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雲夜自己記不得上一次來幽冥是什麽時候了,已經不知過了多少年,這裏依舊沒有變。


    他托著下巴,盯著前麵“熱鬧”的人群,錯了,是熱鬧的鬼群,幽冥永遠不缺人,不缺死人。


    看見唐珺走過來,他百無聊賴地說:“我還真以為你死了。”


    “你說的什麽時候?”


    是在妖界,還是……


    “明知故問?”北雲夜站起身,他站的地方有點斜坡,看起來,比唐珺更加高了,“你說過等我回來,為什麽我來的時候,整個寰宇都找不到你了?”


    這個問題,憋在心中太久,久到成了心魔,現在終於有機會能當麵問了。


    唐珺看著他,和記憶裏沒什麽兩樣,甚至發怒的表情都帶著點傲嬌。


    偏生沒恢複記憶的時候沒看出來。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


    有了下一任冥主,上任冥主便會消散於天地,她當時不確定,隻是木已成舟,是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了,反正結果是注定的。


    後來事情和她想的一樣,在下任冥主出現的時候,她魂魄開始分裂,從幽冥飄了出去,她散去所有修為,將最弱的那一縷殘魂送入輪回,也就是後來的唐珺。


    至於其它的魂魄,她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在看到凝元珠的時候,就明白了。


    是北雲夜,用凝元珠,凝聚了幽冥中的生死河界的水,將那些碎的不能再碎的魂凝聚起來。


    不過效果甚微,沒有主體,魂魄無法歸位,隻能依附於寰宇中的一些靈物之上,但北雲夜卻是以為她們徹底消失了。


    “你就這一句話?”北雲夜想笑,他滿世界的找,找了這麽久,就被她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帶過,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似的。


    唐珺沒答話,若是之前還沒有恢複記憶的時候,她還能抱著他撒個嬌,賣個萌,但現在,她嚐試了好幾次,出口的話在嘴裏轉了幾圈,就是沒辦法說出口。


    現在的北雲夜在她麵前,就像個……小屁孩。


    安靜了片刻,北雲夜有點氣不過,轉身就走。


    “你去哪?”


    “你管不著。”


    北雲夜心裏後悔,怎麽就沒看住她,讓她想起來了。


    他之前盼著她想起來,又盼著她永遠都別想起來,事實證明,她的確不該想起來。


    還是那個大大咧咧的唐珺看起來順眼。


    唐珺拉住他,說:“你傷沒好。”


    “你本就不該來。”北雲夜扭頭盯著她,“我去找伏幽。”


    唐珺皺眉。


    “放手。”


    很難想象,兩人之間早已無數次坦誠相見,甚至連孩子都有了,此刻卻看起來像是連朋友都算不上。


    大概,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一廂情願,而她,至始至終,包括玉兒,都隻是她想要去外麵玩一玩而所布下的棋子。


    “你別生氣了。”唐珺終於是軟了下來,上前輕輕抱住他的腰,“之前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擔心失敗,讓你白白苦等。”


    隻是她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執著。


    北雲夜神色稍微緩和了點,卻沒開口說話。


    唐珺又道:“你是怎麽發現是我的?”


    她的氣息,早已曆經無數輪回徹底改變,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疑惑,她始終沒有想通,他為什麽就那樣篤定,‘唐珺’就是她呢。


    “你不是無所不能麽?自己猜啊。”


    北雲夜現在心裏極度不爽,以為服軟就能抵消她騙了自己這麽多年?


    “我猜不到。”


    不止這件事,還有玉兒,她知道玉兒是現任冥主,而卻和北雲夜出現在風域,北雲夜到底做了些什麽?


    “這麽想知道?”


    唐珺放開他,點點頭。


    “那你是不是該表示一下?”北雲夜微微俯身,把自己臉湊過去,意思很明顯,說到底,再怎樣的憤怒,也沒有看見她活生生的在眼前而來的欣慰。


    失而複得心情,恐怕也隻有他自己能體會到。


    唐珺沒什麽好矯情的,兩人身上什麽地方沒看過,又豈會在意親這一下。


    她仰起頭湊了過去,如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他臉頰。


    “太沒誠意。”北雲夜頗為嫌棄,突然鉗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懷裏,低頭重重地吻下去,“教了你這麽多次還學不會?”


