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易逝。一群年輕人故作老成地舉杯感歎道。聚餐到後來, 大半人臉上都有了些醉意。


    池慕雲喝了兩杯就臉頰發燙通紅,看起來好像微醺, 實際上清醒得很, 隻不過有些上臉而已。


    她從觥籌交錯的縫隙中走出來, 打算去洗手間洗臉透氣。


    她低頭打開水龍頭, 纖白的手掌接了一捧涼潤的水,撲在發熱的臉頰上。


    洗手間空無一人,沒一會兒聲控燈就滅了。她臉上滾著水珠,抬頭照鏡子時嚇得身子一僵。


    鏡子裏有個人影,看身形是男的, 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仿佛在瞧著她。她猛地回頭喝道:“誰在那兒!”


    聲控燈應聲而亮,池慕雲皺著眉頭關上水龍頭:“陳思明,你躲在那兒做什麽?嚇唬人麽?”


    陳思明臉也有些紅, 渾身一股酒氣, 看起來喝了不少。


    池慕雲目光掠過他懷中那一大捧玫瑰花上, 淡淡地說:“我先過去了。”


    她紅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說實話她有些生氣,大晚上一聲不響出現在人身後,真的很嚇人啊!


    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她手裏握著紙巾, 轉身想走。


    陳思明突然伸手抓她的手腕, 被她下意識地躲開, 撲了個空。


    池慕雲皺著眉頭回頭看著他。


    “慕雲……我……”陳思明一手捧著花, 另一隻撲空的手有些尷尬, 收回去抄進了褲子口袋, 咳了一聲說道,“我……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他要說什麽,池慕雲心中了然。其實她早已間接給出了回答,隻是陳思明貌似還沒死心。


    池慕雲幹脆地開口道:“你喝醉了,小心點。”說完她轉身就走。


    陳思明截住她的去路,解釋道:“慕雲,能聽我說完嗎?”


    麵前的男孩麵容英俊,眼神真誠。


    終究是幾年的同學了,池慕雲也不是個喜歡撕破臉的人,便停住腳步,抱著胳膊,示意他快點說。


    陳思明醞釀了幾秒鍾,突然單膝跪下,仰著臉深情地看著她:“慕雲,也許平時我表現得不明顯,這幾年我也是一直沒認清自己的心思……”


    “哎呦!”陳思明幾個室友不知道從哪邊鑽了出來,見他說話結巴,便吹著口哨起哄。


    池慕雲緊皺著眉頭。


    陳思明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的心路曆程,池慕雲口袋裏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


    池慕雲拿出手機,見來電顯是“小路”,心裏一跳。


    難不成這孩子又走丟了?


    池慕雲也不管在場的人,直接按了綠鍵。


    “喂?小路,你在哪兒?”


    池慕雲溫柔而又急切的聲音被電流處理過,聽起來更加有磁性。這聲音進入耳朵,說不出的舒服。


    路清明卷著被子,高興得眼睛眯起來。


    “喂?”對麵沒人說話,池慕雲更加著急,以為是洗手間信號不好,邁開長腿窗邊走。


    陳思明膝蓋發酸,見她要走趕緊拉住她的袖子。


    “我有點急事,不好意思!”池慕雲看都沒看他一眼,他趕緊起來不遠不近地跟著池慕雲。


    路清明小聲說:“我在家。聽見……有人哭,拍豬肉……我害怕……”


    “啊?”池慕雲聽到她在家,心裏一鬆,可這有人哭、拍豬肉?


    她有些茫然。


    這麽晚了,吳阿姨早該睡覺了,不可能在廚房切豬肉。而且就算是吳阿姨真的在做飯,睡在二樓也不應該聽見啊。


    池慕雲快速反應了幾秒鍾,隨即想到了什麽,囑咐道:“別怕,你乖乖躺好,我給你大姑姑打個電話。”


    掛了電話,池慕雲又打給了池慕秋。


    “……喂?”好半天,池慕秋才接電話,聲音有些啞。


    “你睡了嗎?小路剛給我打電話,說聽到了怪聲,她害怕,你快去她房間看看……”


    池慕秋聽她說著,臉上一陣燒紅,用肩膀夾著手機,快速地往光溜溜的身上套睡衣。爸媽今天都出差了,她今天和夏冰是放開了地折騰,原本以為家裏隔音挺好,沒想到忽略了隔壁那個聽牆角的小鬼……


    池慕秋吞吞吐吐的反應,讓池慕雲靜默了幾秒鍾,說了句“行,那你記得去看看她”便把電話掛了。


    池慕秋放下手機,心虛地撥了撥耳邊的頭發:“沒想到這孩子耳朵這麽靈……”


    夏冰躺在床上,被子一直蓋到下巴,臉頰發燙:“那你趕緊去看看吧。”


    池慕秋一邊敲門一邊在心裏暗罵這小鬼。剛才就差臨門一腳,就差那麽一點……這小鬼真能攪人好事。


    路清明剛掛了池慕雲電話沒一會兒,那怪怪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了。


    她把腦袋從被子裏慢慢伸出來,聽到有人敲門。


    “大姑?”她慢吞吞地問道。


    池慕秋推門進來,打開燈見這孩子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氣不打一處來:“你剛聽到什麽了?”


