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張一帆無法看清路西的樣子,屬於雷鳴的回憶依舊在繼續。


    他被路西拉進了包廂,張一帆感受到了雷鳴的抵觸。在路西的手指接觸到雷鳴手腕的刹那,雷鳴想要將對方甩開的衝動無法克製地席卷了他的大腦,盡管他在努力忍耐,還是在進入包廂後迫不及待的縮回手腕。


    隨即,張一帆感到雷鳴在愧疚。


    應該是路西露出了訝異或者受傷的表情,張一帆看不到路西的樣子,隻能這樣猜測。


    這時白子楊拉開身側的椅子,笑道:“雷鳴,來這邊坐。”


    雷鳴低著頭走過去,他緊張的手心冒了汗。


    路西環抱著雙臂坐在了雷鳴對麵,雷鳴始終不敢抬頭,張一帆無法通過雷鳴的視覺來判斷路西此刻的狀態,隻能通過他們之間的對話來揣測。


    “你那麽緊張幹嘛?”


    說話的人是路西。


    “難道我和大哥還會吃了你?”


    “……”


    “路西,你別欺負雷鳴。”白子楊說著,打開了光腦,將點餐界麵推到雷鳴麵前,“我和路西也才剛到不久,還沒點餐,你想吃什麽?”


    小包廂緩緩地繞著會所主樓旋轉,窗外的風景換了一個樣,雷鳴麵前的點餐界麵還停留在白子楊推過來時的狀態。


    他始終沒能抬起頭,放在雙膝上的雙手幾乎要將掌心掐出血來。


    雷鳴後悔了,他不該來見白子楊和路西的,在超過一個人的場合像個正常人一樣自然,他完全無法做到。


    幾乎是在雷鳴打算立馬離開這個令他窒息的地方的同時,路西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該不會現在才想走吧?”


    雷鳴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蹭得一下站起來,朝著白子楊深深鞠了一躬,扭頭一走。


    “雷鳴!”


    白子楊拽住了雷鳴的手腕,雷鳴像是碰到了高溫燃燒的竹炭一樣猛地甩開了他的手,連連後退幾步。


    “哇,小兔子惱羞成怒啦——”


    “路西,你給我閉嘴!”白子楊怒吼。


    “哼。”


    雖然張一帆看不到路西此時的表情,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路西一定是一臉不屑。


    至於雷鳴,他已經完全無法分辨此時需要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了,他滿心隻有一個念頭,逃離回他的膠囊房,隨便找個角落,床底下,櫃子裏,哪裏都好,隻要他一個人就好。


    藏匿在雷鳴思想裏的張一帆縮成一團。他想起了小時候,每當繼父的暴力傾向被酒精徹底引導出來之後,母親總會把他藏進黑暗的角落裏。其實那些地方並不隱蔽,床底下,衣櫃裏,如果想要尋找,輕而易舉就能將他揪出來。但是醉酒的男人從來沒有成功過,他晃動著那顆灌滿了酒精的腦袋,在他可以看到的床腿處,悄悄推開的衣櫃門縫間,一拳又一拳地落在自己妻子的身上,甚至……


    張一帆的喉嚨口湧出鐵鏽味,這股難聞的味道讓他忍不住一陣反胃。


    雷鳴吐了。


    在他實在無法忍受這間包廂裏的氣氛,終於鼓起勇氣邁開步伐的時候,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忍不住嘔吐起來。


    他幾乎要把膽汁吐出來的架勢,把白子楊和路西都嚇到了。


    “你沒事吧?”白子楊率先關心道。


    雷鳴在白子楊接近的刹那,抱著身子迅速後退。


    他依舊感到惡心,但是半天都沒怎麽進食的他實在已經吐無可吐。


    “……對不起……”


    雷鳴囁嚅半天,才像蚊子哼哼一樣道。


    白子楊還想說些什麽,路西攔住了他。


    “你走吧。”路西說。


    路西的話於此時的雷鳴而言猶如一道赦令,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轉身離去。


    “路西,你幹什麽?”


    在包廂門推開的刹那,張一帆聽到了白子楊的怒吼。


    “把他強留下來,他才會更痛苦。”


    門被關上的瞬間,張一帆,不,是雷鳴聽到了路西平靜的回答。


    雷鳴沒有任何停住腳步的意思,可是張一帆忍不住回頭看了,盡管他的視野依舊與雷鳴保持著一致,可是他受到了來自路西話語的誘惑,以一種不可能呈現的脫離雷鳴本體的視角,透過指頭寬的門縫,看到了正望過來的路西。


    盡管隻有一瞬間,張一帆還是看清了路西的臉。


    他那麽平靜地望著奪路而逃的雷鳴,平靜到讓張一帆感到哀傷。


    張一帆不清楚怎麽就看清了路西的臉,比起他的大哥白子楊來講,路西的外表並不是多麽出彩,匆匆一麵混跡進人群,就再也找不到的大眾臉。


    他疑惑地隨著雷鳴的思想湧流縮回膠囊房,跟著這個年輕人裹緊被子鑽進床下瑟縮了整整一夜,才想明白,為什麽他突然看清了路西的樣子,路西又是為什麽會露出如同身受的痛苦表情。


    大學的時候,在林曉靜露出狼尾巴之後,袁生濤曾經為了保護他,逼著他進行過大腦自我防護訓練,這個訓練曾在畢業那天將他從林曉靜的手裏拯救出來。


    但是這種尋常人所設立的大腦自我防護遇到專業腦力進化者,就如同螳臂當車,根本形同虛設。當年他能清醒過來,與其說是自己的意誌力堅強,不如說林曉靜還不夠專業。


    雖然雷鳴也是腦進化者,但是林曉靜的段位顯然高出他太多,想要入侵他的思想將他的過去一層層剝離出來完全不是問題。但是,雷鳴畢竟是腦進化者,即使大腦防護全麵崩潰,他依然在竭力地抵抗著林曉靜的入侵。


    所以,在林曉靜讀取了雷鳴的記憶,他和袁生濤又被拽入林曉靜的共享記憶中時,他看到的這些其實都是林曉靜讀到的信息。


    路西的麵孔,很可能就是雷鳴大腦防護的最後一層防線。


    如果他是林曉靜,在意識到這層防線後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采取更高強度的入侵,而雷鳴在離開包廂時分明沒有回頭看,林曉靜卻讀取到了不屬於雷鳴視野內的信息——那麽,這個僅僅存在於雷鳴意識的回眸,很可能是雷鳴與路西交往之後,雷鳴在潛意識裏對兩人初見的一次模擬還原。


    雷鳴以為,他如果回頭,會看到一張哀傷的麵孔,於是林曉靜就看到了哀傷的路西。


    可是那真的是路西嗎?


    會不會是雷鳴大腦自我防護另外一種表現?


    路西對於雷鳴,真的那麽重要嗎?


    一係列問題讓張一帆暫時脫離出了與雷鳴的共情,也讓他稍微鬆了口氣,不必被迫去追憶兒時那些悲慘記憶。


    而雷鳴與路西、白子楊的故事,在縮回龜殼的雷鳴登錄光網後,再次開始了。


    不敢再登錄那款遊戲的雷鳴登錄了閃電之後的賬號,然後,他收到了一條來自未知者的消息。


    “閃電大神,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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