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覺得朱天機可能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是已經深陷泥潭, 勸他脫身。


    也許對朱天機來說, 這就是一個圍城, 他是困在裏麵想出去的人, 此刻赤腳站在牆頭上, 俯視著城外的他。


    把利弊分析地一清二楚, 而後對他伸出手,去還是不去, 決定權都取決於他自己的想法。


    麵前的那個青年瘦削的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漆黑的眼眸卻沒有一絲笑意,裏麵是全然的平靜。


    可是對白棠而言,憑他的實力, 這個世界上沒有圍城能夠困住他, 就算遇到不可戰勝的對手, 他都能隨時離開這個世界, 輕鬆脫身。


    白棠伸出手, 對朱天機道:“合作愉快。”


    朱天機垂眸笑了笑, 握住了白棠的手, 輕聲道:“合作愉快。”


    *


    “棠棠想吃棉花糖”和“圓圓的朱天機”聯手在妖網的交易板塊舉行了拍賣會。


    拍賣一個名額。


    擁有此名額的妖怪, 能得到朱天機和白棠的一條龍渡雷劫服務。


    這是麵對妖界上層妖怪的服務,麵對下麵階層普通的妖怪, 則是抽獎的方式。


    每一個報名的妖怪要繳十妖幣, 將由係統選出那位錦鯉。


    拍賣和抽獎活動一年隻舉行兩次, 妖網上兩大頂尖流量聯手舉辦的活動, 幾乎吸引了全妖網的關注度,轉發度高達兩億。


    而且抽獎方式斂財的程度遠遠超過拍賣,因為不管是將要渡劫的、已經渡過劫的妖怪,都想要去抽獎。


    單純的……想見白棠一麵。


    第一位抽獎而抽出的妖怪渡劫過後,發的第一條動態,就是痛哭涕流地誇讚白棠的盛世美顏,大麵積無意義的啊啊啊啊,還有那句“我感覺自己見到了天使”。


    每個親眼見過白棠真容的妖怪,最後無一例外都會成為白棠的顏粉。


    堅定舔顏,一百年不動搖的那一種。


    那是被世界讚譽的美貌。


    *


    除了拍下名額的妖怪,和抽獎抽中的妖怪,也會有找關係過來的妖怪。


    比如白棠麵前這隻大象精,動物保護協會陸地部的副主席,熊力亮的提攜人,座如歌的老友。


    他看上去像是博學的長者,戴著眼鏡,言行舉止成熟穩重,他有著多個頭銜,博物學家,動物權益保護主義者,言語極具煽動性的大演說家。


    大象精是廣泛出現在人類世界的妖怪,他精通二十五個人類國家的語言,在人類世界以動物保護者的身份舉辦過上千次演講,每一次的演講,大半的聽眾都會落下淚來。


    白棠慕名去看過他演講的視頻,台上的老者溫聲講述道:


    “人類的孩子,我想告訴你,當你在媽媽的注視下呱呱墜地,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長成一個愛哭愛鬧的小孩,要五六年時間。大象也一樣,我們也要等到五六歲以後,才能完全脫離媽媽的哺乳。


    當你坐在中學教室裏,有一天情竇初開,開始留意隔壁班的女生。大象也和你一樣,性成熟要等到十三四歲左右,


    當你成年以後,迎來自己心愛的新娘,而很多大象的婚配年齡,也是15到20歲呢,並且還能一直長個子,直到二十五六歲,很羨慕吧。


    在以後的日子,你養育子女,看著孩子慢慢長大;有一天你也會退休,逗著可愛的子孫;再後來,也許你會杵上拐棍,越走越慢……


    而大象的平均壽命,也是在60-80歲。


    你能想象嗎,在大地上,沒有任何動物能如此長久地陪伴你,和你度過一樣的歲月。


    隻不過,你在世界的這一頭,而大象在那頭。”


    當他講到一整個象群被獵殺時,台下陷入了極深的沉寂中,所有人都靜默不語,當他講述小象被訓練繪畫時,揪心的畫麵通過寥寥數語,就生動地浮現在聽者眼前……


    大象精叫陸延康,他和白棠還有蘇思遠驅車去戶外迎接雷劫,蘇思遠開車,白棠坐在副駕駛座上,而陸延康坐在後座。


    在開車的過程中,陸延康和白棠輕聲交談,“我本來已經做好去象塚的準備,因為以我的身體,很難成功渡劫。”


    “我還沒有成精時,我所在的象群被人類獵殺,他們拿斧頭砍掉族人的象牙,那個時候我不太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風從車窗吹了進來,陸延康花白的頭發被風吹得零亂,他飽經滄桑的臉上浮現傷感的神情,“為什麽象牙製品這麽受人類追捧,如果人類喜歡一個種族,就要把它們的牙齒砍下來,那麽沒有任何一個種族願意得到人類的喜歡。”


    “我後來被抓到動物園裏,他們將我關在極其狹小的籠中,小到我連抬頭低頭這樣的動作都不能做到。”


