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的心思就是多。


    周棟無非就是為了完成個係統任務,要在係統規定時間內將這兩隻幸運的鴨子培養成兩隻美食鴨而已,可在華表這個聰明人看來,這更像是周棟的有心安排。


    頂級人物,自有怪癖,就比如傳授他們廚藝的神丐食不語、那位脾氣古怪的路菜大師、還有沙門第一素齋神廚,不是那位開國良相的麵子,任何人都休想請得動。


    這種種怪癖背後隱藏的是什麽?自然就是勤行的位份。若不是宗師、神廚這等身份,一個後廚打雜的實習生也敢賣弄脾氣怪癖麽?那不是開玩笑麽。


    居然在九州鼎食十七樓的迎賓金魚池裏養鴨子,也真虧這家夥想得出來,這是已經坐實了青年宗師的身份,要借著兩隻鴨子賣弄性情麽?


    華表從來都是行事謹嚴,雖然有些懷疑周棟這樣做的目的,卻也並沒有妄下結論,不過在他看來,燕項從兩隻鴨子下手對老熊溝五兄弟總是有益無損的,


    燕項若失了手,也隻算愛心人士逗弄小寵物,沒人能多說什麽,燕項若是得了手,也算下了周棟的麵子,為兄弟們挽回一局。


    “嘎嘎。”


    勇勇歪頭看了燕項一眼,沒怎麽瞧得上這個人。


    現在來喂養它的不是周棟的幾個學生就是大酒缸的漂亮小姐姐,個個都是老熟人。


    胖子他們都是穿著整潔的白色廚師服、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小姐姐們就不用說了,說話好聽不說,有時間還會唱歌給勇勇聽,歌詞裏的主角都是鴨子,勇勇每次聽了就會食欲大增。


    可眼前這是個什麽樣的怪物啊?既沒有胖子哥哥的威武雄壯,又沒有小姐姐們的婀娜多姿,就算勇勇是一隻鴨子,也能看出燕項的笑容充滿了虛偽,就像在無名泉時見過的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類一樣。


    有心不理這家夥,給他一個鴨屁股就完了,可那塊糕點般的東西似乎很好吃的樣子啊,不但色澤如玉看著就非常順眼,而且還有股淡淡的花香,每年八九月份的時候,無名泉邊就會飄蕩著桂花的香氣,對,就是這種味道!


    所以在跟自己的‘女鴨’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勇勇決定給麵前這個人類一次機會,要知道,高傲的它才不會胡亂吃東西呢。


    “這該死的扁毛畜生,終於還是肯吃了麽?”


    燕項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感覺很沒有麵子。


    現在勇勇可是大名鼎鼎,來這裏的客人有時也愛逗逗小周師傅的這隻寵物鴨,逗著逗著就想喂點東西給勇勇吃,


    這種行為其實就跟小孩子到了動物園,總愛喂喂兔子斑馬什麽的一樣,原本倒也是無可厚非的。


    然後大家就很驚奇地發現,一班二班的東西這兩隻鴨子根本就是不屑一顧,三班四班的東西才可能多看幾眼,有人試著買來九州鼎食幾位主廚的拿手好菜,這兩隻鴨子才會吃上幾口,往往主廚的名氣越大、手藝越高,它們就吃得越多。


    這還是鴨子麽?嘴巴刁的都快趕上專業的美食評論家了,不過看在周棟的麵上,倒是沒人編排這兩隻鴨子,反倒是愛屋及烏,鴨子的嘴巴越是刁鑽,在他們眼裏就越是可愛。


    這是哪裏來的棒槌,居然對小周師傅的鴨子動上了心思、拿塊豬油糕就想引誘勇勇,想什麽呢你?


    有人已經笑道:“這位朋友,這可是小周師傅的美食鴨,人家什麽好吃的沒吃過?


    甚至就連小周師傅的手藝,這兩隻鴨子都沒少吃,說不定比咱們可都會吃呢,您這豬油糕也太上不了台麵了吧,這都能拿的出手?”


    “就是說啊,這位老哥,聽我一句,您還是快快收起來吧。”


    “就是就是,咱小周師傅的鴨子,那可是見過世麵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嗬嗬笑個不停,句句話中都透著嘲諷,隻有龍大神麵色嚴肅,並沒跟著眾人一起笑,


    他距離老熊溝五兄弟不遠,隱隱聞到一股甜香從燕項手捧的豬油糕上溢出來,心中頓時微微一震,畢竟‘追隨’周棟多日,龍大神的美食品鑒能力也是水漲船高,是不是好東西他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勇勇似乎略微猶豫了下,最後還是伸過鴨頭,吃了一塊燕項掰下的豬油桂花糕,品味幾下後,‘嘎嘎’叫了兩聲,它的那隻女鴨便也湊過鴨頭來索取,兩隻鴨子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亦樂乎。


    “呦,這位朋友成啊?能讓勇勇這麽感興趣可不容易。


    可見您手裏的豬油桂花糕不一般,不知道是從哪裏買的?能不能給個地址什麽的,最好是濤寶的店鋪......”