    唐珺木訥地睜大眼,熟悉的味道,一點一點蔓延開來,那些久遠的記憶反而逐漸被這一世短暫的記憶覆蓋,變得遙不可及。


    他叫她珺妹妹,替她擋劫,獨自承擔危險,護她周全,一個人默默承受著她撇下的過往。


    他固執的不肯說出‘我愛你’三個字,那是他曾經說完這三個字後,她就消失了,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他生命裏,上天入地,再無處可尋。


    她是,欠他一句對不起。


    但這毫無分量的三個字,已經不再是他所需要的了,她緩緩閉上眼,認真的回應著他。


    北雲夜明顯愣了一下,旋即緊緊將她禁錮在胸膛,瘋狂而肆虐的索取,像是要將這流逝在茫茫歲月中的愛,統統收回來。  許久之後,他才放開唐珺,蔥白的手指撫摸著她的紅潤的唇瓣,將那從被咬破的口子裏流出的血在她唇上塗滿,他也隻有每次在這種時候,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她。宣


    泄著自己的怨氣。


    唐珺沒有反抗,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知道我是怎麽找到你的麽?”


    唐珺盯著他,等著北雲夜繼續說。


    北雲夜攤開掌心,上麵躺著一支梅花簪。


    “是這個?”


    “不錯,這是你親手所造,裏麵傾注了你的修為與你的氣息,普通人承受不了它的威力,但你卻能輕易駕馭它。”


    北雲夜頓了頓,繼續道:“我在無數個隻要有一丁點像你的人身上試驗過,她們無一例外的,全都死了。”


    “那你不怕我也承受不了?”


    若是當時不是她本人,那當北雲夜將這隻簪子插在她頭發裏的時候,就會原地暴斃,她還記得當時他笑眯眯的眼神,如今細想,那眼神裏飽含了太多的東西。


    北雲夜道:“是啊。”  那時候的那個唐珺,眼睛是最像的,所以,他一直沒有送出去,但是相處之後,他發現唐珺早已不是原裝的唐家大小姐了,而那雙眼睛越看越像,每看一次,都會讓


    他想起那些過去,想起自己被拋棄的怒火。


    最後終於,忍不住送了出去。


    他之後忍不住在想,那隻簪子是否因為使用過太多次,裏麵的威力大大減弱了,才導致唐珺能輕易佩戴。


    懷著種種複雜的心情,他一直在留意她,可她身上找不出半點符合印象中的那個人,一個沉默寡言,一個活潑跳脫,相較之下就是兩個極端。


    但心底懷著那一絲希望,他舍不得她死,若是她死了,那最後一點期待都沒有了。


    這種糾結複雜的情緒並未持續多久,便在她衝進火裏的那一刻,徹底的爆發出來。


    那時候他隻有一個念頭,不管是不是她,今後,她都是她。


    唐珺此刻心裏也複雜,一方麵感動他所做的一切,另一方麵又忍不住想,若她不是真正的冥主,那是否,自己就是一個影子?


    他所付出的愛意,真的都是因她麽?


    果然啊,在世俗經曆幾遭,心思就變得複雜了,換做從前,她大概不會想這麽多。


    “那玉兒呢?你是如何將她帶出去的?”


    北雲夜沉默了片刻,抬眸望著遠處那看不見盡頭的彼岸花,悠悠道:“當然是付出了點代價。”


    說起這個,他又想到唐珺說的那個劫,想來也是好笑,這劫可不就是因她而起麽。


    那時候她突然要和他結為道侶,卻又半點沒有感情,他是生氣,生氣的恨不得這輩子都不在踏足這個地方。


    後來伏幽開導他,讓他認識到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當時伏幽說:“你生氣,就說明你已經喜歡上人家了,你惱的不是她隨便與人結合,而是惱她對你沒有感情,惱她對你和對別人沒什麽區別,但若你就這樣放棄了,那


    她就真的與其他人雙修,那你可就真的什麽都不是了。”


    “但你若與她結合,你就是不一樣的,她從今往後,都隻是你的。而且像她這種一出生就在那種地方待著,哪裏懂得什麽人情世故,更別提什麽情情愛愛了。”  “我覺得,這種事還是需要你親自去開導她啊,感氣可以慢慢培養,作為她的啟蒙老師,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而且能與冥主結合,到時候連神主都要忌憚你幾分,別


    人求都求不來,實在想不通,你生哪門子的氣。”


