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斜倚著床榻, 手中捧著一本書, 正看著, 那壽康宮的老嬤嬤就闖了進來。


    “小的奉了太後之命,前來叫醒皇後娘娘!”


    老嬤嬤一把推開宮女,大步走進內殿,掀開垂簾繞過插屏, 眸子一顫。


    “不用勞煩嬤嬤, 本宮醒著呢。”


    瑟瑟目光落在書籍上,頭也不抬道。


    那老嬤嬤嘴角一抽,半響, 不甘不願屈了屈膝:“小的給皇後娘娘請安。”


    她不等瑟瑟的話,自己就站了起來,皺著眉大聲道:“皇後娘娘, 您明明好得很,卻在這裏裝病!您這是欺瞞太後!這是大不敬!”


    “馮嬤嬤。”


    瑟瑟翻了一頁書,慢吞吞道:“你的女兒剛生了一對雙子?”


    馮嬤嬤的指責驟然而止。


    瑟瑟扭了扭脖子, 一個小宮女立即上前, 輕輕給瑟瑟按揉著脖頸。


    她眯著眼,神情舒服。


    “小的……不明白皇後娘娘的意思。”馮嬤嬤語氣僵硬。


    瑟瑟輕笑:“你女兒殺了別人主婦,強行嫁了過去,溺死前妻留的兒子,如今得了雙子, 得意的很吧。”


    馮嬤嬤一聲不吭, 就呼吸急促地好比拉風箱呼啦破敗。


    “仗著你是太後娘家陪嫁, 馮嬤嬤真大的臉,居然敢把這種事壓下來。”瑟瑟柔聲細語,“馮嬤嬤,你的女兒,當真該死呢。”


    馮嬤嬤腿不由自主軟了,直接跪倒在地上,發出撲通一聲悶響。


    “小的……小的……”


    她臉色煞白,流著汗花了她的妝,馮嬤嬤跪在地上渾身直發抖。


    “太後老了,她也沒有實權,如何救得了你。”瑟瑟坐起身來,看著馮嬤嬤溫聲細語,“馮嬤嬤,你懂了嗎?”


    馮嬤嬤艱難地吞咽了下口水。


    皇後的話,她懂了,可是她如何敢!


    那是她侍奉了二十年的太後!


    “小的……”


    馮嬤嬤鼓起勇氣,還未說出兩個字,就被瑟瑟輕飄飄打斷了。


    “哦,說來你也曾犯過事,毒死了太後的親子,逼著太後去搶別人的兒子?”


    “你怎麽知道!”馮嬤嬤臉色大變,喘著粗氣,“我那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是小皇子調皮,誤食了而已!”


    她話一出口,暗覺不好,卻見瑟瑟嘴角噙著笑,冷淡的那副模樣,絲毫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前因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毒死了太後的親子。”


    瑟瑟輕聲道:“馮嬤嬤,你猜,如果太後知道了,你會怎麽樣?”


    馮嬤嬤軟成一團跪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她的汗浸濕了她整個人,她整個人都在抖。


    瑟瑟也不逼她,讓宮女給她揉了揉胳膊,靠在棉墊上,舒舒服服打了個哈欠。


    馮嬤嬤頹然叩首:“小的……聽候皇後娘娘差遣。”


    -


    “不要,不要!太後娘娘饒命!臣妾真的沒有做!”


    聽到杖斃兩個字,夏嫣嫣腦袋裏一片空白。她半響了才拚命求饒。


    可是已經遲了。


    太後派來的宮女立即按著她,把她拖了出去。


    “不要!不要!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救我!”


    夏嫣嫣拚命搖頭,拚命嘶吼,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瑟瑟能醒過來,救她。


    為什麽這個時候昏迷?


    夏嫣嫣對瑟瑟的昏迷充滿了怨憤,她的哭聲裏都帶了幾分憤恨。


    “皇後娘娘!姐姐!姐姐!夏瑟瑟!!!”


    外殿裏,夏嫣嫣的嘶吼聲傳遍了整個中宮,她的聲音是那麽的歇斯底裏,充滿著怨憤和絕望。


    “不要!”


    長凳被拖了出來,兩個小太監手持著杖,宮女按緊了夏嫣嫣,紅色漆木的杖高高舉起,狠狠落在夏嫣嫣的臀部。


    “啊啊啊!!!”


    夏嫣嫣疼得扭曲著臉,拚命掙紮。


    “放了我吧!不是我!”夏嫣嫣拚命喊著,“我也有了身孕!我也有孕在身!太後娘娘!臣妾也有孕啊!!!”


    小太監舉起的杖沒敢落下,遲疑著看向殿內。


    太後神色難辨:“你說有孕就有孕?那哀家還說,你偷人了呢?繼續打,不準停!”


    “不要不要!!!”夏嫣嫣驚恐地喊著,“皇後娘娘救我!姐姐救我!陛下!陛下!定郎救我!!!”


    夏嫣嫣喊著皇後滿是絕望,昏迷的姐姐根本無法幫助她。


    這種生死關頭,她哪裏還記得趙定囑咐過她的話,拚命喊著。


    “陛下最是疼愛我不過,太後娘娘!您殺了我,就是寒了陛下的心啊!求求您高抬貴手,饒了臣妾!”


