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不見了幾天。還是隔壁牛大娘路過他們院子的時候, 看見小佑坐在門口一天沒動過, 感覺不對進去看了眼, 才發現的。”


    瑟瑟告了假立即前往大河村,和林又成還算有些來往的村裏人告訴瑟瑟, 林又成也是外來戶, 在村子裏落腳不過三兩年的時間, 沒有親朋好友,沒有和別人走動。這麽些年,瑟瑟是唯一一個以親戚身份上門的人。


    這也就導致了林家會因為什麽出事,無人知道。


    早就在瑟瑟的改造下煥然一新的院子裏,林天佑站在小木盆裏,咬著手指頭,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認出來了瑟瑟這個表姨, 朝她伸了手。


    瑟瑟抱著林天佑, 到處搜查過, 沒有打鬥痕跡, 也沒有任何不正常的痕跡。


    廚房裏還有燒幹了的鍋爐, 案板上剁碎了的菜,院子裏洗的衣服還在盆子裏泡著,完全是日常生活中的時候, 臨時離開的模樣。


    就像是被人叫出去的。


    瑟瑟抱著林天佑, 懷中的孩子從來沒有發過聲, 她無法詢問,隻能請人把這裏打掃幹淨,給天佑裝了幾身衣裳,留了一份信後鎖了院子。


    林天佑很乖,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靜靜地趴在瑟瑟的肩頭,咬著他的大拇指。


    瑟瑟把林天佑帶回了葉家,在東跨院給天佑按了一個小家。


    葉家最小的孩子五歲,林天佑兩歲,他的到來讓所有的小孩兒都圍了上來,發現他不懂得哭也不會鬧,都絞盡腦汁想法子逗天佑笑。


    小天佑就坐在兜兜椅上,眨巴著眼看著他們,葡萄似的大眼睛倒映著哥哥姐姐們的逗趣動作,他看得很認真,從頭到尾卻沒有半分笑意。


    瑟瑟曾經帶過孩子,再帶小天佑,熟門熟路,各種事情都給他安排妥當,讓擔心她年紀小不知道任何照顧孩子的葉大夫人也挑不出錯來。


    中秋的時候,瑟瑟在小院子裏和林天佑兩個人過的。天佑不說話,瑟瑟也不和他說話。兩個人一聲不吭沉默的過完了中秋。


    自從書館裏被打通後,葉驍臣幾個天天都在書館裏,前麵弟弟妹妹們學簡單的,他們在後麵寫策論,輪著教他們的時候,瑟瑟會把他們寫的策論從頭到尾點評一番。


    虧著葉驍臣幾個人臉皮厚,才沒有羞愧得抱頭痛哭。


    瑟瑟也發現,葉驍臣這個人,天賦不錯,學得也快,又是明年下場的人,瑟瑟也多給他塞了些作業,葉驍臣每天晚上熬夜寫策論,第二天頂著一雙黑眼圈繼續聽課。


    痛苦中,又是獲得之前沒有過的知識的痛快。這讓葉驍臣一直處於大悲大喜中。


    銀杏葉黃的時候,家中忙忙碌碌的,說是七爺又回來了。


    這些和瑟瑟無關的。她照例五日一休,去酒坊找綿娘,打聽柳家姐弟的消息。


    柳家一個姐姐進了花樓,一個跟著去做了奴婢,花樓裏沒有姓名,難以打聽,去做了奴婢的也改了名,前後花進去了五十兩銀子,也沒有找到她們的下落。


    至於柳家小弟,同樣沒有音訊。


    不過綿娘帶來了一個新的消息。


    富商所在的那個縣裏,張貼了告示,說是家中有逃妾,卷走了家財與人私奔,描了畫像請人追捕。


    綿娘做事細心,記得富商家是瑟瑟的仇人,順手請人拓印了一份畫像來給了瑟瑟。


    瑟瑟把畫像在桌上慢慢鋪開,看了兩眼。


    挽著百合髻的半大少女一襲淡粉色長裙,薄薄紗衣挽著披帛,在花叢中側臥。


    富商請的畫師,畫工不錯。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怯弱與美好盡顯紙上。


    隻是畫的太邪魅了些。


    許是聽了富商的講述,把一個好端端的少女,畫的就像是勾人魂的妖媚,稚齡的天真中滿是風情的誘惑。


    瑟瑟冷眼看著笑了。


    瑟瑟通身氣派高貴,眉目之間清冷,猶如菡萏不可褻玩的疏遠。與畫上的少女幾乎天差地別。


    就連站在她麵前的綿娘也根本沒有發現端倪,哪怕逃妾的名諱邊,大大印著個柳氏,她也隻當是碰了姓。


    “我打聽過了,他家死了的小女娃不在少數。前些日子又花了大筆銀子去買人,新入府了七八個小丫頭,剛抬出去一個咽了氣的。”


    綿娘一臉厭惡。


    “好姐姐,得請您幫個忙。”


    瑟瑟握著綿娘的手:“這裏麵的小姑娘死的太慘了。可還有人為了錢,一些糧,將閨女賣給他。姐姐若是能想辦法,讓他的罪行公布世人,起碼能少些姑娘被禍害。”


    綿娘立即頷首:“這個沒問題!隻是要怎麽做才好?”


