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離開中宮一個時辰後, 宮人來報, 在夏美人的金楚閣,賢妃被夏美人所傷,求皇後娘娘移駕做主。


    宮人來報的時候, 瑟瑟一身衣衫穿的整整齊齊, 正在修建花枝。


    金剪子哢擦一聲, 剪斷了一根花枝。


    斷掉的花枝落在盤中, 瑟瑟撚起來,枝頭那朵嬌豔的花苞還未開放。


    瑟瑟眼皮都不抬一下,打量著花枝, 淡淡道:“本宮睡下了。”


    宮女抬眸詫異時, 大宮女上前兩步, 冷靜道:“皇後娘娘今日身子疲倦,早早喝了藥入睡。宮人不敢驚擾, 消息未曾傳報上來。懂了麽?”


    宮人誠惶誠恐:“懂了!小的懂了!”


    瑟瑟掐著花蕾, 將花枝轉了一圈, 抬手隨意扔了, 慵懶道:“明兒早上本宮昏迷不醒, 有什麽,去請陛下。”


    大宮女妥帖道:“小的明日早晨會給娘娘煎一副藥。”


    瑟瑟頷首。


    次日清晨,前來請安的宮妃一個不拉,為首的, 是哭哭啼啼的賢妃, 和哭哭啼啼的夏嫣嫣。


    皇後昏迷不醒, 這邊吵鬧不止,趙定得了消息,趁著還未到上朝時間,緊趕慢趕趕到中宮,他一看見被賢妃拽在手裏的夏嫣嫣,腦子都發蒙了。


    “放開她!”


    趙定衝了幾步上前,迎著殿外所有宮妃詫異的目光,後背一涼,硬生生補充了一句:“賢妃,中宮殿前失儀,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陛下!”夏嫣嫣眼前一亮,紅著眼圈就要撲上來,卻對上了趙定有些躲閃的目光。


    夏嫣嫣的動作一僵,看向趙定的目光有些受傷。


    趙定有些不自在。他一直在暗處摟在懷中的珍寶,在眾目睽睽之下,卻不能擁入懷中。


    “吵吵嚷嚷,所為何事?!”


    外殿,趙定坐在上位,賢妃與夏嫣嫣跪在殿中,其餘妃嬪左右落座,悄悄打量著。


    “陛下!”夏嫣嫣剛開了口,身側賢妃就皺眉,“夏美人,你是不是太沒有規矩了點。本宮為四妃,你是美人,怎麽好在本宮之前開口?就算你是皇後娘娘的妹妹,也太僭越了。”


    夏嫣嫣咬緊牙齒,顫抖著低頭:“嬪妾……錯了。”


    逞威風吧,讓陛下好好瞧瞧,她是怎麽被人欺負的!


    趙定頗有不滿。隻是賢妃說的話挑不出錯來。夏嫣嫣一個美人,的確僭越了。


    隻是心愛之人無論做錯了什麽,在他眼中,夏嫣嫣都是委屈的。


    處理完了,私下再彌補吧。


    “回稟陛下,昨日臣妾受訓,知曉夏美人因此昏厥,故上門致歉。”賢妃不急不緩道,“可誰知夏美人懷恨在心,言辭頗有不妥。臣妾本想著息事寧人,再三低頭。可夏美人咄咄逼人,竟然讓臣妾給她跪下賠罪。”


    “臣妾在如何,也是位列四夫人的妃子,夏美人位份低微,實在受不起臣妾這一拜。可夏美人卻說,她是皇後的妹妹,如果臣妾不依照她說的做,她就要給皇後娘娘告狀!”


    “臣妾被逼無奈,隻好應了。”賢妃說著說著流出了眼淚,哽咽,“可誰知就算如此,夏美人也不肯放過臣妾,她動手打了臣妾!臣妾實在忍受不了,才會驚動皇後娘娘!”


    “你胡說!”夏嫣嫣受不了喊出來,“分明是你打了我!”


    賢妃掀起了衣袖,她的胳膊上有長長幾道指甲印:“如果是臣妾打了夏美人,那麽這指甲印是什麽,難不成是臣妾自己掐的?”


    趙定定睛一看,這個指甲印有些眼熟啊。和夏嫣嫣激動時在他身上留下的,幾乎一樣。


    夏嫣嫣慌了:“陛下您聽我說,這是她自己做的!”


