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了戀人關係之後, 兩人的生活有了些微的不同。


    江燃仍然負責著一日三餐,她已熟悉了齊瀲的口味,每次端上來的飯菜,都極對齊瀲胃口, 同時,她增加了小食的種類與次數,幾乎不間斷地“投喂”著齊瀲。私心裏,她想讓齊瀲能夠多長一些肉。


    她想要齊瀲好起來。


    十分想,特別想,自從得知精神力暴動對雙s級意味著有期限的死亡時, 她麵上裝作不相信的樣子,但是心中仍然不免留有了恐懼,她每天在齊瀲麵前說說笑笑,好像已經忘記了那天晚上所聽到的, 但是事實上,她恐懼極了。


    她才剛剛嚐到了愛情的甜蜜滋味, 卻緊接著就嚐到了愛情的苦澀。


    “又加餐呀?”


    江燃端著梅花糕走進書房,齊瀲被撲麵而來的梅香弄的精神一振, 抬頭笑著跟她說話。


    “隻是小點心而已, 進了你的肚子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呐, 嚐嚐。”


    江燃的投喂這麽密集, 齊瀲有些吃不消,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 嘴邊就湊上來一塊還有些熱乎的糕點,她隻得放下手中的事情,張嘴一口咬住了,咬下一小塊糕點來,秀氣地咀嚼。


    江燃做點心的手藝也是一絕。


    剛剛就聞到了清幽的梅香,現在糕點一入口,那股梅香濃鬱了許多,但仍然不失梅的清雅。因為剛出爐,糕點十分的柔軟,卻不顯得粉,而是有股湯圓般的細膩軟糯,糕點內包裹著的是打碎的棗泥,此時已經被蒸的略微流出油來,齊瀲吃了兩口,嘴裏的梅香就摻和了紅棗的濃香,二者相互纏繞著,既令寡淡的梅香增了色,又令棗泥不再顯得膩人。


    齊瀲幾下便就著江燃的手吃完了一塊梅花糕,毫不吝嗇地讚歎:“梅花糕宮裏常有,往糕裏塞棗泥也不是什麽前無古人的主意,但是這種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糕點,從你手下做出來,怎麽就那麽好吃呢?”


    江燃笑彎了眼眸:“好吃就多吃一點,來,再吃一口。”


    她又給齊瀲撚了一塊糕點送過去。


    其實還不是特別習慣被她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齊瀲低頭咬了,慢吞吞地吃完,溫柔地笑道:“吃了這塊不能再吃了,再吃,真要被你喂成個小豬了。”


    江燃嘀咕:“喂成個小豬才好呢。”


    總比這樣弱不禁風的樣子,看起來來的讓人放心。


    她的嘀咕被齊瀲聽到了,齊瀲就很無奈:“我變豬了,你還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嗎?”


    江燃就壞壞的笑:“當然要的啊,我養的小豬,含淚也要把它抱在自己懷裏。”她瞅準時機,又塞了一塊糕過去。


    齊瀲這下,小嘴都被塞得滿滿當當的了,被這麽好吃的糕點堵住了嘴,即便她有心想反駁,也說不出話來了。


    江燃看她那樣可憐,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你就知足吧。誰家的女朋友給做菜做飯做點心,還次次都端到你麵前,還不要你收拾的?你的任務就是吃,這唯一的任務你都不能完成嗎?”


    齊瀲嚼完糕點,摸著找水,江燃順手便撈住了水杯,給她湊到嘴邊,齊瀲抱住水杯喝了兩口,把水杯放桌上,神情之中的無奈更濃鬱了:“你不用這麽,呃,這麽無微不至地對待我的。”


    明明之前,江燃也沒表現的這麽無微不至啊。


    江燃見她說的認真,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喜歡嗎?”


    齊瀲搖搖頭:“倒也不是不喜歡。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呢?”


    “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要給她說故事?江燃恩了一聲,做出一副認真聽的樣子。


    齊瀲的眼神便飄忽起來,好像在組織語言:“從前,有一隻母熊,她失去了三個孩子,終於又等到第四個孩子出生。”


    “她為什麽會失去前三個孩子呢?”