    她做生意不過接觸的是些小事情,這種揭穿別人私行的法子,她還真沒有想過。


    瑟瑟柔聲道:“過些日子,葉家老夫人回去寺廟還願,姐姐可以想法子在寺廟裏透出來。剩下的事交給我來。”


    綿娘前麵的該布置的都布置好了,瑟瑟等著老夫人她們提及去寺廟時,主動提了隨行。


    老夫人也知道瑟瑟是葉家目前最得看重的先生,家中的二郎明年春闈,就全靠她的教學,對瑟瑟也十分客氣。


    瑟瑟把林天佑交給了兩個丫鬟,代為照顧,自己跟著葉瑤妤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上還坐著葉瑤娸與葉瑤婷,她們姐妹三人一路上絮絮叨叨不止,瑟瑟以手扶額,閉目養神。


    寺廟不遠,瑟瑟下馬車的時候,遠遠就嗅到了山林間清新泥土的芳香。


    “前些日子剛下過雨,山陡路滑,先生小心。”


    瑟瑟剛提裙,就聽見了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


    她側眸。


    葉無咎披著一件眼熟的鬥篷,牽著馬跟在她身後。


    “七叔,您也來了。”葉瑤妤去給葉無咎打了招呼,笑眯眯道,“放心,我會扶著先生的。”


    “還有我。”


    葉驍臣趕緊出來表忠心:“七叔,您前麵去,先生我會照顧好的。”


    誰知葉驍臣剛給自己七叔說完這話,就看見他七叔好像瞪了他一眼。


    瑟瑟這才知道,她們女眷的馬車前麵走,後麵葉無咎就帶著十五歲以上的兩個侄兒跟過來隨行了。


    而瑟瑟的注意力,卻在葉無咎身上的鬥篷上。


    靛色的鬥篷是單層的,暗紋勾勒著雲景紋,係帶墜著兩顆瑪瑙,看在她眼中,著實熟悉。


    幾個月前,她在河邊洗衣時,被人淩空扔了一件鬥篷解決了臨時的尷尬,那件鬥篷與這件,長得好似一胎孿生。


    可是那一件,她已經賤賣給了當鋪,三兩銀子,死當。


    瑟瑟又看了一眼。


    葉無咎等前麵老夫人,幾位夫人走後,慢吞吞走到瑟瑟身邊。


    “先生打量我幾次,可是有什麽話說?”


    瑟瑟想了想:“七爺,您可知何處賣押題冊子能賣的高價?”


    葉無咎嘴角的笑有一絲僵硬。


    “先生就是……說這個?”


    瑟瑟淡然頷首。


    那一本冊子,瑟瑟先前給了葉瑤妤,葉瑤妤交於了長輩快馬送去了京中,瑟瑟等著見到葉無咎,就能知道自己的門路在哪裏了。


    葉無咎跟在瑟瑟的身後。


    寺廟外,百階石梯飄著不少落葉,前麵老夫人等走得慢,走走停停,葉瑤妤幾人說是陪瑟瑟,一晃眼已經連蹦帶跳看不見人影了。


    瑟瑟走得很慢,她的步伐很穩,也很有節奏,每一步之間,好似丈量過,木屐敲打在石階上,哢噠,哢噠,敲得葉無咎有些心癢。


    “先生的冊子我看過了。實不相瞞,先生的這個冊子在我眼中,不能外傳。”


    葉無咎收回了心思,認真對瑟瑟說道。


    “先生的押題,家父說太過精準,精準到懷疑先生的身份。”葉無咎不著痕跡調整了腳步,與瑟瑟的步伐一致。


    他慢吞吞說道:“且先生的策論立意,犀利的好似開刃刀鋒,雖不見血,卻有隱隱威壓。作為學子如果答題按著先生的來,一個,會萬眾矚目,兩個,會引來好奇,再多,恐怕會引得上麵的注意。”


    瑟瑟不惱,隻問道:“如果有類似的卻不如這一本這麽直入的,可合適售賣?”


    葉無咎沉吟:“如果先生當真想要用押題冊子來售賣的話,我倒是有個主意。”


    “單純一個冊子,先生賣不了幾個錢,而且無法給先生積累人脈。以我之見,先生倒不如直接向天下學子提供一個特向學習的學館,先生親自教導,如此一來通過了春闈的學子,與先生也有師生情誼。”


    瑟瑟聞言,眯眼笑了:“七爺好主意,隻是我一介平民,身無長處,如何才能讓天下間學子信服?”


    葉無咎停下腳步,定定看著瑟瑟:“如若先生不嫌棄,請交給葉某替您辦妥。”


    “家父門下亦有不少弟子,學子大多願意遞上拜貼請求引薦,我這裏也有不少交好的學子,如若順利,下個月就能幫先生將學館開起來。”


    瑟瑟也停下了腳步,對著葉無咎微微屈膝,滿臉動容:“七爺急公好義,願意伸手幫助,瑟瑟感動不已。大恩不言謝,不若這個學館我第一個就收下七爺,保證讓七爺順利通過春闈殿試,權當做對七爺幫助的報答。”


    葉無咎麵無表情:“……多謝,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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