    “人類用牛鉤來紮我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在極致的痛苦中,我學會了倒立,騎車,打球,還有繪畫。”


    “那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階段。我們的記憶力很好,所經曆的一切痛苦,都不會遺忘。”


    陸延康停頓了一下,從口袋中拿出一塊疊得整齊的手帕,輕輕擦拭眼角,這個老人沉默地看向車窗外的天空。


    那是即將迎來雷劫的天空,烏雲密布,不見天日。


    “我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處於抑鬱的狀態。”陸延康沙啞道:“我親眼目睹了母親倒在我的麵前,巨大的淚珠從她的眼裏滾落出來。”


    “後來又被人類關在動物園中,人類所能做的罪惡的事情,會遠遠超出你的想象。其實不止是大象受到這樣的迫害,還包括被逼成殺人鯨的虎鯨,以及在飼養員懷裏拒絕呼吸,自殺的海豚……”


    “我時常會覺得這個世界無比黑暗。”陸延康伸出蒼老的手,指向昏暗的天空。


    “可是後來,我的前輩告訴我,我不能就這樣無聲地倒在黑暗中。”


    “因為在漫長的黑暗裏,有無數不敢發聲的、迷茫而無助的靈魂在遊蕩,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成為領導者,帶領他們穿過長長的黑暗,也許黑暗是沒有盡頭的,我們終將成為赤手空拳孤身奮戰的鬥士,倒在無盡的黑暗中——”


    “可是誰又說得準呢?或許下一步,我們迎來的就是曙光。”


    陸延康笑了一下,他看向白棠,“就好像現在,我以為自己活不過今年,已經準備走到象塚中,對我死去的族人訴說我經曆的一切。”


    “那將會是冗長的敘述,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我的族人很有耐心,他們會用鼻子溫柔地撫摸我,對我說,孩子,別急,慢慢說,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


    “然而如歌卻告訴我,你的存在。他讓我不要一心尋死,要對得起我的名字,延康,延年益壽,幸福安康。”


    “我說,我並不是求死,我隻是太累了,這一生漫長的跋涉對我來說太累了。我想要去象塚見見我的族人,見見我的母親,擦去她眼角的淚水,躺在她的身邊,和他們一起陷入漫長的沉睡。”


    “如歌歎了一口氣。”陸延康說著也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他說,黑暗中還有許多無家可歸的靈魂,那些迷途的孩子在等待一位引路人。”


    “所以我要帶他們回家,所以我還不能倒下。”


    *


    白棠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陸陸續續接觸到了其他動物保護協會的成員,聽到了各種各樣的故事,在某一天,他突然和蘇思遠說:“我想要加入動物保護協會。”


    其實這個想法,在幫大象精渡完劫就有了,那日渡劫結束後,天空中下起了細雨,陸延康在昏暗中踽踽獨行的身影不知為什麽,印在白棠腦海裏許久。


    他想,如果一個領頭人在最前麵舉起了火把,那麽在黑暗中的其他人,是否也應該舉著火把站出來?


    如果黑暗中全是火把,那麽到最後,火把將把黑暗照亮,他們不再需要尋找遙不可及的光明,因為他們已經成了光之所在。


    哪怕他隻是一位快穿者,終將離開這個世界,白棠也想在離開前,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麽。


    來感謝這個世界,感謝這個世界讓他和蘇思遠相遇,和其它的妖怪們相遇。


    彼時的蘇思遠正在辦公,聽到這句話,他合上筆記本,轉頭看向白棠,“你確定了嗎?”男人的語氣並沒有幾分意外,因為蘇思遠很了解白棠,他知道白棠的心很軟,幾個故事就能打動這個小妖怪的心。


    蘇思遠的心門是緊閉的,裏麵卻住了一位軟心腸的小妖怪。


    白棠肯定地點頭,蘇思遠陪他辦了申請手續,等正式入會的那一天,蘇思遠像是開玩笑般低聲道:“棠棠,我也是保護動物,要不你順便把我也一起保護了吧。”


    白棠看了看四周,四下無人,於是他壯著膽子,飛快地親了蘇思遠一下,“這是我給你蓋的動物保護協會的章,”少年目光閃爍,低頭小聲道:“壞人看了就不敢來欺負你了。”


    “那可不行。”蘇思遠指著自己被親的地方,柔聲道:“這個章不能給別人看到,我要把它藏起來,藏到隻有我能看見的地方。”


    啊,你看看這個蘇先生,說話總是這麽不正經。


    白棠無奈地看著麵前的蘇先生,眼裏帶著一點撒嬌般的指責,他就這樣紅著臉看了對方一會兒,敗在了那雙專注的琥珀色眼眸下。


    白棠深吸了一口氣,撲上去啾啾啾親了好幾口,給對方蓋了一大堆的章,給對方戴滿了軍功章。


    蘇先生信奉禮尚往來,他捧起少年的臉蛋,啵啵啵蓋章回去,少年的臉慢慢紅了起來,紅成了一隻小番茄。


    於是樹懶先生就開心地捧著他的小番茄,一路啾啾啾啾咪著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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