    路清明臉上露出害怕神色,卷緊了被子:“像有人……哭著殺豬。”


    池慕秋:“……”她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跟小孩子計較,擠出一個笑容:“行了,豬已經殺完了,快睡吧。”


    “真殺豬?”路清明大眼睛定定地望著她。她現在一點都不害怕了。因為老家過年也要殺豬嘛。


    “那為啥人哭?”她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池慕秋愣了愣:“額……因為……豬太可愛了,舍不得殺,就哭了嘛。趕緊睡趕緊睡……”


    “那……誰殺的?”路清明仍舊困惑不已。


    這問題還沒完沒了了。


    池慕秋硬著頭皮答道:“我。我殺的。”


    “誰哭了?哭得啊啊啊啊……”路清明閉上眼了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嘴裏還模仿個沒完。


    “行了行了,別學了,跟驢叫似的……”池慕秋一大姐頭,此刻不得不向小孩兒低頭,“你夏姐姐舍不得讓我殺,哭了。”


    “哦。”


    池慕秋出去了。路清明剛要入睡,又想到:那豬是哪兒來的呢?


    池慕秋擦著汗回屋,鑽進被窩,夏冰像條蛇一樣纏住她。


    “不行了……”池慕秋吻了吻她額頭,疲憊道,“明天搞吧,我被這孩子氣得冒煙。”


    夏冰輕輕地“哼”了一聲。


    “祖宗睡了。”池慕秋給妹妹打了個電話。


    “那就好。”池慕雲鬆了口氣。她抬頭才發現打電話這會兒,自己已經快走到樓梯口了。


    她把手機放進口袋,折身往包廂走。路過洗手間,陳思明居然還站在那兒,抱著玫瑰花。


    剛才陳思明那番真情告白著實令她尷尬——盡管還沒進行到“我喜歡你請做我女朋友”那一環節,那幾個男同學突如其來的起哄已經讓她無所適從了。


    其實從小到大她沒被人這麽追過,大概因為她看起來比較難以接近,大多數男生會選擇敬而遠之。


    要不是小路的那通電話過來,恐怕她就要尷尬死了。


    陳思明實在是過於肉麻了。


    “看你走得急,我擔心來著,你沒事吧?”陳思明關切道。


    “嗯已經解決了。”池慕雲點頭。


    看到陳思明的表情,似乎他又在醞釀“真情告白”的第二段。池慕雲突然間不想跟他兜圈子了。


    “陳思明,謝謝你啊,”池慕雲笑了笑,表情平靜,“我把你當朋友。現在是,以後也是。”


    陳思明張了張嘴,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我先進去了。”池慕雲淡淡地說道。


    說完她感覺身上輕鬆了不少。是啊,早這麽說多好。


    她雙手抄進口袋,想道,以後她得比這更堅決直接才行,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聽懂間接的拒絕,聽之任之,反而耽誤了別人。


    聚餐結束,算是真的要各奔東西了。


    童青和孟晗留在本地發展,池慕雲要回京,問到江北,江北答道:“我去京城。”


    童青驚訝道:“這麽突然?”


    江北笑了笑:“也不突然,考慮了很久。”


    孟晗說道:“那你和慕雲可以經常見了,真好。”


    江北點點頭,看了池慕雲一眼。


    池慕雲抿了抿唇。她不喜歡離別的場景,依依惜別令她不適。盡管她心裏也很不舍,卻不習慣像童青一樣,外露地表達出來。


    可童青一哭,她眼圈也有些紅了。


    再見了,她們的青春時光。


    第二天起來,路清明吃了飯,讀了書,澆了花,幫吳阿姨摘了菜,從早上等到下午兩點,也沒見池慕雲回來。


    路清明回臥室拿起手機,玩了會兒遊戲,心不在焉地死了好幾次,又退出來呆呆地看著通訊錄。


    池慕雲在做什麽?她還記得要回來一起去滑冰嗎?


    她是不是回來之後很累,就倒在新家的床上睡覺了?


    池慕雲是很累,但還真沒倒在床上睡覺。


    飛機一落地,她就被林蔚和另一位記者陳燕抓走了,坐上了去h市的火車。


    坐上火車後,她接到老趙電話,說已經順利接到江北小姐了。


    池慕雲想了想:“先送她回家吧,讓吳阿姨做點南方菜,好好招待一下。我媽今天晚上回去……我就不一定了,今天應該回不去。嗯,好。”


    “同學來京城發展了吧?”見她掛了電話,林蔚笑著問道。


    “嗯,”池慕雲轉頭笑道,“大學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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