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小兩口”已經說好了,但是齊瀲當然不可能立刻就搬過去。


    她在莊園裏養了幾天,這幾天江燃照常上課,上完課又回來陪她,花費在路上的時間大約是一個半小時。


    好在這樣的日子並不需要持續很久,周四的時候,齊瀲搬去了江燃的公寓。


    “跟你以前住的地方比起來,我這裏可能有些小。”


    衣物、首飾、車輛、盲文書籍......齊瀲的私人物品其實有很多,但是她過來的時候除了一個包,什麽也沒帶,也沒讓江燃幫忙,據說,她的一些必需品,隨後會有人送過來的。


    “房子的大小對我來說區別不大,小一點,我還省事一些,不用花那麽多功夫去熟悉。”齊瀲說著,跟著江燃進了門,茫然地四顧,但其實她是什麽也看不到的,這隻是人在陌生場景下的本能反應而已。


    “那就好。”


    江燃把她引進屋內,帶她到處逛了一圈,哪裏是臥室,哪裏是浴室,哪裏有櫃子……這些都要告訴齊瀲。齊瀲被她拉著,在陌生的地方顯得有些邁不開腳,但是比起一般的盲人也要好上很多,江燃跟她說起要注意的,她就認真地記下來,不住地點頭。


    但其實,因為看不見的關係,即使那樣逛了一圈,還是很難立刻就在腦海中建立起一個準確的構圖來,而江燃顯然沒有過照顧盲人的經驗,她看齊瀲一直在點頭,就以為她知道了,逛了一圈之後,按照齊瀲的意思領她去了書房,自己就去廚房忙碌了。


    廚房裏,水流的聲音響起來了,之後是切菜的聲音、點火的聲音......這些聲音此起彼伏,像是一篇和諧的樂章。


    書房裏,齊瀲則從包裏拿出一本書籍,用一隻手觸摸著,讀取上麵的信息。


    “看”書、聽課,和遠在帝國的家人視頻,聽下屬匯報重要的消息......這一切幾乎都是在室內進行的。之前她跟江燃說她可以很快適應這裏,倒也沒有在騙江燃。


    因為她的生活很枯燥。


    跑步,不行;打球,不行;飆車,也不行。


    滑雪,不行;跑馬,不行;射擊,也不行。


    “不行”的聲音聽多了,她漸漸地就很少出門了,唯一還喜歡的運動就是遊泳,她每周遊三次泳。但她不喜歡有人在旁邊像照顧一個殘疾人一樣看顧她,可自己一個人又容易撞到腦袋,因此莊園的泳池裏有感應器,每次她要碰觸到池壁,就會發出提醒。


    哦,有時她也打牌,但是玩的是印有盲文的花鳥牌,而且總是需要每個人出一次牌就報一次牌,麻煩吧?再加上她總是贏,漸漸地,和她玩這項活動的人就少了。


    還能怎麽辦?她就養成了看書的習慣。


    說起來有些好笑,在她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她厭倦讀書,最為叛逆的時候,真是恨不得將一切與學習有關的東西統統銷毀掉。


    而她的叛逆期還沒來得及過去,蟲後就來了,她就上了戰場。


    那之後的事情,大概全星際的人都知道了。她斬殺了蟲後,失去了自己的眼睛。


    沒了眼睛,寂寞就像生根一樣趕都趕不走了,而後來她在心理醫生的疏導中發現,學習時的忙碌能讓她短暫地忘卻寂寞。


    因此她愛上了學習。


    十五歲到二十三歲,她學習了許多的東西,語言、科學,她最喜歡的是曆史,最擅長的卻是生物——仿佛是一種諷刺,她靠著一篇對蟲獸的生理構造做深度剖析的論文得到了生物學專業的博士學位。


    “嗨。”


    也許是二十分鍾,也許是半個小時,江燃出現在書房門口,叫了她一聲:“我要去上課啦,你的拐杖我給你拿進來了。”江燃把一個金屬小圓球放到書桌上,拿起了自己的包,臨走前又告訴齊瀲:“等我回來吃中午啊!”


    她又要趕去上課了。


    唉,星際的課程對於她這個外來客來說真的很深奧,她學的是語言,大概除了帝國語之外,其他的全要掛了,也不知道自己這麽每天上課有什麽意思。


    但是還是乖乖去上吧,不上課,她連出來住的幌子都沒有了。


    江燃走後不久,齊瀲的下屬們過來了,搬來了一些東西,一直負責她衣飾的錢秀秀也跟了過來,這時正看著她,一臉的難過。


    “殿下,您這不是胡來嗎?衣帽、飾物,這些您分的清嗎?哪天不是我給配好了,給您放好來的?天哪,您搬出來後,這些要怎麽解決呢?”


