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最近很不順。


    接連名聲有損,被斥責,去給人府衙賠罪,未了還被下令閉門思過。這件事情的引子,不過是因為一個女人罷了。


    那驚鴻一瞥的少女美則美矣,可讓他受了這麽多的罪,相貌在他記憶裏反倒淡了,留給齊王最深的,是因她而起的事情。


    對齊王來說,這一樁樁一件件事,自然都是周砥行在其中搞的鬼。


    以己推人,齊王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去得罪他的君父,那麽周砥行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得罪他這個未來的儲君。周砥行的推三阻四,甚至因此鬧出來的事情,落在他眼中,就變了味道。


    “不就是拿了他一點軍功,居然敢跟本王拿喬!”齊王在府中被禁足,頗為不順,設宴飲酒尋樂,不知怎麽的在座聊到了周砥行,齊王來了氣,狠狠擲出酒杯,怒不可遏。


    陪坐者皆勸,唯有一個青年,大大咧咧道:“他不就是仗著有點軍功,才敢跟殿下對著幹麽,殿下何不讓他再無軍功可有,到時候他一個廢人,還不是殿下想怎麽懲罰,就怎麽懲罰!”


    齊王心中一動。攥著酒杯沉思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他再無能,也知道周砥行行軍打仗之才。他可以為了一時之氣折騰周砥行,甚至讓他吃些不大不小的苦頭,可他若是真敢把周砥行弄死,弄慘,誰來上戰場,替他打仗?


    “不行,他還用用處。”


    那青年卻笑了:“殿下不過是看在他能領兵打仗的份上,若是還有人比他厲害,能拿捏得住軍隊,還一心向著殿下呢?”


    齊王心頭一跳,不可否認,他被青年所說的話,勾起了心思。


    “……細細說來。”


    宴會散後,齊王府多留了一個門客。


    丫鬟幾經周折,把那封信交出去遞到齊王手中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三天。


    又三天後,齊王回信了。


    如今的將軍府,比起之前要多了兩份沉甸甸,周砥行每日擰眉沉著臉,也就是在瑟瑟麵前,能稍微舒展眉頭,放鬆那麽一時半刻。


    瑟瑟在將軍府的地位,不是夫人,勝似夫人。


    隻是將軍府的下人怎麽也不明白,這董姑娘入門半年有餘,將軍就從來沒有歇宿過她院子,也從來沒有提過名分的事。


    隻有跟著周砥行的親兵才知道,周砥行想的是再熬過些日子,等李尤翠的妻孝一滿,他就能娶了瑟瑟。


    還有半年。


    周砥行打馬路邊偶遇齊王摟著美人肆笑嬉鬧時,攥緊了馬鞭。


    想辦法再把這半年熬出去,就行了。


    周砥行相信,齊王不是傻子,隻要他忍耐一二,對方做不出太過分的事。且瑟瑟足不出戶,齊王就算是搶人,也搶不到將軍府上去。


    遠處是齊王放肆的笑聲,周砥行垂眸,眸子有一絲狠勁。


    再忍一忍……


    周砥行這頭剛去了軍營,那頭瑟瑟就梳妝打扮,戴了一頂帷帽,上了馬車。


    中府長街,京城最為繁華的地段,有一家名愈百年的老酒樓。


    瑟瑟去的時候,齊王已經帶著人酒後三巡,喝得麵紅耳赤,在包間內摟著美人尋歡作樂,放肆的笑聲接連不斷。


    瑟瑟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扭頭就走。


    她離開酒樓還未上馬車,就被齊王府的家丁攔住了。不多時,齊王身邊的小廝跑下來請她重新上去。


    而瑟瑟隻留下一句:“我見殿下已然醉了,不適合談事。就此罷了。”


    她走的果決,沒給那小廝半點機會,馬車都跑出去半截了,樓上的齊王才知道。


    他摟著美人,擰眉深思。


    過了沒兩日,丫鬟又遞給了瑟瑟一封信。


    這裏頭卻是齊王輕描淡寫的賠罪,以及重新約了時間,請瑟瑟過去。


    瑟瑟這一次去的時候,齊王的包間幹幹淨淨,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


    桌上擺放著菜肴,瑟瑟與齊王屈了屈膝後落座,脫了帷帽。


    齊王的目光落在了瑟瑟的臉上。許久不見,這個讓他曾經魂牽夢縈的美人兒坐在身邊了,他才發現,原來瑟瑟比他想象中,回憶中,還要美上三分。


    這三分不是皮相,而是瑟瑟渾身透露出來的那股子……勁兒。


    倒是有些與當初在周砥行身邊見過時的模樣,有些細微的變動。


    “你說,有事要與本王相商?”


    齊王笑眯眯伸出手去抓瑟瑟的手。


    瑟瑟垂下手,淡淡道:“如果殿下不想聽,我這就離開。”


    她直接站起了身。


    “哎!等等!”


    齊王猶豫了下,還是給她拱了拱手:“小王唐突,是小王唐突了行吧。董姑娘坐,我們慢慢說。”


    見齊王的確規矩了動作,瑟瑟慢悠悠重新坐下。


    自從上一次約定的時間,瑟瑟轉身就走,齊王就覺出,眼前的這位女子,主意很正。且他到底對瑟瑟所言有事相商中的事情感興趣,倒是願意守一守規矩。


    一桌佳肴,瑟瑟連筷子都沒有碰,齊王親自起身斟茶,她也隻是抱著茶杯,並未沾嘴。


    “姑娘說,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本王,不知道究竟是何時?”


