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柏辰目光冷冽,對於鄭哲的指責,他隻是唇角向下抿著冰冷的弧線。


    “沒錯,是我忽略了血栓,也沒有看ct就相信了診斷,我承認這是我的錯誤和責任,我也會對患者負責的,就算是法律追究,我也會一人承擔的!”鄭哲義正言辭地說著。


    “你的確是你該這麽做。”許柏辰一點人情味也沒有地說著,“患者是因為你的疏忽才動第二次手術的,你的確應該承擔責任。”


    “是,我會去承擔責任,但是!”鄭哲目光堅定,散發著犀利的光芒,“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as,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自尊心極高的鄭哲覺得今天之所以這麽難堪,完全就是許柏辰故意針對他。


    明明發現了問題,沒有私下找他說一聲,反而還拿到會議上來公開,他就是想讓他下不了台!


    “怎麽?怕了嗎?”鄭哲情緒有些激動,“你心心念念了好幾年的人工心髒研究中心!”


    鄭哲的話說得很隱晦,但許柏辰卻聽得明明白白。


    鄭哲大概也是知道as有問題,隻是目前還不知道問題在哪兒。


    他想用as的副作用問題來打掉人工心髒研究中心的計劃?!


    許柏辰很是失望地深吸了口氣,“說完了?”


    “我不會看著你拿患者吃的藥來謀取暴利的!”鄭哲在許柏辰的耳邊冷聲說完後,轉身離開了。


    許柏辰也闊步離開了,兩人背道而馳,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讓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許柏辰回辦公室後,跌坐在椅子上,紛亂的思緒也讓他有些迷茫。


    as是梁明忠老師在退休前的最後一搏,為了能讓新藥很好的麵市,老師借用他的醫學界的名氣,所以外人都以為as是他和梁明忠老師一起研發的結果,甚至很多人都以為是他的作品。


    如今as存在這很大的問題,但是梁明忠卻執意要讓新藥按計劃上市……


    許柏辰很糾結。


    想了很久,許柏辰還是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不想讓大家在繼續錯下去的決定。


    “喂?”許柏辰撥了一個電話出去,“我是許柏辰,藥局裏的藥,全都收回來吧,還有那些臨床試驗的患者名單,對,全都收回來,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在動這個藥了!誰也不行!我已經說了,任何人都不行!”


    包括梁明忠!


    ……


    醫院的天台,朱倩抓著欄杆伸了個攔腰,看著遠處嗜血的殘陽,不爽地說著:“許教授真的太過分了。”


    “不是鄭醫生失誤了麽。”林偉陽依著欄杆說著。


    “就算那樣,那也不能在會議上來提出啊,太不給人麵子了,更何況他們不是師兄弟嗎?”朱倩為鄭哲抱不平。


    “說真的場麵的確很尷尬。”莫彬推著臉上的眼鏡,“方霖,你怎麽想的?”


    “冠脈搭橋患者為什麽會出現血栓呢?”方霖皺著眉頭看向身邊的三個小夥伴。


    朱倩翻了個白眼,“真是煩死了,我們說的不是這個話題好嗎?真是,跟她聊天,我都要少活十歲!”


    “也不錯啊。”莫彬很欣賞方霖的逆向思維,“方霖一直都是這麽有個性的。”


    “切。”朱倩很是嫌棄地不以為然。


    “患者的第一次ct都沒有血栓的顯示,而是在手術兩天前的ct才顯示的?”方霖歪著腦袋想著,“而這期間,患者除了服用as,就沒在用過別的什麽藥了?”


    “你是說as有問題?”林偉陽小聲地問著,“之前有個馬上要出院的患者突然出現不整脈的現象,好像也是說吃了as。”


    “你說的那個我知道。”方霖記得林偉陽說的那個患者,那天還是她和鄭哲搶救的呢。


    “行了,這不是我們該討論的話題。”莫彬抓了抓頭發,“哎,馬上就要考核了,你們不緊張嗎?”


    “有什麽好緊張的?反正我是能考過去的。”朱倩自信地說著。


    “我還蠻緊張的。”林偉陽晃了晃脖子,“老實說,家裏人一直都希望我快點拿到中級職稱,然後回去開一家整容醫院,他們連醫院的地址都給我物色好了。”


    其他三個人都瞅著家境條件好的林偉陽,兩眼忍不住散發著羨慕的光芒。


    “方霖呢?你有準備好考核嗎?我早就打聽過了,考核我們的就是許柏辰教授。”


    “我?”方霖一想到考核他們的是許柏辰,就忍不住哆嗦,以她在許柏辰眼裏的能力,還沒去考,就已經是紅色大鋼叉了。


    “我不知道,順其自然吧。”方霖也沒頭緒,茫然。


    “哎,這不像你呀。”莫彬哥們般地攀著方霖的肩頭,“你不是好不容易才留下來實習的嗎?可別因為考核不過而被淘汰呀!”


