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者都有吧。”寬敞的衣帽間裏, 齊瀲江燃圈在鏡牆前,眼中帶有一些諷刺道:“有人不想讓我回去,有人不想讓我離開,雙倍的不想加在一起, 自然是雙倍的阻礙。”


    江燃露出了擔憂的神情,齊瀲見了,又柔聲安慰道:“不過沒關係,我能處理好。”


    她的目光越過江燃,看向鏡子裏的自己,也看向那幾位與她有著相似容顏的男女, 眼中的星空便愈發深邃起來。其實她早就想過回國的路上要麵對的困難,隻是那時的她其實還對遠在故國的親人抱有一絲絲的希冀,她做好了應對刺殺的準備,在心底卻還是期待著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或者發生的少一點、參與的人少一點。但是, 就目前所收集到的情報而言,這樣的希冀果然還是一種奢望吧。


    “如果......有什麽危險, 你不要撇開我,把我放在保護圈裏。我也能麵對的。”江燃一隻手搭在她纖細的腰肢上, 低垂著眼眸看著她, 怎麽看,怎麽覺得阿瀲又成熟了一些。


    仿佛要把那些年拉下的成長都找回來一般, 齊瀲海綿一樣汲取著現實中的元素, 並且不斷地調整著自身。她如今二十三歲, 和十五歲時的青春無畏不一樣, 氣質是早已內斂起來了的,但是外表啊、喜好啊,因為一直沒能親眼看到這個世界上的潮流而總顯得有些稚嫩,這種脫節是專業的造型師也彌補不了的,因為無論他們拿來如何新潮的衣服、給齊瀲做出多少好看的造型,可齊瀲看不到,因為看不到,她自身就總是遊離在那些潮流之外,不過如今不一樣了,她開始與這個年紀貼合起來,雖然二十三歲仍然很年輕,但是和十五歲的那種青澀不一樣,那是更加接近早晨十點十一點的東西。


    齊瀲笑著點了點頭:“得到了教訓,我已經和以前的那個我不一樣了。”


    她說的是以前那個什麽危險與秘密都要自己承擔的自己。


    江燃神色柔和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樣的舉動其實很怪,因為齊瀲本來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但是又莫名的很和諧,因為隨著江燃的撫摸,齊瀲還抬頭,在她掌心蹭了蹭。


    和最開始的那個被摸了腦袋還要計較半天的齊瀲也不一樣了。不過,很快,齊瀲又將江燃攬在懷裏,以一個主動者的姿態親吻了她的臉頰,氣勢也微妙地將江燃壓了半頭:“不過,你終究沒有經曆過類似的事情,也不懂得該怎麽和人打鬥,所以,答應我,別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情。必要的時候,你要知道跑。”


    雖然兩人周圍有很多的保護,基本上也不會有江燃直接麵對刺殺者的可能,但是既然已經說到了,齊瀲就忍不住多多地叮囑,江燃被她念著,心中一時甜蜜,一時擔憂。


    看來事情真的是很嚴峻了。


    “我知道了。我都已經突破了a級了,說起來,也算是個高手了吧?你也該對我放點心的。”


    齊瀲聞言臉色嚴肅些許:“燃燃,你什麽時候又突破了a級了?”她都不知道,而且她也沒有為燃燃做精神力梳理,她就悄無聲息地突破了?


    江燃攤開掌心,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在她掌心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她將手掌一翻,旁邊的架子上擺放的各色鞋包便像是受到召喚一樣飛了出來,眼見要掉落在地上了,卻又被一股詭異的力量凝固在空中,那是齊瀲出手了。


    江燃也沒想到自己的隨手一動,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她吐了吐舌頭,粉色舌尖一晃而過,無意的引誘:“就是今早。”


    齊瀲竭力將思緒從那抹粉嫩中收回,精準地控製著精神力,將那些琳琅滿目的奢侈品鞋包悄無聲息地放到地上,望著一地的狼藉無奈說道:“等下他們進來收拾,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呢。”


    江燃咬著唇,誘惑地看她一眼:“不然,說是我欺負了你?”


    齊瀲凝視著她,忽然收緊了手臂,把她徹底圈在了懷裏:“怎麽......欺負?”


    江燃:“像你心裏想的那樣咯。”


    齊瀲裝模作樣地沉吟片刻,而後輕笑:“那還是我欺負你吧。”


    江燃嫣然一笑,如同山花爛漫開:“想的美。”話音未落,她的眼前卻忽然湊上來一張精致秀氣的臉蛋,隨即嘴角感覺到了冰涼。


    冰涼而柔軟。


    江燃的眼睛忽然就像是月牙兒一樣了。


    “燃燃。”


    “恩?”


