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邱出了屋,走來不到五米,老邱又拐回走,我跟著也過去。


    老邱推開辦公室的門,羅副主任拿著一瓶白酒,正喝著,桌上有個小碟子,上麵放著幾塊臭豆腐。


    老邱手扶著門框,“羅主任,我們這紀委幾位大書記啊?”


    羅副主任伸出四個指頭,“一個正書記是常委,沒見過,不,電視上看過,還有三個副書記,我隻見過兩個副書記,穆書記和焦書記,還有一個副書記,聽說在幹部病房療養泡妞,這個找你們的焦副書記,從排名來看,應該是最後一名,畢竟他是剛來的嘛。”


    “領導還不少呢。”老邱說著關上門。


    “羅主任他還喝上了。”我說。


    “我早就聞到一股臭豆腐味,我還以為是他的臭鞋味呢。”老邱說。


    我和老邱上了樓。


    一個女孩從辦公室裏出來。


    “請問焦副書記在哪個辦公室?”我問。


    女孩斜眼看著我們。


    “我們是第一紀檢監察室的,剛調來的。”老邱說。


    女孩手指著她剛出來的這個門,轉身走了。


    敲門進了辦公室。


    桌後坐著一個中年男子,穿著白色長袖襯衣,領帶歪帶著。他摘下眼鏡,“你們是小夏和小邱吧?終於見到活人了。”


    這位領導一說話就挺嚇人的,什麽是終於見到活人了?


    “我年齡不小了,叫我老邱就行。”老邱說,“您是焦書記吧。”


    “是的。”焦副書記看著桌子一張白紙,“夏誌傑是哪位?”


    我心想,剛才老邱已經自報家門,他又喊我們小夏小邱,他居然不知道我是夏誌傑,這智商感人啊。


    “我是夏誌傑,來自文明辦,我們倆都來自區文明辦。”我說。


    “還是一個辦公室的,這個好。”焦副書記拿起紙看了看。“對了,我認識你們那個姓劉的區委書記。”


    “我們區委書記不姓劉。”老邱小心翼翼的說道,“有個叫劉安邦的區委副書記。”


    “對對對,就是他,原來我和他共事過,這人有一定的水平,對了,他身體怎麽樣?還在上班嗎?”焦副書記問道。


    這焦副書記說話,我怎麽聽都覺得挺別扭,還說劉書記有一定的水平,這話中有話,帶著刺,他還不如問,劉安邦副書記還活著嗎?


    “劉書記身體挺好,在單位上班。”老邱說。


    “他分管什麽工作?沒離婚吧?他現在住哪?”焦副書記說。


    “分管宣傳部,離婚和他住哪這個就不清楚了。”老邱說。


    “焦書記,要不,我們回去後,把劉安邦書記的家庭情況給你調查一下。”我說。


    “這不用了,我隨便問問。”焦副書記說,“喊你們來呢,我主要想認識一下你們,我來這個單位也沒多久,上個星期才來的。”


    “焦副書記,最近有什麽案子需要我們查的嗎?”我問。


    “案子?我想想。”焦副書記皺了一下眉頭,看了我一眼,“你喜歡查案子?”


    這話問的,我都想抽他一巴掌,這市紀委都不查案子,那還養這麽多幹嘛?這單位都快成花鳥市場了。這個姓焦的副書記也不知道從哪調來的,估計和樓下羅副主任一樣,也是不幹人事的。


    我沒有吭聲,看著窗外。


    “明天你們倆跟我去區裏縣裏紀委檢查工作,我們要微服私訪。”焦副書記說。


    “好啊,我們還真不喜歡呆在辦公室裏。”老邱說。


    “走,去你們辦公室坐坐,這一天又要過去了。”焦副書記說。


    跟著焦副書記下了樓。


    羅副主任的臭豆腐已經吃完了,酒瓶還放在桌子上。


    “焦書記好。”羅副主任站起來。


    “坐啊,你可以啊,羅主任,你這都喝上了。”焦副書記拿起酒瓶看了看,“這酒不錯嘛。”


    “我也是閑的無聊,就悶了一口。”羅副主任說。


    焦副書記拉過一把椅子,然後從褲兜裏掏出兩副撲克牌,朝椅子上一放。“來,快下班了,我們打會牌吧。”


