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一出口, 不僅是四老, 連慕輕楊也好奇地看過去。


    顧歐汀握緊了她的手,麵色平靜地對眾人說:“教練讓她待會兒去一趟隊裏,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又是去隊裏, 隊裏怎麽那麽多事呢。”顧媽媽抱怨起來, 對慕輕楊說:“楊楊你聽我的, 比完賽趕緊退役,別再猶豫了。”


    慕輕楊幹笑應付, 才放鬆的心弦又繃緊了。


    老人這裏還可以解釋是訓練去了,那教練哪裏呢?又該用什麽借口?


    一切都怪那頭死羊,不然也沒這麽多麻煩事了。


    顧歐汀今天還有重要的工作, 必須回公司了, 因此慕輕楊得一個人去滑冰隊。


    臨走時他告訴她,在她白虎事件剛爆出來的時候,他就親自打電話給教練請了假。至於請假的理由,不管慕輕楊怎麽問他都不肯說,隻說等到了隊裏,她自然就知道了。


    對方的反應讓慕輕楊越發忐忑, 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當她開車來到訓練場, 見到教練後,果然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他用的理由。


    “輕楊, 你備孕順利嗎?”教練在他辦公室裏關心地問。


    備孕……備孕……


    這兩個字宛如趕都趕不走的蒼蠅, 在她腦海中瘋狂盤旋。


    慕輕楊嘴角抽搐地答了聲順利, 心中恨不得現在就把顧歐汀抓過來揍一頓。


    誰要跟他備孕!


    教練放了心, 對她說:“順利就好,顧先生說你們準備比賽結束就懷孕是不是?那我提前預祝雙喜臨門啦。”


    “嗬嗬,謝謝……”


    慕輕楊滿頭黑線地接受了他的祝福。


    “你準備什麽時候重新開始訓練?白榮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一個人練的,我要重新為你們調整一下訓練計劃。”


    慕輕楊聞言很不好意思,“對不起,都怪我擾亂了大家的計劃。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突然離開了,隊裏怎麽安排,我就怎麽配合。”


    教練笑道:“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能理解。廢話不多說了,先來測試一下你現在的完成度吧。”


    慕輕楊起身,隨他來到滑冰場,換好鞋後開始展示動作。


    教練站在欄杆外看,見她身體輕盈動作流暢,穿著白色的訓練服,宛如一隻在冰麵上翱翔的白鴿。無論多麽複雜的動作,由她做出來都利落無比,找不出半點缺陷。


    不光達到了他的心理預期,更是遠遠超過以前的水準。


    “好!太完美了!”


    等她停下後,教練滿意地鼓掌,“隻要你能保持這個狀態,我相信明年的領獎台上,一定有我們國家的身影。”


    慕輕楊擦掉額頭上的汗珠,衝他笑了笑。


    與教練約定好明天開始訓練,並且在食堂簡單地吃了頓午飯後,慕輕楊就開車離開訓練場,打算回顧家。


    沒想到的是,半路上居然接到了黎素菀打來的電話。


    真是有意思,她還沒動手,對方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慕輕楊眼中閃過一抹暗光,接聽電話。


    黎素菀要求跟她見一麵。


    她看看車窗外,一眼就瞥見了一家餐廳,報出地址等她來。


    在包廂裏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她正捧著杯子坐在窗邊喝咖啡時,服務員打開門,一個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走進來。


    等服務員關上門,她便往慕輕楊麵前一跪,帽子落地,露出雜亂幹枯的頭發,已然散失往日的光彩。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想怎麽懲罰我就怎麽懲罰我吧,我絕無怨言。”


    她梗著脖子跪在地上,微微抬頭,雙頰與眼窩深陷,皮膚蒼白,瘦得已經快要不成人形了。


    慕輕楊微訝。


    “你是認真的?”


    黎素菀抬起頭,一雙眼睛裏滿是紅血絲。


    “我搬出顧家的事,你肯定已經知道了。事到如今,我沒什麽好說的,隻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之前因為愚蠢放下的過錯。”


    她認錯的態度倒是很堅決,模樣看起來也足夠憔悴,引人憐惜。


    可惜她選錯了對象,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人,慕輕楊一向連同情心都吝嗇給予。


    她喝了口咖啡,淡淡道:“你大概不隻是為了這個吧。”


    黎素菀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慕輕楊說:“你不說出實話的話,我是不會考慮的。”


    她沉默片刻,硬著頭皮如實說道:


    “我希望你們可以既往不咎,讓我回來。”


    “順便把他讓給你?”慕輕楊譏諷地問。


    她的身體猛地震了一下,用力埋著頭,臉色鐵青。


    “因為顧叔叔,我才失去了我的家,給我一個新的家難道不是他們應該做的嗎?我的要求難道過分嗎?成王敗寇,現在你贏了,可是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不會放棄的。”


    慕輕楊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放下杯子說:


    “那我們就沒什麽可聊的了。”


    她拿著包要走,黎素菀擋住去路,抱住她的雙腿。


    “我已經過夠這種想要卻得不到的日子了,你不是老虎嗎?幹脆吃了我吧!”