    如果要給聽故事的人劃分種類,江燃無疑是其中的刺兒頭,她從來不肯乖乖地聽完一個故事,因為她總是有很多的問題。


    齊瀲沒有被她問住:“因為其他的公熊也想要留下自己的孩子啊。所以小熊總是很危險,他們很容易被其他的成年公熊殺死。一開始,很多母熊沒有經驗,頭幾胎小熊的存活率總是很低。”


    “聽起來真是野獸的世界。”


    “是啊。那裏總是充斥著野蠻,但是母熊的母性是與文明想通的,她也一直想要保護小熊,對於她的第四個孩子,她也拚盡了全力。”


    “那後來呢。”


    “後來小熊受傷了,它在跟著母熊去捕魚的時候被一天成年公熊發現,被拍了一爪子,斷了一隻腿,母熊和公熊打鬥,它才跑掉。”


    “它也活不成了吧?”其實除去那些問出口的問題,江燃實在是一個很好的講故事對象,因為她足夠專注與好奇,即使是這麽幼稚的故事,她也能夠投入全部的身心。


    唔,這是因為她隱約地明白齊瀲想借此告訴她一些什麽。


    “你說錯了,它恰恰活下來了。那已經是秋天,母熊和小熊已經成功地蓄積了不少的脂肪,雖然還缺一點,但是母熊靠著每天叼著魚在森林與溪流間往返,成功地給了它過冬的希望。它的傷口也好了,雖然腿是瘸著的,但的確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


    江燃聽的漸漸入神。


    “爸爸,學廚好累啊,我不想學了,我可以不去店裏了嗎?”


    “你已經拜了師了,沒有反悔的道理呀,燃燃,聽爸爸的,你得學下去。你手疼是嗎?爸爸給你揉揉。”


    她當然也不是一直都那麽堅定的,廚房工作繁重,她有時累的直哭,有時是給師父罵哭,每次她覺得自己實在受不了了,回家跟爸爸說時,爸爸總是耐心地勸著她,給她放鬆手腳,教她不能放棄。


    “齊瀲......”


    “嗯?”


    “能別說這個故事了嗎?”


    “怎麽了?”


    “我想我爸爸了。”


    “那就去看吧,現在視頻也行,我給你準備飛艇也行。你放心,你不像我,我不能離開首都星但是你是能的。”


    齊瀲溫柔地說。


    那不一樣,那完全不一樣。那個她應該稱作父親的男人,和她曾經像個小樹苗一樣依賴過的那份陽光雨露,終究是不同的。


    江燃勉強地笑了下:“沒事的。”


    在二十一世紀,她是突然消失了嗎?還是已經死亡?爸爸會傷心吧?還有師父......好在她走時已經留下了不少的財產,足夠爸爸養老了。


    “那,我接著給你講故事好不好?”齊瀲故事還沒說完,她想告訴江燃的事情還沒告訴,她很不想放棄。


    江燃點點頭:“說吧。後來小熊怎麽樣了?”


    “那個冬天它們熬過去了,等到來年開春,小熊的腿依然是瘸的,它是個殘疾熊。母熊就一直一直不讓它出去,每天帶食物回來,這樣又撐了兩年,母熊終於在第三年的秋天累死了。”


    齊瀲還沒說完,但是江燃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尾,她沒有說話,隻是聽著齊瀲說下去。


    “它死後不久,小熊也死了。那時,小熊不止不會捕獵,甚至連怎麽走出山洞都忘記了。”


    “你不是小熊,你那麽厲害,你不應該想太多。”


    “是呀,我很厲害。但是燃燃,你真的覺得我厲害嗎?”齊瀲仍是溫柔地笑著,她這個人就是這樣,雖然說了一個隱射自己的悲劇故事,但是,也還是十分的平靜。


    江燃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了。”


    “那你為什麽甚至會擔心我連水杯都拿不到呢?你把糕點喂到我嘴邊、把水喂到我嘴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你恨不得幫我把一切的事情都做完。”


    江燃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你看,你在潛意識裏不相信我能做好那些事。”


    “不是這樣的,我隻是想對你好。”


    “我信。我知道你沒有其他的想法,但是,我總是要警惕著的。”齊瀲當然清楚江燃是個多麽好的姑娘,她們戀愛了,江燃想要把一切好的都給她。


    她明白的,隻是不能讓事情一直這樣發展下去。


    “我得警惕呀。一開始我瞎了眼睛的時候,我傷心難過得一步路都不會走了,我在床上躺了半年,直到後背生了褥瘡,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家。後來我試著邁出第一步,就發現一步之後還有無數步,我想要保持行動力,所以我一般拒絕別人的攙扶,那樣也不夠,我訓練了很久才讓自己脫離拐杖,恩,隻局限於莊園裏的小範圍內。”