    這些提前來大酒缸排隊的都是周棟的老客,有些還是周棟食援會的會員,自然知道這兩隻鴨子是如何的挑剔,見到它們居然對燕項手中的豬油桂花糕感興趣,頓時眼前一亮。


    “嗬嗬,我是北三省來的,也是一個麵點師,主攻白案,這豬油糕就是我的手藝。


    各位要是對這豬油桂花糕感興趣,就請半個月後來我們的老酒館,


    對了,我們這個老酒館會開在周主廚的對麵,很方便各位尋找。”


    “什麽,開在小周師傅的對麵?那不是存心跟小周師傅打對台麽,怕死得不夠快?”


    “老李你這話說的,太直接了吧,會傷害到人家的。哪怕是實話,咱也不能這麽說啊。”


    “這位師傅既然是小周師傅的同行,不知道您來到楚都,有沒有拜過周麵王呢?這似乎是你們行內的規矩?


    這些人是瘋了吧,一個個都被周棟洗腦洗成這樣?


    燕項臉色一變,正欲發作,就聽龍大神笑嘻嘻地道:“我說老哥你沒事兒怎麽想起來喂勇勇了,原來是給自己的酒館做廣告啊?


    “放心放心,等你們的老酒館開張,我們這些人都會去的......”


    老熊溝五兄弟聞言倒是一愣,沒想到啊,楚都人還挺可愛,剛才話說得這麽難聽,居然還肯來捧場?


    熊不二一抱拳,正想說幾句感謝的話,隻聽龍大神又道:“反正跟小周師傅打對台遲早都是倒閉的份兒,我們去不去都不會改變什麽。”


    有人接口道:“對頭,照這麽說,咱們還得早些去......”


    老熊溝五兄弟:“......”


    勇勇忽然看了燕項幾眼,不滿地‘嘎嘎’叫了兩聲,心說你喂我喂的好好的,幹嘛停了?繼續啊卑微的人類!


    “嗬嗬,這兩隻鴨子倒是好飯量,可惜啊,我親手做的豬油桂花糕就剩下了這麽一小塊,剛才可都給它們吃了。”


    燕項笑嘻嘻地望了老客們一眼道:“好在我身上還有些在糕點鋪子買的桂花糕,就一並喂了它們吧......”


    這家夥太滑頭了。


    龍大神是什麽人?那是精通套路裝x打臉的高手,一聽就知道燕項在打什麽主意,


    看看這幾條來自北三省的漢子,尤其是熊不二,心中微歎‘想不到你們這些濃眉大眼’的漢子也會來這一手兒?


    濃眉大眼自然跟燕項這個老白臉沒多大的關係,熊不二、華表、牛語者卻都是儀表堂堂,竟把主意動在勇勇這隻無辜的小鴨子身上,這讓龍大神有些不齒、又有些為他們感到可惜。


    燕項換了豬油糕,笑眯眯地掰下一塊,送到勇勇口中。


    看到勇勇吃了,那隻女鴨便也跟著來索要,他將兩隻鴨子都喂了一次,嘿嘿笑道:“要不是親手試過,我還真以為這兩隻鴨子有什麽特異功能、可以分辨食物的高低品流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啊,外麵買的大路貨它們還不是一樣的吃?”


    “嘎嘎!”


    話音未落,就聽勇勇叫了兩聲,聲音中滿是高傲,然後慢慢彎下鴨頸,將鴨嘴半浸入水中,輕輕吐出一團半碎的豬油桂花糕,那些原本半沉池中的金魚迅速遊過來,圍著這團桂花糕吃個不停。


    那隻女鴨的作派也是一模一樣......


    “這鴨子在搞什麽?”


    燕項看得目瞪口呆。


    勇勇瞥他一眼,忽然伸頭過來,銜去了他手上剩下的半塊桂花糕,繼續嚼碎後吐入池中,喂金魚喂的不亦樂乎,


    燕項心中瘋狂吐槽,你丫既然這麽喜歡喂金魚,剛才遇到好吃的倒是知道自家吃獨食?一隻鴨子你拿得什麽搪啊你!


    “哈哈哈,這位老哥你應該開心啊,我們小周師傅的美食鴨還是挺給你麵子的,剛才是你自己做的桂花糕,勇勇就吃的香甜,現在換了隨便買的大路貨,它就幫你喂了金魚,


    這分明就是用行動肯定了你的手藝嘛......”


