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用掉了,就過了半年的時候,就想到了。”容書語翻了個身,“十二歲我跟隨我父親去巴羅遊曆,實際上是為大帥購買軍火。我趁機要求留在國外念書,沒跟我父親回國內。”


    容書語說著又是慧黠一笑。


    眸子在夜色裏晶瑩流光。


    “也幸虧我十二歲的時候堅持不裹腳,國外的學校都不收小腳的女留學生的。兩個條件,前後互相成就了因果。”


    凱瑟琳不由得張了張嘴,“所以波士你從十二歲,再沒回過國內?”


    容書語點頭,“也偷著回去過,不過沒叫宋家知道。”


    “波士你這算逃婚吧?”凱瑟琳也笑。


    容書語輕哼,“不逃才是傻子。”


    “那波士你……”凱瑟琳在夜色裏眨動那明豔動人的眼,“見過你未婚夫麽?”


    容書語都被凱瑟琳的用詞給逗笑了,“未婚夫?我的天,凱,你能想象十來歲大的未婚夫麽?對於我來說。那個人毫無意義,更配不上‘未婚夫’三個字。”


    凱瑟琳點頭,“那,波士你見過他嘍?”


    容書語收起了笑,眉眼輕斂,“嗯,見過兩回。一次是十二歲,要定親那回,他跟著大帥到梨樹溝我家來提親;另一次是走之前那年,大帥正式榮升江北巡閱使,新修的大帥府落成,我父親帶我去看‘西羊景兒’。”


    “他長什麽樣兒?波士你難道一點都不喜歡他麽?”


    容書語歎了口氣,“喜歡?我們倆其實結仇了!”


    “啊?”凱瑟琳也無法想象。


    容書語卻幽幽勾起唇角,“兩回見麵,我們倆兩次都打起來了。”


    “怎麽回事?”凱瑟琳忙問。


    容書語眼底浮起一絲桀驁,“頭一回是提親那次。我本來就不願意,可為了用那紙婚約來換不裹腳,所以就也隻能委曲求全。我父親叫我給他準備個見麵禮,我就準備了。”


    容書語翻身回來,在幽暗裏淘氣眨眼,“你猜,我給他的是什麽?”


    “波士,我怎麽猜得到哦?”凱瑟琳滿眼茫然。


    容書語坐在夜色裏,悄悄地笑。


    那模樣兒就像是貓兒剛偷完了腥,滿足地自己舔著前爪。


    “我之前都告訴你了哦”


    凱瑟琳仰麵朝天使勁想了半天,還是投降,“波士告訴我吧,我實在想不到!”


    容書語大笑,“我送給他的,就是我那條用不著了的裹腳布!”


    “啊?!”凱瑟琳也嚇了一跳,隨即也是忍不住大笑。


    容書語繃起巴掌大的小小麵孔來,“我是找了個可漂亮的錦盒,裏頭卻是板板正正疊了那條裹腳布。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我可不稀罕這個婚約。對我來說啊,這個婚約也就隻是為了交換這條裹腳布!”


    “怨不得。那少帥肯定氣死了!”


    容書語含笑點頭,“最初還沒有。他也小,跟我同歲,興許還沒見過女孩家裹腳,所以壓根兒就不知道那一條是個什麽東西。我起初還唬他,我說那是蒙古人的哈達,獻給最尊貴的客人的。”


    “他可傻了,還當真掛脖子上跑出去顯擺去了。結果……就叫我父親給攔下來了。我笑死了,跑出去告訴他那是什麽。他急了,跳起來要打我,結果被他父親穿著大馬靴給連踢了好幾腳,都給踢哭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那日的情景還能在容書語眼前活靈活現地浮現。


    宋承文氣得指著那小子大罵。


    “咱們是來提親的,有你這樣的剛一見麵就要先打媳婦兒的麽?今兒你老子我就得讓你知道,什麽叫怕媳婦兒!”


    凱瑟琳也是又笑又搖頭,“這個仇真是結下了。”


    容書語輕哼一聲兒,“他個小心眼兒的,後來我跟我父親去他家新帥府,他就卯著勁兒想報複我。我剛進他家四合院兒的二門,門內種著一棵大棗樹,他早爬上去埋伏著。等我進門走到那棗樹下頭,他就在上頭使勁搖晃那棗樹――”


    “結果就跟天上下鋼彈兒了似的,成百上千個棗兒都照我拍了下來。”容書語抬手指右邊額頭,“我這兒被砸出一個大包來!”


    仿佛幾年過去。那個大包還在額頭上,疼還沒散。


    容書語在幽暗裏繃緊了小臉兒,“就他那樣的,我要嫁給他才怪!”


    凱瑟琳笑得前仰後合,“原來第二回,波士吃了他的虧。那也算你們兩個扯平,互不相欠了。”


    “誰吃他的虧?”容書語小臉兒繃得黢青,“我扭頭就奔他們家夥房去,抄起一根著火的木頭,我就把那大棗樹給點了……”


    “哈哈,哈,”凱瑟琳笑得抱著肚子滾在了被子上去。


    在她眼裏一向冷靜睿智,甚至更像男子,不像個女孩兒的波士,原來小時候竟然是這樣的。


    容書語也有些紅了臉,“你笑什麽?我一想起來,都要氣哭了。”


    兩人笑鬧成一團,原本應該寧靜的夜色,都被兩人的笑聲給打破。


    船艙門的門鎖再隱秘地“噠”地一響,兩人竟都沒人聽見。


    隨即隻聽見外麵忽然就亂了起來,有人喊,“跑到頭等艙甲板去了!”。


    容書語和凱瑟琳的反應慢了幾拍。


    待得容書語和凱瑟琳聽見外頭的動靜,容書語伸手重又去摸那掌心雷和擼子,眼前的夜色如幽暗的海水,倏然翻卷――


    不知從哪裏伸過來一隻手,一把捂住了容書語的嘴!


    應該隻有一個人,因為沒有人去控製凱瑟琳。凱瑟琳驚得想要喊,容書語頭頂那個人的聲音道:“你要是喊的話,我的手可就沒準頭兒了。”


    那聲音透著沁骨的寒涼,卻――莫名地又浮起一絲慵懶。


    就仿佛危機在前,這個人雖說緊張,卻並沒有認真當回事兒。


    凱瑟琳的寒聲卡在了嗓子眼兒裏,挑眸望向黑暗中那不知何時潛入的人。


    那人在容書語頭頂,容書語無法轉頭,看不見那人的臉――可是她卻瞧見。凱瑟琳的神情大變,像是見了鬼一般。


    這世上哪兒有鬼?


    凱瑟琳這樣的神情,隻能說明這人是凱瑟琳認得的!凱瑟琳是完全沒想到這人出現在這兒。


    容書語微微閉了閉眼,提醒自己冷靜。迅速收拾思緒,心思便又回到二十天前剛剛登船的那一刻。


    仿佛有人跟著她們,又或者說,一直盯著她們――所以她才有那種感覺,如芒在背。


    容書語小心地吸一口氣,猛地向前,借力張嘴衝那隻手咬了下去。


    他嚇了一跳,不得已鬆開了手去。


    ――又或者說……他原本捂得就沒太用力,給容書語留下了足夠的空隙去,不致呼吸不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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