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亡國公主篇


    王遺川的不安,最終隨著墨門派來的三百劍客,還有大批黃金糧食而打消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震驚了一把,雖然知道墨門豪富,門下劍客皆可以一抵百,但耳聞不如親眼所見。


    也難怪秦王一直盯著墨門,視為心腹大患了,王遺川眸色微微一暗。


    秦曆六年,秦王昭征伐高賊途中染疾,消息泄露,國都內亂大起,加上大將被調離無人鎮守,王室爭權奪利,引得國都空虛,不到兩月被北方叛逆攻破失守。


    秦王昭聽聞此消息,更是氣得吐出了一口心頭血。


    “寡人,是天下的王。”秦王臨終前睜著眼,死不瞑目道。


    “王上。”因為隨軍親眼目睹了秦王昭之死的雲姬悲痛欲絕,更是失了魂,直到被人打暈,昏沉沉中似乎有人往她身上埋土。


    醒來後還活著的雲姬才知道,那些與後宮親密的王室貴族早就看不慣她這個寵妃了,更是打著她無子的理由讓她隨秦王殉葬。


    若不是她的那位‘老鄉’相救,她恐怕就要不明不白成為地下的一縷亡魂了。


    柳雲歡觀察著醒來後周圍的一切,居住的房屋雖不比宮廷華麗,但也精致舒適,連侍從都不比宮人差,似乎容鏡的身份很高。


    不過,她的老鄉一直都很厲害,她又自我安慰道。


    不像她,隨波逐流,還妄圖改變曆史,卻差點落得個淒慘下場。


    憂傷憔悴又對自身處境十分茫然的柳雲歡沒能等到老鄉的安慰,因為容鏡一直沒來看她,像是很忙的樣子,但柳雲歡住在這裏期間,卻有個容貌出塵絕世,連柳雲歡都驚豔得不禁看呆了一瞬的男子來過,盯著她看了片刻後,閃過疑惑或是失望的複雜神色後便離開了,連句話都沒說。


    柳雲歡想問他是誰,在那人冷淡的眼神下,隻能默默憋住了,留著容鏡來時再問她。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聽著柳雲歡對王遺川的評價,錦榮差點就忍不住笑了,就這樣,她眼底笑意也燦爛不已,“他可是告訴我,你很想殺他啊。”


    猝不及防地被扔了一顆的柳雲歡,瞬間就懵了,也想到了有這樣相貌,又被容鏡這樣說的人會是誰。


    王遺川。


    知道自己曾經暗地不知下了多少次黑手,又清楚知道曆史上的王遺川有多聰明,柳雲歡想死的心都有了,自殺總比被弄死好吧。


    錦榮淡定道,“放心,他不想殺你吧。”


    柳雲歡不敢置信道,“真的?為什麽?”


    錦榮漫不經心地拿了個蘋果削皮,“可能是看了你之後,覺得殺了你也沒什麽意思吧,畢竟你現在什麽也做不了。”


    為什麽會這麽清楚王遺川的想法,換做她就是這樣想的啊。知道有個人總想弄死自己,等到了不再弱小的時候,甚至查到了那個人,無論誰都想見見吧,而見到之後發現是一個弱得連自保之力都沒有也無法再做什麽的女人,失望也是可以理解的,連想殺自己的緣由也變得沒有什麽必要去追尋。


    “那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脫離了死亡恐懼或者是自我安慰到了一定境界後許久,柳雲歡才想到這件重要事情。


    錦榮笑眯眯地吃了塊蘋果,“因為我現在和他,或者說趙新陽是盟友啊。”


    “你怎麽可以這樣。”柳雲歡忍不住氣憤脫口道。


    錦榮依舊笑著看她,似乎半點也不生氣,或者說她並不在意柳雲歡的感受。


    柳雲歡卻沉默了下來,憤怒甚至是怨恨的神色漸漸消失,她沒有指責對方的理由,王上的死和她沒有關係,甚至和趙新陽,王遺川也扯不上什麽關係。


    就像她在秦軍帳中快瘋了一般,怎麽也想不到,秦亡會是從內部起,由一個她根本不記得名字的人引起的,首先叛亂造成秦王昭親征的高煦,還有投敵大開國都城門的賊子。


    但柳雲歡終究在感情上過不去,別過頭去,“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我會記住的。”


