上了朱倩那雙怨恨的眼神。


    “你就那麽想立功掙表現嗎?”朱倩質問著,“那麽想討好許柏辰醫生嗎?”


    方霖心累地鬆著身上的衣服,“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許醫生為什麽要插手我們的病人?”朱倩大聲地吼著,“許醫生是胸腔外科的醫生,他為什麽要搶走我們普外科的病人?他是腦子有病嗎?”


    方霖沉默著,也是真不知道該怎麽向方霖解釋?


    “還有,我知道方醫生想進胸外科,但是你現在是在普外科臨床,你怎麽可以,拿我的病人,去成為你進胸外科的墊腳石!”


    “朱醫生,算了。”林偉陽勸著朱倩,“不管怎樣,病人沒事就好。”


    換言之,如果病人因為耽誤治療而死了,那背鍋的就是朱倩了。


    有了這層理解,朱倩雖然還是很厭惡方霖,但也沒在鬧了。


    隻是這邊剛結束朱倩的指責,這邊羅娜的責備也來了。


    “一直都覺得你隻是技術經驗差了點,卻沒想到,你連怎麽做人都不會。”羅娜冷著臉說著。


    “羅醫生。”朱博文也走了出來,看著羅娜,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剛還沒謝謝你幫我們一起把病人推進手術室,如果不是你幫忙,恐怕病人真的要截肢了。”


    大家異樣的眼神都齊刷刷地看向羅娜,羅娜臉色僵硬,被坑地瞪了朱博文一眼後,轉身離開了,朱倩也跟著羅娜一起走了。


    林偉陽衝方霖比了個大拇指,“了不起啊,剛剛那個dressing是你做的吧?真是不錯,都能上手術了,我都還沒進幾次手術室呢。”


    方霖有苦難言,隻能裂開嘴角苦澀地笑了笑。


    “真好,病人不止保住了命,還保住了腿,方醫生,這個病人因為你而活下來了。”林偉陽以真實感情地說著,“看來第一個病人死亡對你真的是一劑強心針。”


    一個病人的死,教會了方霖很多東西。


    看似迷惑的現象,就要證據確鑿地逐一排查,不要武斷,也不要嫌麻煩。


    一次簡單的全方位檢查,就能讓自己看清楚更多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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