    太後麵色冰冷站起身來,指著夏嫣嫣狠狠罵道:“不知羞恥的賤婦!居然敢挑撥陛下與哀家的母子之情!妄想讓陛下一個君主,來給你一個後宮婦人做主?賤婦!賤婦!給哀家重重地打!狠狠地打!”


    “不要啊!”夏嫣嫣哭得聲嘶力竭,“陛下!定郎!救救我!救救嫣嫣啊!!”


    那左右小太監沒敢停手,按著太後的吩咐,左右落下杖,打了來回二十幾下,夏嫣嫣的背部腰上,統統是血。


    “陛下……陛下……”


    “救救我……救我……”


    夏嫣嫣的聲音越來越小,臉色發白,幾乎要翻白眼了。


    “陛下駕到——”


    “嫣嫣!”


    趙定剛剛得到太後下令杖斃夏嫣嫣的消息,連前朝都顧不上,飛速趕來,就怕有個意外。


    緊趕慢趕,沒想到他腳跨入中宮,看見的就是被按在長凳上血肉模糊的夏嫣嫣。


    “嫣嫣!”


    趙定目眥盡裂,奔向夏嫣嫣,一把推開左右太監。


    躺在長凳上的夏嫣嫣已經快要昏迷了。


    “陛下……”


    夏嫣嫣終於等到了趙定,淚痕滿麵,虛弱地喊了趙定一聲,昏了過去。


    “嫣嫣!!!”


    趙定抱著血肉模糊的夏嫣嫣,高聲痛吼。


    瑟瑟在屋裏聽得清清楚楚。


    趙定和太後吵架了,當著所有的妃子的麵,他沒有給太後留太多情麵,口口聲聲都是指責太後僭越。


    太後氣得全身發抖:“哀家僭越?哀家身為太後,身為你的嫡母!懲罰一個德行有虧手上染血的賤婦,你居然敢說,哀家僭越?!皇帝!你竟然如此不孝!不孝!”


    趙定滿腔的怒火都被懷中昏迷的夏嫣嫣給挑了起來。本來就不是親母子,礙於情麵平日裏還能和睦。可太後要夏嫣嫣的命,這不就是打他的臉!


    當初太後明明知道,夏嫣嫣是他如何保護下來,如何帶進宮,如何愛護有加的。


    她是故意的!


    趙定不單單是為了夏嫣嫣,也是為了他這個登基一年的皇帝的大權,他冷聲道:“母後不派人通傳,直接杖斃朕的愛妃,母後難道不覺著,這是對朕這個皇帝的藐視麽?”


    太後氣得頭疼,眼前一黑。


    “你!你……”太後指著趙定渾身都顫了,“不孝子!不孝子!!!”


    “哎呦,哎呦,”太後捂著頭,軟軟坐到在交椅上,“來人,哀家的頭好痛!哀家被陛下氣得頭痛!”


    剛給衛昭媛看過的禦醫立即來了太後這邊,太後一昧說著痛,禦醫也沒辦法,隻能按著頭風給看。


    外頭表麵母子在和平共處了一年之久後,徹底撕破了臉。


    太後回了壽康宮,帶走了所有的妃嬪。


    說她病了,要讓所有妃嬪來侍寢。


    躲過去的也就是衛昭媛,被貶的林美人,趙定懷中昏迷的夏嫣嫣,以及殿內吃著水果,坐在窗邊悠哉悠哉看好戲的瑟瑟。


    這一鬧,鬧得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與太後不和,皇帝在意夏嫣嫣,在意到居然敢和太後頂嘴。


    後宮之事,平日也不會傳出去,可是因為太後大肆宣揚自己被皇帝氣得病了,要讓宗婦們前來侍疾。不多時,京中貴婦就都知道了。


    瑟瑟安安心心在‘昏迷’。


    夏嫣嫣被打的去了半條命。


    趙定想要讓神醫出手,神醫提出,讓夏嫣嫣給他當藥人,他就出手。趙定同意了,可是夏嫣嫣怎麽也不肯。


    夏嫣嫣還記得當初神醫救了她之後,要讓她做藥人來答謝。可是趙定幫她躲了過去。


    最後代替她做了藥人的,是夏瑟瑟。夏嫣嫣記得清清楚楚,夏瑟瑟每一個月去一次神醫那裏,回來之後要躺半個月。夏瑟瑟渾身是傷,到處都是神醫開的口子放血的疤痕。


    夏嫣嫣怕自己這次被送給神醫,就要履行自己的諾言。


    “陛下,我傷得太重了,如果神醫救了我非要我做他的藥人,豈不是要了我的命?”


    夏嫣嫣怎麽也不肯。


    “誰說的,你看皇後,不是活得好好的麽。”趙定理所當然道,“她都能忍,你有什麽不能忍的。”


    “陛下。”夏嫣嫣目光閃爍,“姐姐在神醫那裏快一年了,她什麽都習慣了,可我從來沒有去過,我真的……怕。”


    趙定猶豫了下:“可是皇後還在昏迷……”


    “沒關係的!”