    “帝國其實和聯邦沒有太多的不同。也有高樓大廈,也有高尖科技,街上跑的、天上飛的、大海裏遊的也都是先進的交通工具,人們也不是沒有尊嚴。”


    齊瀲忽然跟江燃說起帝國的事情,江燃靜靜聽著,心中微微一動:“你是想向我誇讚帝國嗎?”


    齊瀲溫和道:“我隻是想告訴你,如果摒棄那些身份上的問題,帝國和聯邦真的沒有太大的區別,我快要回去了,你會跟我回去嗎?”其實如果換做以前的齊瀲,她大約不會問江燃這件事,因為她們已經結婚,而她身為帝國王儲,一旦回國,江燃自然也是要跟她回去的。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還是該詢問一下燃燃的意見,即便她其實並不想要聽到不同的答案。


    江燃略微一怔,她以為這件事情是默認的——齊瀲回帝國,那麽她當然也是要去帝國的。但是轉瞬,江燃又明白了,她深深地看了齊瀲一眼,眼裏有些火熱。


    齊瀲又解釋道:“我那時候來聯邦,心裏是不情願的。畢竟是另一個國度,我在聯邦沒有根基,而來到聯邦,還意味著我要放棄帝國的根基。而且這裏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他鄉,終究沒有故國好。”她歎了口氣,輕聲細語地道:“我快要快回去了,我想要和你一起回去,其實本來你也該跟我一起回去,但是我還是想問你一聲,如果去到帝國,你會不會很不開心?”


    這個問題啊。


    江燃撥開齊瀲額前的碎發,淡笑著,搖了搖頭。


    當然也不會感到有多麽不開心。如果換成原主,大概真的會有遠離故土的傷懷吧,但是她呢,本來也不是個正統的聯邦人,帝國和聯邦對她來說,其實差別不大。畢竟現在也不是什麽原始社會,兩國信息互通,她也見過帝國的很多消息,知道那裏也很現代化,對她來說,倒也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其實話說回來,如果嚴格說起來的話,就連這顆首都星,對於原主來說,也算是他鄉吧。


    原主心裏的真正故鄉應該是邊緣星,可惜了,無論是原主還是江燃,都注定再也不會回到那裏。


    “阿瀲。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說我在江家不受重視嗎?”


    齊瀲點了點頭。


    “你說對了,我的確不是很受重視。不過你也不要誤會,家裏對我不差,爺爺他們也都還好,但是我的心裏啊,隻有爸爸把我撫養長大的那顆星球,才算是真正的家鄉。”


    “燃燃......”


    “所以啊,如果說是背井離鄉的話,其實我早就是了。”江燃有些感慨。其實即使不看原主,她自己也是早就遠離了家鄉,而且,是再也回不去的那種。但是沒關係,人一輩子不就圖個過的好嗎?她自己如今很快樂很滿足,這樣就足夠了。


    江燃如今已經釋然,隻是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想起家裏的老人。


    子欲養而親不“在”。也不知道爸爸在家裏怎麽樣了,她不孝,無緣無故地就消失了,家中的老人恐怕已落幹了眼淚。


    隻希望,都能走出來吧。


    時間的洪流麵前,人就是這麽的無力,如果親人在世界的另一個地方,那麽無論是在哪裏,都還有個念想,都還可以聯係,如同江燃和江潺一樣。但是如果是跨越了時空呢?那就真的無法再接觸到了。


    江燃低下頭,遮住了眼中的淚花。齊瀲卻已發現了,她誤會江燃想“家”了,安慰道:“不如我陪你回去看看爸爸吧,在我們離開聯邦以前。”


    江燃深吸一口氣,將哭腔壓下去,強顏歡笑道:“你又知道我會跟你離開了?”


    齊瀲溫柔地給她揩去眼淚:“你都說的這麽明白了,我還能不知道嗎?你想要回去看看嗎?”


    “是呀,回去看看。如今我的限行令已經解除了,應聯邦方麵的邀請,我在離開聯邦之前,有幾場演講以及應酬,可能還要到處走,雖然邊緣星不在我的活動範圍內,但是加上一條行程還是沒有問題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他。或者,我們還可以把爸爸帶走,帶去帝國。”


    江燃抬起頭來看她:“把爸爸帶走?”


    齊瀲道:“是呀。因為......也許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這次回去,是為了那個位置去的,其他的都還好,唯一能阻止她的因素是蟲族女王。如果蟲族女王不蘇醒,那她就會成為帝國的下一任皇帝。


    如果蟲族女王蘇醒了,那麽她去麵對,去承擔。


    隻是不知道能不能再次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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