    齊王笑嘻嘻道。


    瑟瑟反問:“如果我給殿下一個價值千金的消息,殿下能給我什麽呢?”


    齊王的表情微微變了:“……你這是,再跟本王要賞?”


    “自然,”瑟瑟微微一笑,“我要的越多,證明這個消息,對殿下越重要。”


    齊王深思了片刻,這次,他態度端正了不少:“那要看姑娘的消息,在本王心中價值多少了。”


    瑟瑟勾唇,溫柔的笑了:“總要讓我看見殿下的誠意。”


    齊王想了想:“若是董姑娘的消息與本王有益,等董姑娘入王府,本王許你個侍妾名分。”


    瑟瑟遺憾地搖搖頭:“看起來,殿下並不想和我談。”


    “那你說,要如何?”齊王有些心焦。瑟瑟敢正大光明向他討要,豈不是說,她帶來的消息,可以確定是他急需的?


    齊王不敢繼續想,隻盯著瑟瑟。


    “聽聞殿下有一兒一女,正是個好。”瑟瑟道,“我的要求,是他們名正言順稱呼我母親。”


    “你想做本王嫡妃?”齊王一口回絕,“不可能!”


    瑟瑟不動,隻帶著一絲淺笑看著他。


    齊王慢慢又動搖了。


    眼前的美人,不是他之前可以隨意把玩的。單憑她坐在他的對麵,和他博弈,這個董姑娘就已經不是一個獻媚的玩意兒了。


    “……如果本王的確滿意,本王,許你側妃之位。”齊王猶豫再三,還是退後一步,“隻不過這是本王的最後底線,董氏,你看清楚你的身份。”


    瑟瑟盈盈一笑:“罷了,我也不為難殿下,想必總有哪位未曾娶妻的殿下,對我的消息感興趣。”


    她第二次起身。


    齊王猶豫良久,等瑟瑟快要走出門時,眼中流露出一股狠勁兒。


    他起身朝瑟瑟撲來:“本王犯傻了,如你成了本王的人,還容得你放肆!”


    不得齊王沾身,瑟瑟回眸,巧笑嫣然,聲音輕飄飄的:“哦?就算這個消息關乎到立儲,關乎到殿下您……未來?”


    齊王的動作硬生生停下了,他的眸子滿是狐疑,與暗藏的狂熱。


    瑟瑟見狀,抿唇一笑:“殿下,我這消息和周將軍有關,和大葉國有關,也和去歲的戰事有關,如果殿下能成功拿到消息……”她話鋒一轉,笑吟吟道,“交易麽?”


    齊王聽到這,就知道瑟瑟反水了周砥行,她手中定然有什麽證據,對他來說,可能就是關鍵點。至於她要的不過嘴皮子一碰,以後的事,誰說得清。


    齊王當即許諾:“……交易。”


    等瑟瑟回到將軍府,周砥行得知她出門去了,心頭一緊,趕緊問她去了哪處。


    瑟瑟換了一個溫婉的妝,穿著窄袖常服,給周砥行整理著兵書,聞言答非所問:“將軍的書,放在何處都記住了麽?”


    “記住了……”周砥行依稀覺出了兩份不妙,伸手拽著瑟瑟的胳膊,“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說起了這些?”


    瑟瑟卻繼續對周砥行絮叨:“將軍用慣了的筆,我給您洗好放在左邊筆架上,第三根就是;天氣雖然轉暖了,將軍您的腿還有些寒氣,凍不得,我給您做了護膝,讓親兵拿給您了,您記得穿戴上;還有……”


    “瑟瑟!”


    瑟瑟的話讓周砥行越發的惶恐,他抓著瑟瑟的肩膀,一字一句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瑟瑟給他說的這些話,就像是她要離開一樣。


    離開,她如今無父無母,無家無根,離開了將軍府,能去哪裏?


    周砥行不敢去想這背後的事情,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臉上幾乎是哀求:“瑟瑟,你說話啊!”


    瑟瑟低頭沉默了許久,再抬起頭時,美眸滿是淚水。


    她虛弱地衝著周砥行一笑:“將軍不是問我,今次去了哪裏麽。今次,齊王殿下約見了我。”


    周砥行心中一驚,瞪大了眼:“那你……”


    “將軍,”瑟瑟輕輕的聲音打斷了他,“齊王殿下說,他願意用虎賁軍的指揮使一位,來向您討要我。”


    周砥行渾身一震。


    瑟瑟直勾勾看著他,淚花兒閃動:“將軍,您給麽?”


    虎賁軍的軍權……


    那是王室貴族才有可能觸及到的,距離皇權最為中心的軍隊。那是周砥行奮鬥了七年也無法觸及的高度。


    虎賁軍……


    指揮使……


    瑟瑟……


    周砥行按著瑟瑟肩膀的手不自覺微微鬆了鬆,最終,他滿臉愧疚地緩緩放開了她。


    瑟瑟含在眼中的那滴淚,最終還是滴落了下來,她閉眸,喃喃低語:“……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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