    北雲夜一想,好像也很有道理,與其拱手讓人,何不掌握在自己手裏。


    他那般想,自然而然也就那樣做了,所以他又回來了。


    那一次,他沒有再離開,兩人在幽冥朝夕相處度過了無數個沒有白天和黑夜的日子,他也從一開始的羞赧,變得得心應手。


    有時候他自己都沒弄懂,到底誰才是誰的啟蒙老師。


    直到她有了身孕,他才生出那麽一點成就感。


    不過後來,神主悟了天道,要破碎虛空跳出寰宇了,他被詔了回去。


    神子共有八位,每一個都在極盡所能表現自己,唯獨他沉浸在溫柔鄉,樂不思蜀,他想著回去報個到便走,但神主卻知道了他與冥主之事,有意讓他接位。


    就是這樣,他一度成為眾矢之的,神子之間不得互相殘殺,但卻可以借刀殺人。


    而這把刀,就是他的好友,伏幽。


    當他再回到幽冥,看到的隻剩那支梅花簪,還有一個繈褓裏的嬰兒。


    而那個人,他卻再也找不到了。  他瘋了般滿世界的找人,而那頭神主已然跳出寰宇,留著神印等他回去接位,可他不知道,也沒有人告訴他,他在寰宇每一個角落尋找熟悉的氣息,可到底一無所獲


    。


    他已經想不起來那時候的心情了,除了迷茫和怒火,想來也沒有別的心思。


    是第一神子,姬墨告訴他,伏幽曾去過幽冥,他信了。


    事實上,伏幽的確去過,並親眼目睹了冥主消失的場景,但他知道,自己的好友處境微妙,不可讓這件事亂了他的心神而選擇隱瞞。


    可有些事,越是隱瞞,在被揭開的時候,就成了無法解釋的誤會。


    在北雲夜的逼問下,伏幽終於說了,“她說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到頭了。”


    正是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北雲夜,他將所有的一切全部歸咎於伏幽身上,作為報複,讓伏幽也嚐嚐暗無天日的滋味。


    他動用了神印,用整個下玄界為陣,將自己的好友困在了黑暗之中。  後來,又以神印將那個嬰兒帶了出去,兩次觸犯天道,最終應了她說的那個劫數,被天罰劈了個粉碎,一縷殘魂躲在乾坤羽中數年,在某天的一個契機下,與她送入


    輪回的神念發生了感應,才得以重生。  不過神念離體太過久遠,無法徹底融合,每次神念命數將近之時,他的殘魂就被被迫離體,從而繼續尋找神念,一世接著一世,到了北雲夜這一世,才勉強能契合,


    也是這一世,他遇見了唐珺。


    好像命運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隻是到底是苦盡甘來,還是重蹈覆轍,誰又說得清呢。


    唐珺默默地聽他講完,應該過了很長時間,但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一片,不知歲月幾何。


    之前伏幽對他動手時,他應當不止是為了引她出來,更多的還是像伏幽說的那樣,為了自己所做的錯事而彌補伏幽。


    可有些事一旦發生,便再也無法挽回,無論怎樣彌補,都隻是徒勞,畢竟,都回不去了啊。


    “所以說,姬墨不斷在尋找你的下落,是怕你回去之後神印歸位?”


    北雲夜微微點頭:“隻要我還活著,神印就無法認主,他這個神主不過是名不副實,他自然該擔心,欺世盜名的罪,他擔不起。”


    “那你想回去麽?”  “當然,我的東西,他永遠得不到,屬於我的位置,他也永遠坐不穩。”他甚至能想象,姬墨每日提心吊膽的模樣,擔心有一日自己所做的事情暴露,從而成為整個寰


    宇的笑話。


    否則他也不會冒著天罰的危險,屢次出手殺北雲夜。


    這樣就能阻止他了麽?笑話,姬墨奪走的不止是神印,還有和她相隔了幾世的歲月。


    “不過在這之前,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什麽?”


    北雲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這個你就別管了。”


    她現在這個麵癱一樣的表情,看著實在糟心。


    “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回。”


    北雲夜說罷,頃刻間消失在原地,眨眼間飛出了十萬八千裏。


    唐珺略微有些詫異,他現在,居然能自由出入冥界了?


    轉念一想,是她之前打開了幽冥通道,而他身上,又有著神界與她身上的幽冥之息,來去自如也不算什麽奇怪的事。  雖然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但她也有件事要去做,心裏有了虧欠,總會想要忍不住補償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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