    夏嫣嫣立即回答:“可以等姐姐清醒了,我們去問問姐姐。”


    趙定看著眼前的夏嫣嫣,想到她受了多大的罪,剛想答應,忽地想起來了。


    夏嫣嫣為何被打?是因為衛昭媛被推入湖中,流產了。


    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趙定的眼神微微冷了下來。


    “嫣嫣。”


    趙定的聲音還是溫柔了下:“皇後代不代替你都可以,先告訴朕,衛昭媛是怎麽回事?”


    夏嫣嫣慌了:“陛下,真的不是我!我怎麽會推人呢?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的!”


    “當真?”趙定也拿不準。


    夏嫣嫣哭著說:“我為何要推她?我怎麽知道……她有孕?而且我推了她的話,我自己也要受罰,我如何會做這種事!”


    趙定猶豫了下。


    他忽地想到,如果瑟瑟沒有昏迷,如果今天這件事是瑟瑟來裁決的話,夏嫣嫣……會如何?


    “你先休息,朕去請神醫來為你看一看。”


    趙定起身。


    “陛下?!”夏嫣嫣慌亂道,“您不陪著我麽?”


    “嫣嫣,”趙定看著夏嫣嫣,歎息,“衛昭媛還等著朕,朕,總要去看一看那個無緣的孩子。”


    “陛下,”夏嫣嫣小聲道,“您別難過,想要孩子的話,我可以給您生,您想要幾個都行。”


    趙定的臉色有些奇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半響,慢吞吞點頭,卻不置可否:“你好好休息。”


    瑟瑟在‘昏迷’與蘇醒中間反複了三天,終於宣布身體好些了。


    趙定和太後這麽一鬧開,倒是解決了她不少麻煩。


    瑟瑟全心全意籌備著幾個小公子小姑娘住的地方,自己編撰了一些啟蒙書,等著他們入宮。


    趙定已經把這件事反反複複派人檢查過,林美人的確是被夏嫣嫣宮中的宮女叫出去的,夏嫣嫣對這件事,脫不了幹係。


    可他總覺著,哪裏不太對。衛昭媛有孕這件事,連他都不知道,夏嫣嫣怎麽會知道?如果夏嫣嫣不知道,那她就沒有對衛昭媛出手的理由。


    懷著這樣的疑惑,趙定找不到一個能說的人,等瑟瑟醒了,他不由自主踱到了中宮。


    瑟瑟給自己畫了一個妝。她麵色瞧著稍微蒼白了些,卻認認真真上了妝,覆蓋了那層虛弱。


    “皇後身體可好些了?”


    趙定一看見瑟瑟,就想到了夏嫣嫣的那個提議,頓時坐立難安。


    瑟瑟含笑:“已經好多了。”


    頓了頓,她蹙眉:“也是怪我,病得不是時候,也不知道妹妹她傷得重不重?”


    趙定道:“朕已經找了神醫為她看傷,許是過不了多久就能康複,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瑟瑟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這丫頭,真是太莽撞了,嚇我一跳……”


    “莽撞?”趙定依稀聽到了一點有線索的味道,精神一震,“此話怎講?”


    瑟瑟垂眸,半響,露出了一個笑來:“陛下也知道,這丫頭性子柔弱,嘴又笨,她受了委屈說不出的,隻會道歉。如此一來不是太莽撞了麽。”


    趙定卻定定看著瑟瑟,不容拒絕道:“皇後,你有事瞞著朕。”


    瑟瑟卻捂著頭,皺眉:“陛下,臣妾頭暈。”


    趙定:“……”


    最終,趙定從瑟瑟這裏也沒有得到答案。


    還是他想法子多方打聽,從衛昭媛那兒的一個老嬤嬤口中,得了消息。


    衛昭媛得知有孕,去稟明了皇後娘娘,希望皇後照顧,那老嬤嬤在跟皇後娘娘說時,夏美人來了。


    不知道聽了多少。


    趙定回想起靠在他懷中哭得不能自己的夏嫣嫣,忽地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感。


    他忍不住在想,自己究竟寵愛了一個怎麽樣的女人?


    趙定為了夏嫣嫣,頂撞了太後,而且因為救她,被迫將夏嫣嫣放到了明麵上來。


    那些京中貴婦前來給太後侍疾,不知道太後怎麽編排了一番。


    趙定知道,因為夏嫣嫣,他要背負一個強搶兄長未婚妻的名聲了。


    趙定他付出了這麽多,可是夏嫣嫣她……


    真相讓他不寒而栗。


    不知不覺間,夏嫣嫣的金楚閣與趙定寢殿的暗道,悄悄被堵上了。


    瑟瑟沒有去在意那些事。


    中宮來了幾位小客人。


    尚且在繈褓中的定王小兒子,五歲的鎮北王二公子,四歲的鎮北王三公子,四歲的鎮北王大姑娘,還有宗室裏挑選出來的幾個小孩兒,如今都在殿外,被自己的嬤嬤領著,生疏又恭敬地對瑟瑟行禮。


    瑟瑟笑靨如花。


    她的底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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