    她更希望擁有的是能夠幫助她,或者說是站在秦王昭這一邊的穿越老鄉。


    “不用謝,順手而已,你要死在秦宮裏了,我應該就不會救了。”


    這樣直白的話再一次傷害到了柳雲歡,顫聲道,“我,我知道了。”


    錦榮離開時也一點沒驚動柳雲歡,因為她已經陷入自我抑鬱了,對於錦榮,她隻想讓她快走開。


    她的這種態度很快被這裏的侍女察覺到了,對她也越發冷淡,她們可是知道,柳雲歡可是被殿下救了兩次,一次殉葬,一次就是王遺川。真以為王遺川仁慈寬容到連一隻螞蟻都不願意踩。


    隻是免得在殿下的地盤上殺人罷了。


    偏生柳雲歡這個忘恩負義的人,還敢對殿下心存怨懟,哪怕殿下不在意,也不是受了恩情的人隨便能忘的。


    打理此處的侍女也不會因為惡感而對柳雲歡暗下毒手,殿下還未有安排。反正,就當是多了一個什麽也不會做的廢人好了。


    ……


    自從墨門和以趙新陽為主的勢力結盟後,王遺川就沒少來尋錦榮,那次見柳雲歡也隻是偶然罷了。


    趙新陽也似乎因為知道他最倚重的良臣和墨門之主有交情,也很大方地凡是同墨門有關的事情都交由王遺川來辦,可以說將利益最大化了。


    而錦榮和王遺川談的是幾乎都在棋盤上談完了。


    涼亭處,錦榮眉目輕挑,“這已經是輸給我的第幾盤了?”


    “不多不少,第九十九盤。”王遺川輕搖折扇,時而扇麵還能遮住他半張美人臉,讓人忘記他在取得天下的路上所施得種種戰無不勝的謀略。


    “你該慶幸你沒有押下賭注。”錦榮撿回棋盤上落著的白子,漫不經心道。


    王遺川含笑,“不如下一盤我們賭我家主公幾日能打下國都。”


    錦榮望向日落西山,淡淡道,“明日罷,今日已經晚了。”


    “好。”王遺川點了點頭。


    待他離開宅院後,聞音走到錦榮身旁,語氣平靜道,“那邊傳來消息,趙新陽的人已經滲入了商隊,已經有一部分人被拉攏了過去。”


    錦榮微微一笑,“不奇怪,商在於利之一字,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而權勢,則是世上最大的利聚集之處。


    聞音神色微微嚴肅緊張,“還有,王遺川讓趙新陽的軍隊學習墨門劍客的劍術,雖學得不久,不過粗淺招式,但在戰場殺敵上,卻效果顯著。”


    她擔心的是,有一日,趙新陽的兵馬會與墨門為敵,反噬墨門。


    她在錦榮身邊,自然不傻,種種跡象顯示趙新陽和王遺川恐怕準備將墨門收為己有,而不是容忍著成為臥榻之虎。


    錦榮把玩著一枚白色棋子,“趙新陽比殷昭聰明。”


    殷昭,即是秦王昭的名字。溫水煮青蛙有時可比硬碰硬好用多了。


    “卿本佳人。”錦榮慨歎了一聲,卻遲遲沒有出下句,心狠手辣,薄情寡義麽,她並不厭惡這種手段。


    但螳螂捕蟬,誰又是黃雀呢。


    ……


    就在趙新陽的軍馬即將占領秦都之前,錦榮已回到了墨門,還把柳雲歡給帶回來了,雖然不久前她還把人忘到了腦後,在被提醒起來時還下意識道,“她還活著啊。”