    她手指著賢妃:“是賢妃,她讓嬤嬤按著我,抓著我的手硬劃上去的,不是我自己做的,陛下!而且是她派人打了我!”


    夏嫣嫣隻恨賢妃狡詐,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一時間找不到證據,急得抹眼淚。


    席間聽著的後妃有兩個忍不住撲哧了聲。


    趙定也有些無語。


    他自然是偏向夏嫣嫣的,哪怕正是她做的,他也能讓瑟瑟給她包攬下來。可夏嫣嫣的辯解是什麽意思?把他,把所有人當傻瓜?


    趙定頭疼。早知道會發生這一處,昨晚就不該宿在別處。


    “皇後呢,她怎麽說?”


    大宮女從側殿步步而來,屈膝行禮:“回稟陛下,昨夜宮人來報,皇後娘娘已經入睡,不敢攪擾。今晨本想告訴娘娘,可娘娘……”


    她猶豫了下。


    趙定心中一動,想起來之前瑟瑟晨起昏迷過,含糊了句:“可是她身子不爽利?”


    “不敢隱瞞陛下,是,”大宮女低聲道,“如今還未醒,藥都重煎了三次了。”


    “陛下,”賢妃說道,“昨夜臣妾去找夏美人道歉一事,皇後娘娘也是知道的。臣妾又怎麽敢在皇後娘娘知道的情況下,責打夏美人呢?請陛下明鑒!”


    趙定扶額。


    沒有皇後,他還真不好解決這件事。讓瑟瑟出麵,就可以用保護妹妹的名義把夏嫣嫣從其中撈出來。他卻不能這麽做。


    可是瑟瑟如今昏迷,他總不能去把人從床上搖起來。


    趙定猶豫了下。


    “賢妃既然已經給夏美人賠禮道歉,此事就算了,至於夏美人……”趙定飛速說道,“既然傷了賢妃,就給賢妃也道個歉。至於其他的,等皇後醒了再說。”


    “陛下明鑒,皇後娘娘是夏美人的親姐姐,又如何不會包庇夏美人?請陛下定奪此事!”


    賢妃叩首。


    趙定簡直想把她踹一腳。非逼著他決定!他又怎麽能在沒有瑟瑟的情況下,強行包庇夏嫣嫣!


    趙定不敢看夏嫣嫣,沉吟:“……那就罰夏美人禁足一個月好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朕這是看在皇後的麵子上,對你網開一麵,夏美人,賢妃,你可知道?”


    趙定的話與其說給夏嫣嫣與賢妃的,倒不如說是說給其他人的。夏嫣嫣是皇後的妹妹,他給發妻麵子,倒也說得過去。


    賢妃臉色微微扭曲,而後垂眸:“臣妾……知道了。”


    夏嫣嫣就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羞恥感讓她幾乎跪不穩。


    “……臣妾,知道了。”她哭著回道。


    看著皇後的麵子,她仰人鼻息,必須依靠著夏瑟瑟才能活得有地位!


    為什麽……皇後不是她!


    皇後之位,本來就該是她的才是!


    夏嫣嫣低著頭,臉上浮起了一絲怨憤。


    等瑟瑟悠哉悠哉起床時,這場爭端已經在趙定的審判下結束了。


    大宮女熬了兩個時辰的湯噴香撲鼻,瑟瑟喝著湯,聽著大宮女說著發生的事。等她聽到趙定的判決時,嗤笑了聲。


    “蠢。”


    她朱唇微啟,毫不顧忌吐出一個字。


    大宮女恍若未聞,繼續說著後麵的事兒。


    夏嫣嫣受了這麽大委屈,趙定還隻能先去上朝,導致夏嫣嫣一回去就痛哭,哭得撕心裂肺,沒有半個時辰,賢妃又去了金楚閣。


    瑟瑟垂眸,對此倒是沒有多評論什麽。


    當夜趙定自然走了暗道去安慰夏嫣嫣,夏嫣嫣白日哭了一場,夜裏見趙定時,重新梳妝打扮,白衣無暇,楚楚動人,麵露微笑,強忍著委屈的令人憐惜。


    “嫣嫣,今日委屈你了。”


    趙定見著夏嫣嫣,就有些愧疚,摟著她好一頓哄。


    “我不委屈,隻是有些想不通,為何姐姐要這麽對我……”夏嫣嫣說道一般,就像發現自己失言了一樣,立即捂著嘴,惶然看著趙定。


    “陛下,我瞎說的,和姐姐沒有關係,您快忘了我說的。”


    趙定收斂了點笑意。


    “你姐姐,皇後又怎麽了?”