    慕輕楊皺眉,抽腳道:“放手。”


    黎素菀不肯放,死死抱著她,以性命做威脅,要麽原諒她,要麽就吃了她。


    慕輕楊活到這麽大,也隻有麵對顧安時有耐心些,見她如此冥頑不靈,抓起杯子擲向天花板上的監控攝像頭,打壞它以後顯出原形,將她撲倒在地。


    黎素菀毫無防備,猛然看見一頭這麽大的老虎出現在眼前,巨大的爪子壓在她的肩膀上,頓時嚇傻了。


    慕輕楊張開血盆大口,獠牙足有成年人的巴掌那麽大,咬住她纖細的脖子。


    黎素菀這才感覺到死亡在逼近,嚇到連救命都喊不出,渾身直抽搐,身下蔓延出一灘淡黃色的水漬。


    慕輕楊鼻間噴出一股熱氣,收起爪牙,等站穩時已然恢複人形。


    黎素菀麵無人色地躺在地上,半天都動彈不得。


    “還想讓我吃掉你嗎?說實話,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想髒了自己的嘴。”


    慕輕楊留給她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聽到外麵有敲門聲,打開一看,是因攝像頭出故障上來詢問的餐廳工作人員。


    “請問裏麵出了什麽事嗎?我們剛才聽到有奇怪的聲音……”


    話說到一半,那人麵色一緊,看到黎素菀衝到窗邊,抓著窗台就要跳下去。


    他們連忙衝過去抓住她,而她經過剛才那一嚇,身體無力,沒能成功,被他們拉下來壓在地上,拚命勸說。


    “小姐你想開一點,不要尋死啊。”


    她哭得聲嘶力竭,眼神絕望地看著慕輕楊。


    慕輕楊搖搖頭,什麽也沒說,快步走出餐廳。


    當晚顧歐汀下班回家,睡覺前慕輕楊把黎素菀的事告訴了他,他聽完後沉吟了一會兒,讓她以後不必再管她,專心訓練就是,其他的他來解決。


    慕輕楊不知道他是怎麽解決的,但是從那以後,黎素菀再也沒打過電話給她,再也沒出現過,微博賬號也已經注銷。


    偶爾顧媽媽會在飯桌上提起一嘴,抱怨她連個電話都不打,也不回國看她們。


    聽語氣,似乎又出國去了。


    對於黎素菀,她已經不想再有任何接觸。而隨著比賽時間的逼近,她也越來越忙,不再有時間管其他的事。


    四月初,春光燦爛,鳥語花香,期待已久的世錦賽終於即將開始了。


    今年的比賽地點定於e國,慕輕楊跟隨著滑冰隊一起出發,在該國提供的宿舍住下,不久之後,比賽日期就到了。


    她訓練了這麽久,其實還是第一次親自參加比賽,還是規模如此大的。


    進入賽場時,她已經看到外麵人山人海等候入場的觀眾,即便安慰自己不用緊張,當做沒看見就好,心跳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


    坐在等候室,她閉目回憶宿主參加過的每一次比賽,告誡自己注意細節,千萬不要發生失誤。


    突然,教練神秘兮兮地敲了敲門,打斷了她的回憶。


    “輕楊,外麵有人找你。”


    找她?


    這異國他鄉的,她又沒有朋友在。


    她滿腹狐疑地走出去,見大廳裏有無數工作人員忙碌地穿梭,大多是e國人,高鼻深目,偶爾摻雜一些發色眸色各異的外國選手,穿著各自國家鮮豔的隊服。


    就在這一片不同的顏色中,她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麵孔,頓時吃了一驚。


    “你們怎麽來了?”


    顧媽媽顧爸爸、慕媽媽慕爸爸、顧安、林小林,還有顧歐汀,一個個都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站在麵前興奮地看著她。


    尤其是顧安,e國還沒化雪,她被林小林裹成一個球,隻剩下兩個鼻孔還露在外麵喘氣。


    看見慕輕楊,她習慣性地撲過去,卻忽視了自己此刻的體積,竟然撞到她身上後反彈,後退了好幾步。


    她滑稽的樣子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慕輕楊也哭笑不得,蹲下摟住她的肩,幫她拍掉從外麵帶進來的雪花。


    顧媽媽說:“很意外是不是?歐汀特意給你準備的驚喜。他一個月前就定好機票了,專門叮囑我們不要告訴你。”


    慕輕楊回頭看向站在身邊的顧歐汀,嗔道:“你不怕我根本不想讓你們來,把你們趕回去?那多尷尬啊。”


    “所以你現在要趕我們走嗎?”


    他展開雙臂,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


    “討厭。”


    慕輕楊罵了句,一拳砸在他的胸膛上。


    “慕阿姨,我要給你看個東西。”


    顧安踮起腳尖拽她的衣服,獻寶似的。


    “什麽東西?”


    她摘掉手套,在背包裏努力掏,掏了好久才掏出一個薄薄的、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給她讓她看,期待地等著她的反應。


    慕輕楊打開蓋子,裏麵放得是一張照片。


    照片裏有他們班上全部的小孩,每人都穿著大紅色的衣服,蹲在一塊兒,手裏牽開一條橫幅。


    橫幅上書一排大字——慕輕楊媽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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