    龍大神畢竟是文化人,雖然話中的諷刺意味極濃,裏外裏還是給足了燕項麵子。


    “沒想到吧外鄉人,咱家勇勇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糊弄的。”


    “這下知道了吧?就算是咱們大楚都的一隻鴨子那也是吃過見過,四千年文化的曆史古城是跟你開玩笑的?”


    “可不嘛,到了咱大楚都,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更別把人類那些彎彎繞的心思用到咱家勇勇的身上......”


    龍大神現在是有‘身份’的人,說話自然要有分寸,其他群眾可就不管這些了,說著說著話就變了味道,


    燕項聽得麵紅耳赤,不過這原本就是他先動了心思,想著要拿捏人家的鴨子,結果被鴨子掃了臉麵子,這不是自找的麽?


    就算臉皮再厚,您也不能跟一隻鴨子耍橫吧,那自己不也成鴨子了?


    也算他運氣不錯,剛好到了大酒缸開門營業的時間,這些老客是來喝酒聊天找樂子的,也沒人真的要跟他過不去。


    “大哥......”


    燕項有些臉紅,感覺自己折了老熊溝五兄弟的麵子,有些無顏麵對大哥他們。


    “沒什麽,剛才那些客人不也說了,還是你的手藝好,鴨子才不肯吃大路貨。


    連鴨子都能分辨出我兄弟的手藝高明,咱們兄弟幾個就應該感到開心才對。”


    熊不二笑著拍了下燕項的肩膀道:“走吧,咱們也去嚐嚐周主廚的將相和。


    咱們兄弟幾個經營老酒館多年,想必這品鑒能力比一隻鴨子還要強些吧?


    我如果沒有記錯,今天還有周主廚的‘彩蛋’?這個經營模式非常好,等咱們開業的時候完全可以照搬過來......”


    五人邊說邊往裏麵走,華表看看沒人注意自己一行,才微微苦笑道:“大哥,話可不是這麽說的,‘彩蛋’這種經營模式雖然好,可也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必須有足夠的名氣支撐,人家才會期待所謂的‘彩蛋’。這也就是周棟、懷良人和嚴一這三位大廚,換了旁人就是天天上全蛋宴估計也沒什麽人肯搭理。”


    “那我們就先把名氣做起來,老四,有沒有信心?”


    熊不二笑著拍了下烏庭澤的肩膀,說到底老酒館還是得靠酒,老四如果沒有了信心,那也不用打什麽對台,兄弟幾個可以直接卷鋪蓋回家了。


    烏庭澤剛才一直沒開口說話,聞言淡淡一笑:“大哥放心,任何人都有弱點,周棟也一樣不能例外,我想我差不多就要找到了......”


    “哈哈,那就好!走,今天咱們哥幾個痛痛快快地喝幾盅,就在這大酒缸中!”


    五個人,每人兩角將相和,配上幾個熟悉的小菜,而最讓五兄弟好奇並且隱隱有些期待的,還是周棟今天的彩蛋。


    “姑娘,今天周主廚的彩蛋是什麽,我們應該是有資格點選的吧?”


    熊不二笑望著吳蓉蓉,這丫頭今天說不出的容光煥發,而且不光是她,大酒缸中所有的服務員、甚至是那些酒客們,一個個都是精神十足,如果隻是因為今天是周棟出彩蛋的日子,那就真是有些可怕了。


    “今天的彩蛋是一百份,雖然不多,好在幾位先生今天來得早,有你們一份。”


    吳蓉蓉微笑道:“今天的彩蛋各位一定很熟悉,是著名的‘張飛牛肉’。”


    “張飛牛肉?”


    牛語者微微有些動容。


    他的拿手菜就是鹵牛肉,自然對張飛牛肉不會陌生:“張飛牛肉出自川省,同時也吸收了北地鹵菜的精華,而且因為是鹵菜係列,在川菜中並不明列,算是比較特殊的一道菜。


    想不到周主廚對川省的鹵菜也有研究?”


    同樣是鹵牛肉,憑什麽閬中的鹵牛肉就敢叫做張飛牛肉?


    牛語者是鹵菜行家,可也一樣沒能掌握張飛牛肉的配方,他還真不信周棟就能樣樣精通,又是通白案、又是會釀酒,居然還會做鼎鼎大名的張飛牛肉?


    “當然有研究了,我聽說周主廚是為了教學生才在上個星期專程坐飛機去了川省閬中,回來後他就做出了這道菜,嗯,他可是研究了足足一個星期呢......”


    “什麽!”


    牛語者聽得眉頭大皺,研究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敢教學生做張飛牛肉,還當成彩蛋拿出來?這位周主廚就算再是天才,也不應該如此狂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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