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一家隱匿在繁忙都市中的休閑酒吧,與其他魚龍混雜的嘈雜酒吧不同,出入“夜色”的多為都市白領金領階層,來這裏的目的,無非是為了卸去白日忙碌後的一身疲憊,點上一杯酒,散座在燈光明滅變幻的角落裏,任由那融合了巴西桑巴音樂與美國西海岸酷派爵士的波薩諾瓦音樂,帶著巴西海灘沁人的鹹濕味道與午後陽光的慵懶,靜靜流入耳內,讓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得到最徹底的放鬆。


    當然,流連酒吧,有人是為了排遣寂寞,有人是為了邂逅,也有人僅僅為了消遣,比如說阮夏和桑蕊,不用加班時,阮夏和桑蕊經常相約去“夜色”坐坐,安靜享受大都會下的絢麗夜生活。


    “你說什麽?前天和你上床那男人是你們公司新任總經理顧遠?”


    坐在遠離喧囂熱鬧的舞台的角落裏,桑蕊明媚的眼底難掩錯愕。


    阮夏淡淡望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高腳杯,漫不經心地輕晃著杯裏加了碎冰和牛奶的愛爾蘭百利甜酒,輕點了下頭:“你沒聽錯,確實是他。”


    “這,也太扯了吧,那種台言式的狗血劇情怎麽會發生在你身上?那下一步呢,是不是按著台言的劇情發展順道譜寫出一段辦公室戀情?”


    “然後呢?是不是好事將近時他突然冒出個未婚妻,或者遇到他家族的極力阻攔,並扔下一張支票讓我遠走他鄉,永遠不要打擾他,然後他四處找我,找到了,從此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阮夏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道,“那是成人童話,ok?桑大記者!”


    “你們的相遇就已經很童話了。”桑蕊撇了撇嘴,端起桌上兌了蘇打水的純白軒尼詩,輕抿一口,望向她,“那他有沒有認得你?”


    “這才是我今天約你的目的,以你當記者的敏銳判斷,你覺得他會不會已經認出了我?”


    阮夏說著把上午與他過招的情形簡單說了下。


    桑蕊低頭沉吟了一會,望向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敢打包票,他百分之八十已經確定那晚的人是你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疑惑,因為濃妝後狂野魅惑的你與素顏下清麗可人的你簡直就判若兩人,所以他還不敢百分百確定那晚的床邊人即是他未來幾個月內的助理,而他最後那一句隻是試探。我想,以後他還會找各種各樣的機會試探你,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依你的分析他無非是想確定我是不是那晚的人,那找出來後呢,找出來又怎麽樣,難道他還要負責不成?”


    阮夏不以為意地撇撇唇,以她今天對他的觀察,他雖然不失為一個認真負責的好男人,但在這場你情我願的男歡女愛中,他未必就會屈就自己去擔負不必要的責任。


    “當然不可能,他顧遠是什麽樣的人?會為了一場你情我願的一夜情負那不算責任的責任?我猜,他之所以要確定你是不是她,無非是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桑蕊分析道。


    “什麽疑惑?”阮夏腦子一下子沒轉過彎來,望向她。


    “我說你腦子是幹什麽用的?這都想不明白嗎,比如說,你為什麽願意和他發生一夜情?第二天為什麽又一聲不吭地走掉之類的。”


    “他沒有那麽強烈的好奇心。”阮夏直接否決掉。


    “難說,畢竟這一夜情是你挑起的,事後一聲不吭地離開的也是你,這攸關男性自尊的問題,他想要追根問底也不奇怪。”


    阮夏眼一瞪:“你又知道是我挑起的了?”


    桑蕊不客氣地睨她一眼:“以我對你的了解,酒醉外加被下藥後的表現絕對是驚天地泣鬼神,你主動去撩撥人家不奇怪,而且,據說顧遠是個非常嚴謹自律的人,私生活絕對檢點,沒道理會去勾引你。”


    要真的夠嚴謹自律還會與尚是陌生人的她發生一夜情?阮夏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明顯對桑蕊的話不敢苟同。


    桑蕊也不以為意,望向燈光交錯變換的舞台,興奮地提議:“慵懶的bossanova(波薩諾瓦)終於換成了狂野動感的dj舞曲,要不要一起去舞一段?”