    柳雲歡不但還活著,而且已經把穿越後在秦王宮的歲月當成了前半生,猶如一場夢。


    隻是不知道她這個老鄉找她做什麽,“帶你去看個好東西。”錦榮笑眯眯道。


    然後,柳雲歡重演了當年學宮大賢被刷新三觀的那一幕,天知道隻在後世的電視影像虛擬網絡上看到的高達,而且還不止一座,宛如巨人,還可以行動自如的家夥,是怎麽出現在這個時代的。


    “我們來的不是同一個時空吧?”柳雲歡比看見秦王昭死了還要失魂落魄地道。


    錦榮笑眯眯道,“你才發現嗎?”還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要遲鈍啊。說實話,她帶柳雲歡來,還想看看她的反應,結果沒比那些學宮大賢好多少,至少他們都沒說什麽妖怪。


    該說不愧是這個時代學識最高深的一群人了嗎?


    柳雲歡看錦榮的目光和看那高達巨人沒什麽兩樣了。


    “木石機關能走路,九天竹鳶箭飛出。”錦榮悠悠吟道,若說當時隻是圖好玩,秉承記憶中墨門之道,但既然要做,不如做個最大的,否則豈不白費了她在星際世界裏學的智能機械。


    雖說礙於這個時代資源技術的限製,以致於她隻能做個簡易版的,但也足夠她用了。


    錦榮認真問道,“你不覺得很帥氣嗎?”


    柳雲歡想搖頭,但看著這個聽憑錦榮隨心使喚,幾乎有移海填山之能的高達巨人,還是默默沒有反對,隻是在心中說,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她以為穿越者最厲害不過就是把火炮這些熱武器給弄出來,誰能想到,還有高達。


    “你不是趙新陽這邊的嗎?”


    錦榮欣賞了一遍藏在深穀中數十架木製以及鐵製的高達後,扭頭衝她微笑道,“不,當然不是。”


    占領秦都後的王遺川也很快意識到了這點,因為真正成了甕中之鱉的,是他們。


    被那個曾經效忠秦君名為黃熙之人困於國都中後,王遺川一直在想,容鏡究竟能怎樣解決外麵的數十萬效忠主公的大軍,直到僅僅六日後,王遺川看到城門大開後,進來的容鏡和她身後數十具巨大的鐵人。


    他身旁的趙新陽很坦然地道,“我們輸了。”


    非戰之罪。


    黃熙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已了,恭謹跪拜行禮道,“恭迎殿下榮登大位。”


    盡管已經夠意外了,但不妨礙王遺川再意外一次,趙國正統王室後裔,連她的真正姓名也從未向他透露過半分,姬錦榮。


    難道怪她演得太好,沒有暴露出半點奪取天下的野心來。


    所謂的結盟支持,不過是為她做了嫁衣。


    “你這樣,終非王道,天下之主的位子也未必能坐穩。”


    沒有經曆過步步艱險,而憑借強力征服,平定天下,和秦王昭有何不同。


    “沒關係,反正……”她也沒打算坐太久。


    隻是這話,錦榮並不想同他說明白。


    曆九年,原趙國王女姬錦榮為天下之主。


    “你說,為什麽要有王呢?”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是啊,誰人不能為王呢,誰又能永守王位呢?”


    這是錦榮和王遺川在學宮偶然的一次對話。錦榮即位後沒有殺了王遺川,甚至因為他而赦免了趙新陽,不為情誼,隻為王遺川讓她更理解了一個道理,享受亦是容易沉溺,在亂世中想要保護自己,就是成為強者。


