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身體怎麽樣?”我問。


    “還是那樣。”林可嬌歎了一口氣。


    “你爸呢?”


    “我爸死了。”林可嬌神色黯然。


    “人啊,這生命何其短暫,再牛比的人都掰不過自己的命運,到頭來都高不過狗尾巴草。”我說。


    “我不想在紀委呆了,我想去大學教書。”


    “怎麽,心灰意冷了?”


    “我算是弄明白了,這貪官永遠也抓不完,繁殖的比老鼠都快,比蒼蠅都快。”林可嬌說。


    “是的,這體製,就這國情。”我歎了一口氣。“‘我給你說,’[陣亡]’在和平年代的將軍比解放戰爭和抗日戰爭多了去了。”


    “現在我就不明白了,領導上台一講話,就說要把權力關在籠子裏,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林可嬌說,“但一切都照常,還不如不說呢,越聽越惡心。”


    “為人民服務不是年年講月月講嗎?現在誰還在為人民服務,都是為金錢和權力服務,其實呢,權力關在籠子裏操作起來也很簡單,毛筆寫兩個大字,權力,然後扔進籠子裏上鎖,這活就算完了。”


    “是啊,這不就是掩耳盜鈴嗎。”林可嬌說。“還有,這謊言說一千遍都成真理了。”


    “用不著說一千遍,領導說一遍就是真理了。”我說。“對了,老邱在紀委幹得如魚得水,他有個寧州全市科級以上幹部的通訊錄,想提誰提誰,很威風,他都把自己當東廠廠公了。”


    “東廠廠公什麽東西?你說的是明朝的東廠錦衣衛?”林可嬌說。


    “東廠是東廠,錦衣衛是錦衣衛,在明朝,東廠權力在錦衣衛之上,隻對皇帝負責,東廠可以不經司法機關批準,便能隨意監督緝拿臣民,其實東廠就是特權監察機構,有點像我們紀委,但東廠比我們紀委權力大多了,他們還是秘密警察,想抓誰抓誰,不經過審批,就可以把疑犯就地槍決。而錦衣衛是搜集軍政情報機構,首領多是武將,平時作為皇帝侍衛,可以逮捕任何人,剛才我說的東廠廠公就是東廠的首領,一般首領都是掌印太監擔任。”


    “這麽說老邱是太監了,他要聽你這麽說,得跟你急。”林可嬌說,“對了,我記得明朝太監是不能幹政的。”


    “朱元璋有禁令,禁止宦官幹預政事,到了明成祖朱棣,就這永樂帝把朱元璋的禁令廢掉了,他的親信都是宦官,這大明朝能不亡嗎。”我說。


    “我們紀委和明朝東廠有本職的不同,我們紀委是為黨服務的,而我們的黨是為人民服務的,但東廠是為皇帝一人服務的。”林可嬌說。


    “看來你很適合當一個大學老師。”


    “不說這個了,現在人怎麽一結婚就離婚啊,我給你說,我大學的同學,結婚不到半年就離了,還有一個同學,小孩還不到兩歲,就離婚了,太可怕了。”林可嬌搖著頭。


    “所以你就不打算結婚了。”我說。


    “我當然想結婚了,但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你不是也離婚了嗎?你們還是大學同學呢。”


    “你媽最近有沒有提到過我?”


    “提到了,我說你出差了。”林可嬌說。


    “好吧,你就騙吧,那今天我出差回來了,要不今晚我去你家住。”


    “可以啊,但是,我今天心情不爽,你得把我哄開心了。”林可嬌說。


    “你多大了?還要人哄?”


    “女人嘛,多大都得讓男人哄。”林可嬌說,“我未來的老公,要天天哄我開心,不然,我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我的天哪,我要是和你結婚了,那真是自投羅網,糞耙子搖頭,這是要找(屎)死啊。”


    林可嬌笑了笑,“所以啊,你千萬別打我的主意,晚上想去我家住的話,現在就得哄我開心了。”


    “好吧,我給你唱首歌吧,沒有吉他,我就清唱吧。”


    “好,你唱我給你打拍子。”林可嬌說。“就唱那個《我倆永隔一江水》吧。”


    “不,我要唱,我倆隔著一層牛皮紙。”我說。


    “哎呦,快唱吧。”林可嬌說。


    風雨帶走黑夜/青草滴露水/大家一起來稱讚/生活多麽美。


    波浪追逐波浪/寒鴉一對對~~。


    唱著唱著,我突然想到了於鳳,恍然看到於鳳站在窗前拉著小提琴,拉著莫紮特的d大調小步舞曲,於鳳的真絲長裙隨風飄動。


    “都唱跑調了。”林可嬌說。


    “跑調了?不會吧。”我說。


    “都跑到黃土高坡上去了。”林可嬌笑著說。


    “你現在高興了?”我說。


    “不高興。”


    “你都笑了,還不高興?”我說。


    “來,喝酒,知道我今天為什麽不高興嗎?”林可嬌倒著啤酒。


    “為什麽呀?我的公主。”


    “今天是我的生日。”林可嬌說。


    “明白了,我懂你。”


    “夏誌傑啊,其實跟你在一起還是挺開心的。”林可嬌說。


    “開心就好。”


    “希望我們永遠都這樣。”林可嬌舉著酒杯。“我們永遠都不會互相欺騙,也不會真的吵架,永遠都是親密的朋友,親密的戰友。”


    “親密的革命同誌是吧。”我說。


    “你是我的男閨蜜。”林可嬌給我碰杯。


    “別,跟你做朋友太浪費了。”我說。


    “浪費什麽呀?”


    “沒什麽,喝完這瓶酒,我送你回家。”我說。“晚上我不在你家住,我可不想睡地板。”


    “今夜我讓你睡床,我睡地板。”林可嬌說。


    “讓我睡床?我夜裏要是從床上滾下來,我們這革命同誌就做不成了。”


    “去你的,不會的。”


    “其實,我,我挺害怕的,我覺得和你多做一天革命同誌,好像就多一天幸福似的。”我說。


    “你這麽說我也害怕。”林可嬌說,“如果我們真做夫妻了,估計得天天打,一三五小打,二四六大打。”


    “星期日呢?”


    “星期日我們可能會打孩子。”林可嬌說。


    “我想要個女孩,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正好又是你生日。”


    “夏誌傑,你壞死了,你居然敢調戲我?”林可嬌說。


    “還不知道誰調戲誰呢?”


    “走,回家,看我回家怎麽收拾你。”林可嬌說。


    “走就走,誰怕誰啊。”


    風吹起林可嬌的長發,她兩腮帶著紅暈,美若天仙,我心裏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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