    她這樣說著,仿佛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甚至臉上仍然有笑容。


    其實在現在的她看來,那些事情,確實都已成了寶貴的經驗,她覺得自己該珍惜自己在那些年所做的努力。


    江燃聽著齊瀲的話,愣了很久。


    是了,齊瀲是一個多麽驕傲的人啊,一開始住進這公寓的時候,齊瀲還需要人攙扶、或是需要拐杖,可是沒過多久,她就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地四處走動了。


    江燃其實記得一件事情。


    那大概是四五月份吧,有一天她看書累了,就在客廳的藤椅上睡著了,睡了有好一會兒,她忽然被一陣碎碎念吵醒。


    “七步、八步、九步.......”


    “右手邊.......臥室。”


    “左轉,一步,兩步,三步......書房。”


    她聽見齊瀲在數數,反複地數數,她轉身看去,就看到齊瀲一臉嚴肅地在房裏走來走去。她走的可真慢啊,那些距離要是讓江燃或是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來走,都是幾秒鍾都不到的事情,但是齊瀲就走的很慢,她不斷地摸索著,數著那些房間之間的距離,好像在記它們的相對位置。


    看著那一幕,江燃當時是想哭的,但她一瞬間也明白了有時候齊瀲臉上會有的淤青是從哪裏來的。


    那大概是齊瀲扔掉拐杖,試著到處走的時候,不小心撞在牆上所留下來的。


    那天,齊瀲是不知道她在家裏吧?本來她那天是有課的,隻是自己睡過頭了。


    齊瀲當時特別的專注,專注到沒有意識到有個人在客廳的那邊躺著聽了很久她的念叨。而江燃已經意識到可能每次她出門,齊瀲都這樣在家裏練習,她知道齊瀲恐怕不會願意這一幕被她看到,所以一直地沒有出聲,甚至在齊瀲回臥室的時候,才去開關了客廳門,裝作一副剛剛回家的樣子。


    這兩天,心裏一直因為齊瀲的病情而擔憂煩惱,江燃差點忘了,齊瀲本來是一個多麽驕傲倔強的人。


    “其實如果我願意,我即使什麽也不管地躺在床上,也會有人把我的一切都打理好。我可以躺在床上混到死,燃燃,我談的是女朋友,可不是什麽都要幫我做的保姆哦。”


    江燃一下子羞愧極了:“我是不是做了件很蠢的事情?”


    “沒有啊,因為你是江燃,是總是想要對我好的、這麽好的江燃。”齊瀲就是怕她難過,所以才講了個故事暗示她,這時一聽到江燃有懊惱的傾向,她就立刻安慰江燃了。


    江燃搖頭:“可我好心辦了壞事。”她的頭上好像頂著一片烏雲,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那鬱鬱的陰影之下了。


    “沒事啊,隻要你以後稍微放鬆一下牽著我的手就好啦”,齊瀲輕笑:“不過不能放鬆太多哦,不然沒有了女朋友照顧我愛我,我這個瞎子,才真的是可憐了。”


    還貧!江燃的眼淚一下子被憋了回去,忍不住錘了她一下。


    “被人喜歡著、細心對待著的感覺是很好的。”齊瀲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拳頭握在手心,當然是包裹不住的,但是江燃卻覺得好像已經完全被她裹住了一般。


    “燃燃,我想當個正常人,當然也想做個正常的女朋友。你要給我機會。”


    “什麽機會?”


    “比如說,讓我像你對待我一樣對待你。我也會讓你感受到我的喜歡、也會細心地對待你的。”


    江燃看著她,剛剛憋下去的眼淚好像又要湧上來了,她深深的呼吸,想要把那感覺壓下去:“你想做個正常的女朋友嗎?”


    “想啊。”


    江燃拿額頭抵住了她的額頭:“那,都湊的這麽近了,你知道現在最應該做什麽嗎?”


    齊瀲輕笑:“當然是知道的。”


    這樣說著,她按住了江燃的後腦勺,微抬著頭,吻上了江燃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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