    而她初時所為隻是越發束縛了自己,她有那麽多的能力,為何還要遵循別人的規則,世俗的秩序。


    壓製掩飾自己所能為的。


    就好比如今,無論誰當王,一統天下,也幾乎是一眼就可以望到千百年後的發展。


    反正這個世界的曆史已經被改的不像樣了,也不介意她再改變一些,錦榮就更大膽地放飛自我了。


    一改往日穿越時經曆過的仁君,明君形象,大力推行改革,尤其是思想上的,而誰也沒想到,思想上改革的先驅會是曾經聞名天下的學宮諸位大賢。


    在墨門塢堡,被帶有星際時代影子的高達震碎了三觀後,他們又接受了被稱為是交流的關於民主思想的洗禮。


    而誰又能抗拒它呢。


    錦榮感覺自己有點像個暴君,粗暴而又太過超前的手段去改變這個世界,誰知道它會不會成功的,但不試試,誰知道好不好呢。


    反正不到十年的時間,被後世諡號永聖的女帝姬錦榮禪位,之後,之後……就再沒有出現第二個皇帝了。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何況,錦榮是在這個世界狠狠縱了一次火。


    有生之年,看到曆史進程被縮短了千年也不錯。


    周郎顧番外


    21世紀,已是一個真正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但凡有點有趣的東西,瞬間就可傳遍全網。


    “看了新出的大奕風華傳,明明拍得那麽美,卻把我哭死了。”


    “同樓上,子陵哭河頭那一段我硬生生哭了六遍,那節奏一響起,我心就跟著抽抽。”


    “六遍樓上實在厲害,也不知道導演怎麽拍的,一個戲劇而已,太催淚了吧。”


    “我喜歡策侯那一段,終不負兄長昔日教誨。”


    “樓上作弊,居然說回憶。”


    剛敲完那一段話的軟妹子,抽了手邊的兩張紙巾,直嚶嚶哭。


    能做到兵臨城下而不驚,談笑間一人滅一國的策侯,居然在困於沙窟山窮水盡時出現死前幻境,念念不忘的竟然還是他的兄長,周慕顏。


    他這一生隻為做到兄長心中的驕傲,可兄長已逝,誰又能來肯定他。


    腦補多多的軟妹子更加淚如雨奔了。


    應國家電視台相邀,為拍出曆史上最具盛名的朝代——大奕,知名導演吳虛在全國多處地方取景,甚至搭建複原大奕朝代應有的建築,《大奕風華傳》取那段繁華又開放強盛時代中最廣為人知的數十個人物,一共五集。


    自開拍時,就熱度不止,甚至有人做出排名,讓網友在圍脖上票選最喜歡的大奕朝曆史人物。


    而周慕顏,當之無愧的排名第一。


    沒有人奇怪,因為每年最喜愛曆史人物盤點都能排到前十,要是美男子排名還能再往前排兩三名。


    事實上考究嚴謹的曆史學家也不能理解,民眾對這一曆史人物的狂熱。大概主要歸結於有一個千古好基友,嚴子陵吧。


    相比起極度燦爛卻又短暫一生的周慕顏,一直活到八十九歲還壽終正寢的嚴子陵給後世學者留下的史學資料要豐厚很多。


    然而這位傳奇人士,卻十分熱衷於追憶他的好友。


    隨便一買,就能買到千古奇玉,還在祭祀好友的時候焚燒奇玉,使得它的珍貴稀奇之處真正顯露了出來,後被皇室收入國庫,每一個擁有過它的人都得感慨一番顏陵赤誠之情。


    周郎有才,甚至流傳到後世,也有嚴子陵的功勞。


    如果不是有他搜集好友的所有散佚作品,連細致如飲食休閑都記載了下來,精心保留,以至於周慕顏成了作品保留最完整的詩人,文學家。


    相比較另一時代終生作詩六萬首,但至今保留下來為人所知不達三千首。簡直想哭。


    再好好不過有一個深怕你被後人遺忘的好基友。


    嚴子陵甚至不忘在他的諸多著作中,向後人安利他的好友,比如畫得和仙人沒兩樣以致於博得後世大多顏粉真愛的周郎畫像。


    當然同時代的人物也有給這份豐功偉績增光添彩,前有洛河公主最愛收集周郎詩畫,揚言非有周郎之才者不嫁,最後也是入了道觀做了逍遙居士,後有策侯周慕梓,成為世家最特立獨行之人。


