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旭東立馬就醒了,就像隻被驚醒的兔子,猛地抬起濕漉漉的臉。


    “醒了吧?”韓小靜冷聲道。


    “小靜……?”


    “虧你還認得出我。”


    韓小靜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著成旭東:“醒了就給我收拾爛攤子去。”


    成旭東抹了把臉上的水漬垂下頭:“我不會去吧。”


    “成旭東,你能不能成熟一點?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麵亂成什麽樣子了?你去看過你媽嗎?你媽都被你氣進醫院了,你還打算躲到什麽時候?”


    “我……沒臉去見她……”


    “你也知道臉這東西?當初幹什麽去了?我再說一遍,去解釋。”


    “不去就是不去。”


    “成旭東!”


    “小靜,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你不能阻止我。”成旭東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朝廚房走去,虛浮的腳步仿佛隨時都會倒下,拉開冰箱取出一罐啤酒,仰脖一口氣灌進胃裏。


    韓小靜一個箭步上前,一巴掌抽在成旭東的臉上。


    成旭東的臉被抽歪,手指縮緊,易拉罐都變形了,仰頭把剩下的啤酒一滴不剩灌進嘴裏後搖搖晃晃回到客廳,仰麵躺進沙發。


    刺眼的燈光讓他難受,他用手背擋住臉。


    “成旭東……”


    “小靜,你不要再勸我了。”成旭東啞聲打斷:“我不會去解釋的,我什麽事情都可以聽你的,但唯獨這件事不能。”


    “你怎麽樣才肯去解釋?”韓小靜無奈。


    成旭東翻了個身,任性的咕噥:“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


    韓小靜突然覺得自己麵對的是個無理取鬧的八歲孩子。


    “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不任性啊?”韓小靜深深歎了口氣,轉身往外麵走,“隨你的便吧,反正傷心的不是我媽,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小靜!”成旭東撐起上半身,眼神帶著希冀:“如果我答應你,你是不是也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我不會原諒你。”韓小靜直截了當道。


    成旭東的眼神暗了暗:“我知道……我隻想讓你留下來陪陪我。”


    “就這樣?”


    成旭東可憐巴巴的點了點頭。


    “好,別忘了你答應的事。”


    韓小靜重新回到客廳,成旭東目光一直緊隨著她,看她走向離他最遠的單人沙發時,他小聲的說:“你能坐到我旁邊嗎?”


    韓小靜無聲挑了挑眉,成旭東失望的垂下眼,不再說話。


    整棟房子靜悄悄的,兩人相對無言。


    忽然,成旭東嘶的一聲整張臉皺在一起。


    韓小靜眉頭動了動,看他難受又強裝鎮定的模樣,她有點吃不準他是裝的還是真的。


    “你幹什麽?”


    成旭東緩了口氣,黑眸帶著期待看向韓小靜:“小靜,你擔心我?”


    “你到底還想怎麽樣?”韓小靜不耐煩。


    成旭東的臉再度浮現出失望,他搖了搖頭,繼續蜷縮在沙發上。


    很快,他又難受起來,但他咬著牙齒忍著,很快薄唇滲出一點點紅色,韓小靜再也假裝不下去,快步走過去,半蹲身體搖了搖成旭東:“你到底哪裏不舒服?”


    成旭東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我很好。”


    “很好幹嘛在我麵前裝出要死不活的樣子?”


    成旭東委屈巴巴的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


    韓小靜心裏直冒火,一屁股又坐回沙發,冷眼看著成旭東。


    兩人互相較勁,誰都不想認輸,就這樣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成旭東突然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韓小靜見狀,猛地站起來。


    “別走小靜!”成旭東急急地睜開眼。


    “我去叫我爸過來。”韓小靜頓了下腳步。


    “我沒事,真的!我隻想和你呆一會,就我們兩個。小靜,求你了,就這樣待在我身邊好不好?”


    央求的語氣聽得韓小靜心髒顫抖,她緩緩閉上眼,內心矛盾極了。


    她的人生順風順水了二十八年,可就是他,讓她嚐到了挫敗的滋味,他給了她這輩子所有的委屈、憤怒和傷心。


    可偏偏麵對他急切懇求的眼神時,她怎麽也狠不下心來。


    她不說話,成旭東就這樣看著她,生怕她真的丟下他一走了之。


    他哀求地說:“我沒事,就是有點胃痛而已,忍一忍就好了,小靜,求你別走,就一會會也不行嗎?”


    韓小靜看了眼一地酒瓶,“這幾天你都沒吃過飯嗎?”


    “沒有。”


    “成旭東,你是不是嫌命長啊?”


    韓小靜一下子火了,“你這個破身體還敢學別人酗酒?我看你是活膩了!走,現在跟我去醫院!”


    “我不去。”成旭東往沙發裏縮了縮身體,固執的說:“我不去醫院。”


    韓小靜箭步上前,拽住成旭東的衣領:“去醫院!”


    “不去,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


    他隻想和她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哪裏都不想去。


    “成旭東,你那麽大的人,能不能讓人省點心啊?你以為我想管你嗎?你要是死了,你讓你媽怎麽辦?你是不是存心讓我不好過啊?”


    韓小靜煩躁地吐出一口濁氣,覺得自己麵對的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成旭東見她讓步,小聲地重複:“我不想去醫院。”


    “那你就等死吧。”


    韓小靜爬了爬頭發,憋著一肚子火給附近的餐廳打電話,餐廳按照她的要求準備了粥和小菜。


    “不想死就吃點吧。”她把外賣扔到茶幾上,成旭東垂下眼簾弱弱的說:“你喂我。”


    “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沒力氣,你喂我。”


    “成旭東!你別得寸進尺!”


    “小靜……”成旭東的聲音哽咽了,垂頭耷腦的,一副被人欺負慘的樣子。


    韓小靜真的快抓狂了,她覺得自己就是正在欺負小白菜的黃世仁!


    “小靜,我沒力氣……”


    成旭東說著肩膀抖動了兩下,韓小靜頓時翻了個白眼:“你敢哭一個試試!”


    成旭東垂下頭,抿著薄唇抽抽泣泣。


    韓小靜覺得無比崩潰,在走人和留下之間掙紮了好一會後,最後板著臉一屁股坐下。


    火冒三丈的她沒注意到成旭東憋屈的嘴角忽然彎了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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