    方霖看著莫彬,抿著唇點著頭,她其實挺怕許柏辰的,以許柏辰精益求精的要求,她根本就沒辦法通過考核。


    而這一次,她也沒有理由在厚著臉皮賴著不走了。


    一想到自己在南城醫院學習的時間即將結束,方霖就更加的珍惜在這裏的每一個患者。


    小晨病情惡化了,癌在他的身體裏不但沒有變小,反而擴大了。


    小晨的父母悲痛地求著醫院,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要放棄治療,所以小晨又被醫生安排第二次化療。


    “目前孩子的身體機能都非常的弱,也吃不下東西,孩子恐怕沒辦法承受。如果有希望,我們還是可以接著化療治療,但是第二次化療的幾率一般都比第一次還要低,第一次都沒什麽效果,第二次恐怕也……”梁錦怡一臉歉疚地對小晨媽媽說著孩子目前的情況。


    小晨媽媽痛哭流涕,“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真的很抱歉。”


    “嗚嗚嗚……”


    在媽媽的哭泣身後,小晨聽到了自己的病情,蒼白泛青的臉上透著茫然和無措。


    所以說,人不能抱有希望,當你迫切希望自己活下來的時候,卻又不得不麵對死亡,是多麽的讓人害怕,恐懼。


    ……


    方霖正在病房整理患者的病例,背部突然被人用拳頭襲擊,方霖回過頭,看著怒氣衝衝的小晨。


    “小晨?你怎麽了?為什麽要打我?”方霖問著。


    小晨沒有說話,隻是一拳一拳地打在方霖身上,病入膏肓的少年連走路都困難,卻要使出全身的力量去暴打一個健康的人……


    “小晨?”方霖抓住了小晨的手,不讓他亂動,“小晨,你這是怎麽了?”


    小晨咬著牙,手上使不出力了,又用腳踢,每一拳,每一腳都發泄著他心中的怒氣,直到全身力氣用盡,暈倒在地上。


    “小晨?”方霖抱著小晨著急地喊著,“護士!護士,快點過來幫一下!小晨?小晨?”


    小晨陷入了昏迷,戴著氧氣罩躺在了病床上。


    方霖守在床邊不敢離開,梁錦怡替小晨做了檢查後,頗感無力地離開了病房。


    “梁醫生?”方霖追了出來,“梁醫生,聽說小晨的第一段治療一點效果都沒有,這是真的嗎?”


    “是的。”梁錦怡對於自己沒辦法醫治好的患者也是很惋惜,但是醫生隻是一個職業,並不是神。


    “那為什麽不做第二次治療呢?”方霖問著。


    “因為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肝部,肝功能已經完全喪失,還因為肝毒性引起了副作用。目前小晨的身體又這麽的虛弱,根本承受不起任何治療。”


    承受不起任何治療?


    “那……那現在要怎麽辦?”方霖問著,總不能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小晨死的呀!


    梁錦怡咽了口氣,用職業語氣淡然地說著:“讓孩子盡量走得安心。”


    方霖的心瞬間裂開了,好不容易對生命又充滿了希望的少年現在又被判定死刑??


    昏迷了四個多小時的小晨終於醒了,方霖守在床邊,虛弱的孩子緩緩睜開眼睛,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小晨?小晨,你還好嗎?小晨?”


    小晨轉動烏黑的眼珠看向方霖,動了動嘴角,喊著:“你騙我。”


    “小晨……”


    “你騙我,你說我會活下去的,你說我隻要接受了手術,就能活下去的,結果呢?”


    方霖哽咽著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是多麽希望這個少年能健康地活著。


    “說不出話了嗎?騙子!”小晨收回了視線,望著蒼白的天花板,“你走吧,我不想在看到你了,不想看到那個給我希望的你了。”


    方霖眼眶濕潤地離開了病房,很迷茫。


    患者在對抗病魔的時候,到底給患者更多的希望?


    方霖迷茫了。


    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之餘,方霖更多的是查閱資料,研究小晨的病情。


    梁錦怡給出的建議是讓孩子走得安寧,這是什麽話?他才十五歲,人生都還沒開始,叫他怎麽淡然麵對死亡?


    梁錦怡正要準備下班,辦公室的門突然被叩響。


    “請進。”


    方霖走進了梁錦怡的辦公室,“梁醫生,我有話想對您說。”


    梁錦怡斜眼看著方霖,“好呀,你想說什麽?”


    “我想請您給小晨進行第二階段的治療。”方霖以誠懇的態度對梁錦怡說著。


    梁錦怡眉頭輕蹙,“我好像已經告訴過你為什麽不能進行第二階段的治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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