    時人記載,最盛時,世人皆愛模仿其一言一行,無論喜好還是打扮,都能輕而易舉地引領京中風向。


    聽聞周郎亡於水中後,每年都有人去那處投擲芝蘭玉草,以送周郎一程。


    哪怕是未曾與周郎逢麵的人,也對他抱有向往一睹其人的心情。


    隔著薄薄的幾張記載曆史的紙張,也能體會迎麵而來,周郎於那個時代的影響。


    所以,《大奕風華傳》一開拍,最萬眾矚目莫過於周郎周慕顏。


    會是哪位明星出演周郎。幾乎同齡段相貌出眾的男明星都被拿出來說了一番,但都爭議不休,直到塵埃落定,神秘拍攝的《大奕風華傳》終於揭開了它的麵紗。


    導演拍攝的手法很特殊,不是傳統的順敘倒敘,反而是穿插,近四百年的曆史,將眾多濃墨重彩引得後世不忘的片段穿插在一起。


    幼年登基的靖明帝,第一位世家女嚴皇後……


    觀眾們都氣得快罵導演了,這都第三集了,播完一半了,周慕顏怎麽還沒出現,劇中的嚴子陵都念叨他的好友好幾回了。


    雖說出現的其他角色沒有不提到周郎的,但觀眾們對於周郎還是很心癢癢的。


    結果第四集結尾,導演終於發了一個大招,子陵哭河頭。


    就這半真實半虛構的一段,卻成功虐到了八成以上的觀眾,好不容易等到了風華絕世的周郎,結果是等來了一把四十米的大刀。


    無論現代將周郎這個備受觀眾喜愛的曆史人物如何編寫,卻也絕對錯不開他墮水而亡這一悲劇結局。


    而嚴子陵的傳記中寫道,就在好友獨自泛舟前一個時辰,兩人還相談至歡,嚴子陵還在為他的好友挑選著及冠之禮。


    似乎也能理解在祭祀好友後,麵對稀世之玉,嚴子陵棄之敝履,毫不在意的心情了。


    導演似乎特別能找到觀眾的虐點,然後往那裏猛戳。


    對於周郎這一幾乎神化無論找誰演繹也無法讓所有人滿意的人物,他就來了個幹脆的。


    那就是根本沒有露麵,一襲青衣廣袖,光風霽月,卻始終是個背影,演繹著周郎生前的最後一段,與嚴子陵街頭話別。


    嚴子陵依舊是放蕩不羈的笑語,如同日常相見般閑話,聊得不過是天氣如何,你家阿弟,待到及冠之禮,好友我一定送上最好的禮物。


    兩人的笑聲淺淡,卻飄得很遠。


    而屏幕前的觀眾已經快要淚崩,迫切地希望劇中的嚴子陵能留下周慕顏,不要去泛舟。


    讓他離水遠遠的,永遠也不要到水邊去。


    當嚴子陵眉眼飛揚與好友分離,轉身滿心想著挑選對好友而言重要之日的禮物。


    觀眾已經淚眼模糊,嚴子陵啊,嚴子陵,你可知,這一去便是永別,你就再也見不到你惦記終生的好友了。


    一代周郎,從此長眠於水中。


    哭河頭這一段更像是即興之作,數不盡的哀慟之情,隻能化作流水,散在大江的霧中。


    但所有人以為第四集是高潮,且承包了全劇所有虐點後,看到第五集才知道他們錯了。


    因為第五集簡直就是刀口,把把戳心。


    追憶兄長的策侯大人,無論是在鄰國大使戲言周郎有才卻薄命時,拔刀斬首,冷言道“無人能辱我兄長。”


    還是在荒漠中陷入絕境,生死之間出現幻覺,夢見兄長時鐵骨錚錚的男兒也落下了一滴淚,低聲喃喃念道“兄長。”