    阮夏望了眼舞台上漸漸多起來的人群,搖搖頭:“算了,人太多,敬謝不敏,你自己去吧,記得別讓人揩油了。”


    桑蕊略顯掃興地瞪她一眼:“你今天應該約我在‘星之戀’的。”


    阮夏沒好氣地瞪向她:“是誰提議來‘夜色’的?今晚沒心情跳,你一個人去吧,我在這等你。”


    見勸不動她,桑蕊也懶得多費唇舌,起身,“那你就在這幫忙給守著包包吧。”說完便融入了熱情四射的舞動人群中。


    阮夏不敢苟同地搖搖頭,端起桌上的百利甜酒,輕藎斡苫旌獻糯己衲滔愕木憑嗉猓潘砍癜愕乃郴詬謝敫怪小


    “阮小姐,真巧!”清冷略帶磁性的低沉嗓音在身後淡淡響起。


    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僵,素雅的瓜子臉上掠過一絲不可置信及驚惶,但隻一瞬便恢複如常,漾起一抹輕笑,阮夏抬頭望向來人:“總經理,是挺巧的。”


    “一個人?”顧遠往四周掃了眼,淡淡問道。


    “沒有,和朋友一起。”


    “不介意我坐下吧?”顧遠挑眉淡問。


    “當然,總經理請坐。”阮夏趕緊起身讓座,“總經理,想喝什麽?”說著抬手招來服務生。


    “一杯芝華士,加點冰綠茶,謝謝!”顧遠朝服務生說道。


    “不兌蘇打水?”阮夏忍不住好奇開口,芝華士是威士忌烈酒中的一種,淨飲的話幾乎就是燒著喉嚨下肚,連酒商都會建議勾兌一倍的蘇打水,他這麽喝不怕它的烈性?


    “不用!”顧遠揮退服務生,望向阮夏,慢慢開口,“阮小姐似乎對時下流行的調酒很有見地?我記得阮小姐早上似乎說過從來不涉足這種聲色場合的?”


    阮夏正欲端起酒杯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頓,顧遠微眯的黑眸不著痕跡地望向她微微頓住的手,而後視線慢慢落回她平靜的小臉,一瞬不瞬地望著。


    阮夏狀似不經意地伸手撩了撩額際滑落的一縷長發,笑望向顧遠:“難道從來不涉足這些聲色場合的人就不能對時下流行的調酒有認識了?那依總經理之見,從來沒涉足過時裝行業,就不可能對當季流行款式有了解了?”


    薄銳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顧遠輕輕笑了笑:“阮小姐不要介意,隻是看阮小姐似乎對‘夜色’輕車熟路,好奇而已。”


    而後似是意有所指地加了句:“看阮小姐不像第一次來夜色。”


    “總經理見笑了。”阮夏一邊細細研讀著顧遠臉上的神情,一邊小心翼翼地挑揀著措辭,“今天早上突然聽總經理提起‘夜色’,忍不住心裏好奇,晚上便趁著有空與朋友一起來看看,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總經理您。”


    而後把話題引到顧遠身上:“總經理經常來?”


    “我剛回國沒幾天。”言下之意不常來。


    “阮小姐對‘夜色’怎麽看?”顧遠技巧性地把話題再次導回原來的話題上。


    心中不解顧遠為何這麽問,阮夏謹慎開口:“很溫馨,很休閑,是放鬆心情的好去處。”


    顧遠望了她一眼,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阮小姐在我麵前似乎總是這麽小心翼翼,是隻針對我還是阮小姐習慣如此?”


    幹笑兩聲,阮夏嚐試著放鬆緊繃的神經:“總經理您說笑了,您是我上司,我們這些當人下屬的得看人臉色吃飯,不悠著點怎麽行呢。”


    顧遠望著她,似笑非笑,也不說話。


    阮夏一時間找不到繼續下去的話題,場麵有些尷尬,服務生正好送酒過來。


    “總經理酒量不錯?”阮夏望了眼兌了冰綠茶的芝華士,隨意找話題。


    “還過得去,阮小姐似乎沒什麽酒量,很容易醉倒?”


