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堵車,林可嬌下車給我買了豆漿油條。


    油條她是用嘴叼著的。


    “林妹妹,這油條是給我買的嗎?”我問。


    林可嬌把豆漿遞給我,拿著油條,“林妹妹?你大清早就吃錯藥了,喊我林妹妹。”


    “你長得有點像林黛玉。”我說。


    “林黛玉?怎麽可能。”


    “我是說書裏的林黛玉,曹雪芹筆下的林黛玉。”我說。“哎,我剛才說什麽呢?”


    “你剛才問我油條是給你買的嗎?”林可嬌說,“你不是讓我給你買根油條嗎。”


    “你剛才用嘴叼著了。”我說,“這還能吃嗎?”


    “我刷過牙了。”林可嬌說。


    “你真講究,這油條我不吃了。”我說。


    “你不吃,我吃啊。”


    “我是明白了,你多一根油條都不給我買。”我說。“一根油條能花你多少錢?”


    “一塊錢一根呢。”


    我懶得再搭理她了,喝了一口豆漿回頭看了看車窗外,“這車半天都不動了。”


    “夏同誌,我想去學開車。”林可嬌說。


    我回過頭,“你學什麽?學開車?”我問。


    “對呀,你知道哪裏有駕駛學校?我去報名學車。”


    “你不會開車?”


    “不會啊。”林可嬌說。


    “我記得你開過車,那天夜裏你開車帶著我滿街溜達,後來我還給你說這事呢。”


    “行了,你這個玩笑不好笑,我連油門和刹車是哪個,我都不知道,你還說我開車夢遊了,我都懶得搭理你。”


    “那天夜裏難道是我在夢遊?”我說,“不對啊?”


    “什麽不對啊,開車呀,前麵車已經開了。”林可嬌說,“對了,夏同誌,我問你個事,你說現在的房子能不能買?”


    “你要買房子?”我問。


    “我媽說要給我買房子,說現在房子升值很快,現在不買還要漲。”林可嬌說,“聽說有人轉手一賣就賺了一百多萬呢。”


    “現在是到處炒房,有的企業從銀行貸款後,錢就炒房了,這全民炒房,都沒人幹實業了,這樣下去,就滅國了。”我說。


    “還滅國了?你真會危言聳聽。”


    “我給你說吧,解放前,大概是1946年的時候,國民黨政府向上海米商發放貸款,而米商卻利用貸款從事投機活動,導致米價上漲,那時候很多商人都不把錢投入到企業經營中,而是進行投機,買進賣出和囤積商品,投資黃金和外幣,而結果是企業生產進一步削減,企業倒閉,工人失業,最後國家崩潰了。”我說。


    “是嗎,國家都甭潰了,那我就不讓我媽買了。”


    “別,有錢就買吧,你這是剛需,自己有個房子好嫁人。”我說。


    “你的意思是,我沒房子就嫁不出去了,男人是因為我有房子才娶我的?我會嫁不出去,我醜?”林可嬌說。


    “不是,是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了,男人都不敢娶你,娶你放在家裏也不放心,怕你被男人勾引走了。”我說。


    “那麽說男人都喜歡娶醜的?”


    “俗話說家有三寶,醜妻,薄田,破棉襖,我給你舉一個例子,《水滸傳》你肯定看過,裏麵有一個了不得的女人,男人看了都會給自己添心思,你長的就像這個女人。”


    “哪個女人?你別給我說是母夜叉孫二娘,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林可嬌說。


    “不是她,是水滸裏長得最好看的女人,美貌在《水滸傳》裏排名第一。”


    “不會是潘金蓮吧?你說我長得像潘金蓮?好啊,你這是在罵我?”林可嬌說。


    “不是潘金蓮,是宋江的老婆,叫閻婆惜,後來因為閻婆惜要舉報宋江,被宋江殺了。”我說。


    “這宋江的老婆比潘金蓮還漂亮?”


    “對,我給你說說她是怎麽漂亮的,書中說她的長相是,花容嫋娜,玉質娉婷。髻橫一片烏雲,眉掃半彎新月。金蓮窄窄,湘裙微露不勝情;玉筍纖纖,翠袖半籠無限意。星眼渾如點漆,酥胸真似截肪。金屋美人離禦苑,蕊珠仙子下塵寰。”


    “《水滸傳》你都會背了?”林可嬌說。


    “這一段我是背過。”我說。“是我老師讓我背的,他說以後能用得著,哎,果然用上了,用在你這裏了。”


    “奇葩啊,你老師也是個奇葩。”


    “我這是誇你漂亮。”我說。


    “誇我長得像宋江的老婆閻婆惜?”林可嬌說,“怎麽聽起來還不如潘金蓮呢。”


    我笑了笑,“嫂嫂,別鬧裏,我哥哥賣炊餅就要回家林。”


    “你真壞死了,把自己當武鬆了。”林可嬌手掐著我的胳膊。


    “哎,你別鬧了,這進市委了。”我說。“市長在看我們呢。”


    “哪有市長啊。”林可嬌說。


    上了樓,公安局徐副局長站在走廊裏抽著煙。


    “你們幾點上班?”徐副局長看著手表,“我這都等了一個小時了。”


    林可嬌開了門。


    我招呼徐副局長進來。


    林可嬌拉過一把椅子。


    “請坐吧。”我說。“喝茶嗎?”


    “我帶茶杯了。”徐副局長說。


    “行,那你自己倒吧。”我說。


    “我沒帶茶葉。”徐副局長說。


    “我們這沒茶葉。”林可嬌說。


    “沒茶葉,你們喊我來喝茶?”徐副局長說。


    “把杯子拿來,我給你放點茶葉。”我說。


    徐副局長把杯子遞給我。


    我給他倒好茶,端給他。


    “徐局長,知道我們為什麽找你來嗎?”林可嬌問。


    “不知道。”徐副局長說。


    “小夏,你給他提示一下。”林可嬌說。


    “你對你兒子進拘留所這事,你有什麽看法?”我問。


    “我沒什麽看法,挺好。”徐副局長說。


    “你覺得你兒子委屈了?”林可嬌說。


    “這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談了,你們抓緊時間趕緊問,我還有一個案情分析會要開,我的時間很寶貴。”徐副局長說。


    “你這態度不對。”林可嬌說。“你還沒有意識到,你問題的嚴重性。”


    “我有什麽問題?你說呀?”徐副局長說。


    “經濟問題。”林可嬌說。


    徐副局長笑了笑。“好啊,你說吧,什麽經濟問題?”


    “你自己交代。”林可嬌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徐副局長低頭喝茶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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