    年少時的憧憬,夢想成為的人,最終化作了清煙,消散在空氣中,再無痕跡。


    在觀眾一邊飆淚,一邊想著把這個導演打入黑名單的同時,導演吳虛很淡定地收下了寄來的無數刀片。


    沒有安排演員露臉演周郎,甚至還準備好了最好的配音演員,不就是知道觀眾的心理麽,沒有人能演出周郎之姿。


    連當時的帝後都愛他,沒有人不說他好的,這個能想象啊。


    看著老婆女兒也沉迷於劇中,被虐得一抽一抽的,吳虛不禁說了一句很文青的話,“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虐了那一個朝代的人還不夠,還能繼續禍禍後世人。


    立刻招來了老婆女兒的瞪視。


    有才華的男人就是不一樣,連哄人都自有一番說辭,“說不定周慕顏被江中龍女看上是真的呢,畢竟史書上也沒確切說,找到了他的屍體。”


    老婆女兒臉上的怒氣稍減,吳虛又繼續哄道,“之後幾個朝代也有皇帝給周郎加封為清源水神,蘭苑仙君等等稱號,不就是相信他是去做了神仙麽。”


    或者是安撫他的崇拜者,讓他哪怕死後待遇也尤為好些。名氣大到這種地步也是沒誰了,吳虛嘖嘖歎道。


    《大奕風華傳》之後,又出現了不少以周郎為主要角色的影視作品,但沒有一個做到前者這麽成功。各有各的改編,事實證明,作為一個曆史人物最好詳細留下自己的生平傳記,越詳細月號,不要給後世的編劇留下任何機會。


    然而周慕顏這個角色顯然對現代的編劇既友好又不那麽友好。


    友好在於留有很多空白,比如他的萬人迷形象,隨便和一個角色都能編出幾十集感情戲來,再比如他的死亡之謎,甚至有知名大學的曆史考古學者,提出周慕顏並未墮水而亡的觀點,且找到了許多像模像樣的佐證,這樣就可以編出周郎失憶與女主相遇相戀,甚至為她放棄身份一切,歸隱山林的故事來。


    但很快編劇又感受到了森森的惡意,那就是誰敢黑這個角色,觀眾能和他急。


    才華冠世,甚至冠上神仙誌異色彩,以致於好感度爆棚的曆史人物,簡直就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都快把周慕顏拍成女主角了,真正戲中的女主角才苦逼,受傷的不能是周郎,被汙蔑的不能是周郎,女主角很想哭,雖然她也是周郎的粉。


    不過小有成功的佳作也不是沒有,比如某大學動畫係女學生的畢業作品,就是《周郎和龍女》。


    大江之上,一條青龍浮著水波圍著駐立舟頭的周郎轉了幾圈,最後帶他入龍宮。


    從此世間再無周郎。


    引發網友熱議,“好想做那位龍女,我也要拐帶周郎回家。”


    “我也是,好想獨霸周郎啊。”


    “龍女很幸福。”


    也有少數的男同胞羨慕道,“出去泛個舟,也能碰到神仙白富美求愛。”


    樓下幽幽道,“首先你要有張好看的臉。”


    “其次你還得有才華。”


    ……


    大奕嘉興十六年秋。


    垂垂老矣的嚴子陵趕走了床榻前的兒孫,哭哭啼啼像個什麽樣,沒有半點他的風骨,同時也不忘再叮囑一句,別忘了將他葬在玉江邊。


    活了這麽多年,對家族的羈絆也沒那麽深了,何況族中現在他輩分最高,他想葬哪就葬哪,誰能說半分話。


    葬在那裏也好陪陪他那可憐無伴的好友,雖說昔日的周小郎,策侯周慕梓過繼了兩個兒子給兄長,供奉香火,但嚴子陵半點也沒把那兩個小子放在眼裏,才能不似好友也就罷了,連點相貌都沒沾上。


    感到大限將至的嚴子陵悠悠歎道,“好友啊,吾來看你了。”


    恍惚間,一身白衣的好友仿佛真的出現在門口,並朝他走來,含笑道,“子陵。”


    連聲音都沒有變啊,嚴子陵感歎道,複又眨了眨眼,好像是真的好友。


    錦榮挑眉輕笑道,“子陵。”


    不知該說她這位好友什麽好,為了紀念她折騰的動靜太大,弄得她都不好回京城,但這份心意,也合該她來送他一程。


    嚴子陵仔細看了看好友,容顏不老,氣質一如記憶清絕。


    原來他家好友真修成神仙啦。


    “真是太好了。”嚴子陵感慨笑道,至少不用擔心好友長眠於水下,太過寂寞清冷。


    他甚至有心情語氣緩慢得調侃道,“龍宮之景可好,龍女可美若天仙?”