    我看了看手表,這離下班還有兩個多小時。這市紀委都成什麽了,上班打牌打麻將,焦副書記剛才還說,要去下麵檢查工作,估計下麵區紀委,縣紀委估計連上班的人都沒有。


    羅副主任也坐了過來。


    我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上。


    四個人打起了牌,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焦副書記看了看手表,“今天就到這裏吧,明天繼續。”


    “焦書記,明天什麽時候去檢查工作?”老邱問。


    “上午去吧。”焦副書記說。


    “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喝酒去。”老邱說。


    “明天吧。”焦副書記說。


    焦副書記和羅副主任出了屋。


    “沒想到市紀委都爛成這樣了,你看這都什麽領導啊。”我說。


    “小夏,有這樣的領導是我們的福份,領導不幹事混日子,我們就有好日子過,我覺得這焦副書記不錯,平易近人。”


    “我怎麽覺得,這焦副書記好像有點討好我們?”


    “討好我們?”老邱說,“怎麽會呢?他是縣處級幹部,我們就是小兵一個,還是借調過來的,可能他工作作風就這樣吧,喜歡和屬下吃吃喝喝,小夏,晚上去我家吃飯,我老婆讓我謝謝你,你把你老婆也喊著。”


    “嫂子讓你,謝我什麽?”我問。


    “如果沒有你,我怎麽會來市紀委。”


    “不是,你來市紀委找的是劉安邦,和我有什麽關係?”


    “在他辦公室,劉書記特意問了我一句,去市紀委是不是你小夏的意思。”老邱說,“我就說,是你強烈要求的,是你讓我來找他的,然後,劉書記說,既然是小夏的意思,那他就同意了。”


    “我有這麽大的麵子?”我說。


    “是啊,這劉書記很器重你,看來是個愛才的領導,臨走時,劉書記還對我說,讓我以後關照你一下。”


    “你怎麽不早說。”


    “現在說也不晚呀。”老邱說,“所以能來市紀委,我不要感謝你嗎?”


    “但這個爛單位也不怎麽樣啊。”


    “我喜歡。”老邱說,“走吧,對了,你不是沒車嗎?這紀委的車你可以開回家。”


    “讓開回家嗎?”


    “你這話問的,當然可以開走了。”老邱說,“我拿了兩張油票,你給你老婆打電話,我們去接她。”


    我給鍾月荷打了電話,她說晚上沒有空,明後天可以。


    “沒事,你先去吃。”老邱說。


    開車去了老邱家。


    菜擺滿了桌子。


    一個帶著圍裙的中年婦女,手裏拿著鍋鏟子,“小夏來了,果然像我家老邱說的一樣,長得年輕又帥。”


    “嫂子,我都快三十了。”我說。


    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是我兒子,洋洋,喊叔叔。”老邱說。


    “叔叔好。”孩子衝我問好。


    “你兒子上小學了吧?”我問。


    “上小學三年級了。”老邱說。“我調去市紀委,我兒子可高興了,現在全部同學都知道他爸在市紀委上班,他老師專門給我發短信慰問,老師也特別高興。”


    “這老師還挺熱心的。”我說。


    “現在老師啊,不說了,社會風氣就這樣,這是一個拚爹的時代。”老邱說。“我兒子上的是重點小學,他班裏很多同學父母,要不就是當官的,要不就是大老板,開家長會,開著大奔馳,我這樣的,老師根本就看不到我,現在不一樣了,市紀委,你讓我兒子說說。兒子你說說,市紀委是幹什麽的?”


    “市紀委是專管貪官和有錢大老板的。”洋洋得意的說道。


    “你這當爹的真不容易。”我說。


    “小夏,浮躁,我給說這些,就是告訴你,不但這個社會浮躁,人也浮躁,當父母的都浮躁,你說這孩子不浮躁嗎,你說這,可怕不可怕。”老邱說。


    “你這拐彎拐的,你還知道反省。”我說。


    “一日三省吾身,你別忘了,我是學新聞的科班出身。”老邱說道。


    “那你要好好教育一下孩子呀。”


    “小夏,你現在沒有孩子,你不明白,我是想好好教育,但是呢,大環境是個問題,不說這個了,改天再和你聊中國的教育問題,今天你想喝什麽酒?茅台沒有,但是,我覺得我們離喝茅台酒不遠了。”


    “老邱啊,你看問題,有時候看得比我深刻。”我說。


    “我畢竟在機關多混了幾年啊,又比你年長幾歲,來,我給你滿上,今天要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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