    淡淡望了眼她麵前那杯已經喝了大半的百利甜酒,顧遠緩聲開口。


    心不自覺地一緊,他似乎話裏有話,阮夏不敢輕敵,甜笑著開口:“我曾一口氣喝完一瓶伏特加,臉不紅心不跳,這酒量算好算差?”


    幽深平靜的黑眸幾不可微地起了一絲波動,顧遠望向阮夏:“阮小姐好酒量!”


    “謝謝總經理誇獎。”阮夏笑得輕鬆愜意,就知道這句話能打消他的疑慮,那晚在他麵前的她可是爛醉的,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喝下一大瓶號稱世界六大烈酒之一的伏特加的人又怎麽會輕易被醉倒呢。


    顧遠因她突如其來的輕鬆而微微眯了眯黑眸,望向她漾滿笑意的瓜子臉,眼底帶著疑惑,而後是深銳的研判。


    阮夏因他眼底不加掩飾的探究,心微微地揪緊,臉上卻是極力克製下的平靜,微微俯身端起桌上的酒杯,阮夏淺笑著朝顧遠舉了舉杯:“總經理,難得我們會在此相遇,那就借機為我們未來合作愉快幹一杯怎麽樣?”


    顧遠望了她平靜的小臉一眼,輕輕笑了笑,端起酒杯,意有所指:“我很期待與你的合作!”


    晶瑩剔透的兩隻高腳玻璃杯輕輕撞在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鏗”聲,綿遠而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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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越的手機鈴聲響起……


    “抱歉!”低頭看了眼手機,顧遠望向阮夏,“我有事得先走一步了,阮小姐慢用。”說著起身。


    阮夏舒了口氣:“總經理慢走!”


    顧遠望了她一眼,目光在半空的酒杯上頓了下,淡淡說道:“阮小姐,酒量再好也總有意外的時候,別再讓自己醉倒,你不會每次都這麽幸運。”


    阮夏因他這句話驚得手中的酒杯差點從手中滑落,下意識地望向他,卻隻捕捉到一個匆匆而去的峻挺背影。


    “回魂啦回魂啦!”一雙精心描著淡粉色指甲油的線條纖細優美的小手在眼前輕揮著,阮夏驀地回神,望向剛從舞台上下來香汗淋漓的桑蕊,“跳完舞了?”


    “剛與你坐一起的帥哥是誰?”桑蕊興致勃勃地問道。


    阮夏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在跳舞嗎?”


    “這不是不放心把你自己一人仍在這裏嗎?跳舞還得分神往你這裏瞄。說一下,剛那男人是誰?”


    “顧遠。”阮夏淡淡說道。


    桑蕊驚愕地望向她:“他就是你的419情人?阮夏,姐問你,那晚是不是你的第一次?”


    阮夏精致的瓜子臉因這一問題不自覺地微紅:“你問這幹嘛?”


    “你先告訴我是不是?”


    阮夏望了她一眼,輕點了下頭。


    桑蕊興奮地打了個響指:“那就得了,聽姐一句勸,馬上去他麵前告訴他,你就是那一夜的她,然後逼他負責。”


    “你腦子進水了?”阮夏睨向她。


    “這樣的極品你不懂得把握才是腦子進水。”


    “那種男人太可怕,高深莫測不說,卻偏偏像是能一眼把人看穿,在他麵前我完全無所遁形,我腦子太簡單,應付不來,還是遠觀就好。”阮夏心有戚戚焉,剛剛短短十幾分鍾下來,她全身一直處在極度緊繃狀態,沒得放鬆過半秒。


    “怎麽說?”桑蕊興致勃勃地望著她。


    “和他交談就像一場博弈,而在這場博弈中每次我快要勝利時形式馬上急轉而下,占下風的永遠都是我,這也就算了,在他麵前,我得調動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時刻處於緊繃備戰狀態,光是剛剛那麽十幾分鍾我都要虛脫了,很難想象繼續下去我會不會直接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那是因為你心裏有鬼。”桑蕊不客氣地吐槽,“不過,以後你們都是要在一起工作的,看他似乎是不把你給逼出來是誓不罷休了,如果真的不想讓他知道,以後還是謹慎為上。”


    阮夏苦笑,如果他執意要查出她她再小心也是白費,她就像那孫猴子,無論怎麽翻也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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