    錦榮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水下沒有龍宮,亦沒有龍女。”


    嚴子陵有些驚訝,但也不在意這些答案,“能再見你一麵,足矣。”


    “我也是。”錦榮微笑著看他。


    待嚴家子孫再進入房間時,見到得便是嚴子陵在床榻上含笑而終,似是心滿意足。


    ……


    司命天盤番外


    我是天界的司命天盤,千萬年經曆的主人不止十幾個,但沒有一個不是珍愛於我,並對我善以使用的,我也兢兢業業地執行著自己的本命,直到遇到了一個叫錦榮的主人。


    我從沒想到,有窺探世界線的天生才能的新主人,會是這個樣子,把我當成燙手山芋,恨不得早早地甩掉。


    對司命天君這個神格也是可有可無,即便舍棄也不在意。


    雖然她盡力表示沒有嫌棄我的意思,但卻毫不猶豫地忽悠我去輪回轉世了。


    我當過人,當過妖,當過花草木石,感受過七情六欲。


    這種感覺的確要比還是司命天盤的時候要好,我也喜歡了這種旅行,當然,難過悲傷的時候也有。


    在這些輪回中,曾有一次,我和她離得很近,那時她隻是個凡人酒坊家的女兒。


    她似乎很享受這種平凡又有趣的日子。


    我封存了記憶,沒有認出她來,隻是覺得她很熟悉,她倒是一眼認出我來了,隻是以她的性子,是絕不會主動和我相認的。按著她的話來說,那就沒意思了。


    或者她隻是嫌棄麻煩而已。


    她對我所表露的唯一友好,僅是說,等我成仙了,再去找她。


    我是司命天盤化身,無論修煉道術還是別的,都比常人要來得容易,不過匆匆二十年,我便成了天下修為最高最厲害的天師,離成仙也快了,也順理成章地恢複了記憶。


    不過,她已先我一步走了。


    我也曾去過她去過的世界,她仿佛有著一種特別的魅力,總能在那些世界留下她的痕跡,我忍不住去了解她。


    了解我的新主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某個修的天道有話說:我就開了個小差,就出現了一個bug,平衡正魔兩道的重要配角也不見了。明明是異世界的仙君,還要跑到我這裏來搞事情,弄得原本的主角沒了也就算了。


    關鍵是一個道修以魔修的身份稱霸了一段時間後飛升了,整得後來數百年,修真人士對於飛升是不是都有誤解。


    哼,不好好待著安心修煉,想飛升一個就拍回去一個。


    另一個世界的天道:她把我這個世界的曆史進程推進了差不多千年,現在是什麽樣子,我一點都不想管,一點都不想知道。


    ……


    我的主人似乎始終貫徹一個道理:生命不息,搞事不止。


    中途,最初的仙界出了大事,我好不容易找到她,雖然她當時還在看著另一個世界的大戲,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和我回去了,碎碎念道,“在新的司命天君出現之前,那我就先頂一下好了。”


    那場大戰持續了很久,為尋找一線天機,她受了重傷。


    仙界又恢複了平靜,天帝和天後對我們的回歸並不意外,而她卻在我一不留神時又跑了,壓根不在乎自己受傷的事。


    “不死就沒事。”


    她一直是這樣無謂的態度,是神仙也好,是凡人也好,隻要開心就夠了。


    我看到她在別的世界無恙後,也放心了,卻沒有離開仙界,而是回到了本來的位置,吾主不在的時候,我就替她做好了。


    願吾主,早日歸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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