    純正的帝國腔,誇張的如同詠歎調的語氣,這是錢秀秀,一個一激動就如同在唱歌劇的女人。


    齊瀲含笑聽著,對於她的這些“抱怨”未發一言。錢秀秀本來是皇宮裏的老人,從她開始需要人照顧起,就被陛下撥派給她了,這麽多年,從帝國到聯邦,錢秀秀是一直跟著的,這次她忽然要搬出來,還不帶隨從,大概也讓一直照顧她的老人們著急了。


    “沒事的,有燃燃在呢,這些她能夠處理的。”


    齊瀲和錢秀秀說著話,另一旁,跟了齊瀲很久的侍衛長正忙著指揮其他人將東西妥善地放好。


    “殿下——”錢秀秀還想再說什麽,齊瀲衝她揮了揮手:“我知道你一直很負責,可能不放心,我也擔心燃燃一開始生疏,所以還是要請你每周過來一趟,幫我把每天要穿的衣服分好送過來。這樣,她隻需要幫我拿出來就好了。”


    齊瀲的這句話讓錢秀秀的臉色好看了很多,她本來就是擔心殿下得不到好的照顧,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沒有問題了。隻是......


    “可是殿下,您的禮服?”


    “禮服到要用的時候再送吧,最近我不是沒有應酬嗎?如果有了,就還是按照以前的老規矩來,這方麵,我信任你的眼光。”


    齊瀲既然要搬出來,這些自然是都考慮過的,這時候就交代的很清楚。聽她這樣說,錢秀秀也吃了顆定心丸,不再著急了,還跑去幫著整理了衣櫃。


    此後陸陸續續地暴露了一些問題,像是置物空間太小、家具不便於盲人使用之類,齊瀲隨即收獲了許多的改良建議,不過她都否決了。


    她和江燃不是真的結婚,因此在江燃家,她算是個客人,從來都是客隨主便,哪有鳩占鵲巢的道理?


    最後,為了不使得房子看起來太小,齊瀲隻選了一些她目前要用的東西,其他的,都讓他們又搬回去了。


    江燃回到家的時候,也發現了屋子裏的變化,不過那些變化來的恰到好處,江燃隻是驚訝了一下他們的辦事速度,其他的,什麽也沒說。


    “餓了麽?讓你久等啦。”


    出門的時候已經把湯吊著了,這時候火候正好,隻需要搭兩個菜就是很不錯的一餐了。江燃跑去廚房裏忙活了一會兒,就端出幾個菜來,笑眯眯地招呼齊瀲上桌。其實現在才是十二點,對於一般人來說,這個時候吃午飯其實還是早了,她說這句話,也是出於華夏人骨子裏的客套習慣而已。


    齊瀲其實早在她端出第一個菜時就忍不住抬頭了,沒有其他的原因,隻是因為突然傳來了一股難以言說的鮮香。


    “這是什麽?”


    如果不是因為對這裏不熟,聞到這香氣的齊瀲都要忍不住自己摸過去了,而被江燃帶過去的時候,她第一次發現去餐桌的十幾步路也能顯得特別的長!


    “是湯,你嚐嚐,看你吃不吃的出來是什麽熬的。”江燃賣了個關子,給她在咕嚕咕嚕冒著泡的砂鍋裏盛了一碗色澤誘人的湯,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上。


    隨著小碗的湊近,那股香氣更加濃鬱了,齊瀲一下子覺得自己餓了,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江燃連忙提醒:“小心燙!”


    說晚了,齊瀲被燙的差點掉眼淚,手指卻還端著碗不肯鬆開。


    是雞湯吧?入口便是甜香,十足的潤滑,從這一點看像是雞湯,但是又沒有雞湯特有的油膩,而且還帶著股雞湯所沒有的奇香。難以辨認……主要也是因為心思都在這難以言說的美味上。齊瀲小心地吹了吹,又喝了一口,嚐到了蘿卜絲的脆嫩和另一股直往腦子裏鑽的鹹香,頓時精神一振,更舍不得放碗了。


    江燃看她吃的很香,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好起來。一個廚子最大的快樂不是自己吃自己做的菜的時候,而是看別人吃自己做的菜的時候。


    顯而易見,齊瀲的反應很令江燃高興。


    “怎麽樣呀,嚐出來了沒有?”


    “是雞湯麽?可是為什麽一點也不油膩?”江燃問了,齊瀲才艱難地把腦袋抬起來,猶豫著說道。


    “看來吃飯長大的和喝營養液長大的還是不一樣。你的味覺還是很棒的。”江燃誇讚道。


    “雞湯裏,還加了些什麽東西嗎?”


    齊瀲的神情有些恍惚,真的有人能把湯熬到這個程度嗎?她自認不是個重吃的人,剛才,竟然也會被一碗湯勾到那種程度。她放下碗,這時一碗飯適時地推到了她手邊,裏邊,江燃已經給她夾好了菜。


    “這就是關鍵了,湯裏我加了火腿,這裏的火腿可真難找!當然,快起鍋的時候還加了已經去澀的蘿卜絲來增甜,至於雞為什麽不油膩,這就是手上的功夫啦,跟你說你也不會明白的。”


    江燃有些小驕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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