    如今夏嫣嫣聽見皇後兩個字,渾身就難受。她忍著,努力擠了個言不由衷的笑臉:“沒有,是我說錯了,姐姐……她沒有做什麽。”


    越是這樣支支吾吾,趙定越發覺著其中有事。


    “別瞞著朕,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夏嫣嫣被再三逼問,猶豫了片刻。


    “姐姐她……知道賢妃來打我。”


    夏嫣嫣說著,捂著臉就哭:“我在姐姐那兒時,有個宮女悄悄告訴我了,說昨日賢妃去了姐姐那兒,說了她要來打我,可姐姐因為擔心賢妃出不了這口氣,就默認了。”


    趙定眼神有些古怪。


    夏嫣嫣吸了一口氣,擦去眼淚:“我知道,姐姐是皇後,她不能和賢妃爭論什麽,所以我認了。陛下,您聽過忘了就好,不要當真,不要去責問姐姐,好麽?”


    趙定看著懷中嬌豔的心尖兒愛人,一時之間居然覺著她有些天真。半響,他慢吞吞道:“……好。”


    次日,趙定下午得了空,前來中宮。


    瑟瑟見到他剛行了禮,趙定張口就說:“你宮裏,是不是被人安插人了?”


    瑟瑟故作不解,跟著趙定入內殿,兩人分坐下後,瑟瑟主動給趙定遞了茶,含笑道:“陛下何出此言?”


    趙定猶豫了下,麵對瑟瑟,沒好意思把夏嫣嫣的話說出口,隻委婉道:“你宮中或許有人,故意挑撥你與嫣嫣的關係。”


    瑟瑟聞言,笑著搖頭:“這一點我不怕。我與嫣嫣的關係,任何人來挑撥,我都不會有一絲鬆動。”


    趙定點頭的同時,忍不住回憶夏嫣嫣當時。她怎麽就信了別人的話呢?


    趙定又打量了眼前的瑟瑟一眼。


    瑟瑟自來後,吃好睡好,把夏瑟瑟虧空的身體日日補了起來,如今麵色紅潤有光,肌膚吹彈可破,細眉翹眼,比起夏嫣嫣來,也不輸什麽。


    趙定反應過來自己想到了什麽,立即收回了念頭。


    嫣嫣是嫣嫣,是能夠豁出命救他的女子,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瑰寶。


    夏瑟瑟就算有幾分好看,也遠遠及不上夏嫣嫣在他心中的地位。


    趙定說服了自己,可是卻沒忍住,多往中宮跑了幾次。


    瑟瑟倒是無所謂。


    反正皇後與趙定之間沒有夫妻之實,趙定來了就宿在偏殿,次數多了,對她好處多著呢。


    清晨的妃嬪請安,就有一個充容不愉快道:“皇後娘娘,陛下連著三天宿在中宮了,是不是該移駕別的地方?”


    瑟瑟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問大宮女:“按冊子,今日該誰?”


    那充容不等大宮女回答,自己就搶先一步,笑著道:“回稟皇後娘娘,是臣妾。”


    瑟瑟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錢充容殿前失儀,今夜就免了你的侍寢,不若改成——夏美人。”


    賢妃攥緊了帕子:“皇後娘娘怕是忘了,夏美人還在禁足呢。”


    瑟瑟淡然道:“她禁她的足,侍寢還需要她動腳麽?陛下該沒有禁足吧?”


    賢妃低著頭,不甘不願道:“……沒有。”


    瑟瑟頷首:“安排下去,今夜改成夏美人。”


    “皇後娘娘!”錢充容猛地站起身,怒道,“您這是徇私!”


    瑟瑟靜靜看了錢充容一眼,慢吞吞勾起了一個淺笑,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可是卻是不容挑釁的霸道:“本宮就徇私了,你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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