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輕楊謙虛地擺擺手, “沒什麽啦。”


    顧媽媽很想知道, 安安便自告奮勇,將今天發生的事告訴給他們。


    盡管麵對顧安時他們的表現依舊很冷淡,聽完後, 顧媽媽卻對慕輕楊大誇特誇, 笑得合不攏嘴。


    “真不愧是咱們顧家的兒媳婦, 就是厲害!別人家媳婦嘴甜會生孩子有什麽用?咱們家的身手好,巾幗不讓須眉。”


    慕輕楊已經習慣她的作風, 笑笑,繼續吃自己的飯。


    顧安難得見到這麽融洽的氣氛,忍不住又說了句, “她還得了一朵大紅花呢。”


    “是嗎?拿來看看。”


    顧安跳下凳子, 跑到樓上拿。慕輕楊喝了口水,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回頭一看,居然是顧爸爸。


    他衝她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自己出來。


    慕輕楊看了眼顧媽媽,她猶自吃著飯, 並不注意他們, 應該是默許的。


    於是她跟著顧爸爸來到大門外,後者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 塞到她手裏說:


    “安安上學的事情, 多虧你操心了。這個就當做往後你們兩個的零花錢, 用完了再問我要。”


    慕輕楊捏了捏紅包, 裏麵質地挺硬,估計裝得不是現金,而是銀行卡。


    她略顯錯愕,“幹嘛給我錢?”


    她又不缺錢,顧歐汀從來不曾在這方麵虧待過她。


    顧爸爸道:“鷗汀有個女兒,你是頭婚,嫁過來本來就是你吃了虧。沒想到你對安安還這麽好,跟親生閨女似的,這點錢就當我們老兩口給你的謝禮,千萬不要拒絕。”


    謝禮……感謝她照顧顧安?


    可兩人平時不是根本不拿顧安往心裏放麽?話都不跟她說,顧爸爸比顧媽媽好一點,但是也沒好到哪裏去。


    怎麽突然感謝起她了?


    她十分疑惑,仔仔細細地打量他,發現他眼中分明閃爍著對顧安的關切。


    抿了抿嘴唇,慕輕楊好奇地問:


    “我不需要錢,要是你們真的謝謝我,可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顧爸爸是近幾年,也就是顧歐汀開始接手公司後才退休的,看著挺內斂,其實城府一點也不比顧歐汀少。


    一看慕輕楊的表情,他就猜到她是想問什麽了,特意告訴她,“不是我們想瞞著你,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好,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懂的。”


    慕輕楊道:“話是這麽說,可是誰願意糊裏糊塗的過一輩子呢?”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道:“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就悄悄告訴我,安安的媽媽到底是誰?在哪兒?”


    顧爸爸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大廳的燈亮一些,門外的路燈暗一些。這些燈光打在他蒼老的臉上,忽明忽暗,神秘詭異。


    片刻後,他的目光閃爍,歎了口氣。


    “是誰你不用知道,我能告訴你的,就是她已經死了,你不用擔心她會動搖你的地位。”


    慕輕楊從不曾擔心這點,她隻想知道顧歐汀為何會剩下顧安,又為什麽會娶宿主。


    在這些複雜的關係中,顧安的媽媽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答案就在眼前,她急得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她是怎麽死的?死在哪裏?”


    顧爸爸張著嘴,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餐廳方向傳來顧安的聲音。


    “看,這就是慕阿姨的大紅花!咦,慕阿姨呢?”


    顧媽媽說了句什麽,她便蹬蹬蹬朝外跑來,看著二人好奇地問:“你們站在這裏做什麽?”


    顧爸爸立刻把胳膊抽出來,難得摸了下她的腦袋,聲音慈祥。


    “沒什麽,進去吃飯吧。”


    說完他就率先往裏走。


    顧安眼睛眨巴地看著他,因剛才那個撫摸而驚訝。


    等顧爸爸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她回頭看慕阿姨,隻見她一臉遺憾,仿佛錯過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你怎麽了?”


    她挺關心她。


    慕輕楊泄了氣,搖搖頭,帶著她回去接著吃飯。


    顧歐汀這天回來得比較晚,晚飯都是在外麵吃的。當他的車聲響起時,顧家已然陷入沉睡中。


    “顧先生,您真的不用預約一下醫生嗎?”


    他下車後,陳銘站在車邊,擔憂地詢問。


    這幾天他的表現陳銘都看在眼裏,實在放心不下。


    他的身體要是出了問題,勢必會耽誤工作,顧爸爸已經退休,他是顧氏集團的實際掌權人,集團必定因他蕩起風波。


    跟了他這麽多年,陳銘對於他除了上下級關係外,還另外有一種強烈的欽佩——他是他的偶像,他決不能讓偶像失敗。


    顧歐汀麵無表情地嗯了聲,便走進大門。


    陳銘無可奈何,開車離去。


    有值班的傭人迎上來,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顧歐汀拒絕,獨自走上樓,站在房門外,悄無聲息。


    他能夠想象得到裏麵的場景,他漂亮動人的太太躺在床上,可能已經睡著了,美麗的麵孔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露出憨態,嘴唇永遠嫣紅柔嫩。


    在這副鮮活的皮囊下,藏著的卻是一頭巨獸。


    顧歐汀再次拿出手機,翻到那張照片,饒是過去了這麽多天,他依舊難以說服自己,照片上的東西是真實的。


    其實照片真的很暗,乍一看都看不清是什麽東西。拿給別人看的話,絕大部分人都會認為是惡作劇。


    可他擁有的不僅是照片,還有他親眼目睹的回憶。


    顧歐汀深吸了口氣,收起手機走進去,沒走幾步就對上慕輕楊的視線。


    “你回來啦。”


    慕輕楊趴在床上,抱著ipad看電影,百無聊賴。


    顧歐汀的心弦隨著她的動作繃緊,哪怕隻是翻個身,也能讓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然而就算這樣,他還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故作平靜地打開衣櫃拿衣服。


    往衛生間走去時,慕輕楊喊了一聲。


    “等等。”


    他僵硬地轉過頭。


    “我的髒衣服忘在裏麵沒拿出來。”


    她跳下床,踩著地板從他身邊擦過去,將髒衣服拿出來丟到簍子裏後,衝他齜牙一笑,就回到床上繼續看電影了。


    顧歐汀的背脊漸漸放鬆,走進浴室裏,不一會兒就響起沙沙的水聲。


    電影看完了,顧歐汀也洗漱完畢。二人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慕輕楊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並且懶得再拒絕,為自己蓋好被子就閉上眼睛,說了句晚安。


    顧歐汀抬手關燈,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皮膚細膩光滑,卻令他瞬間想起那晚粗糲堅硬的皮毛。


    身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慕輕楊聽見動靜,不解地回過頭,看著他問:“怎麽了?”


    燈已經關了,房間裏一片漆黑。


    她的眼睛正對著他,而他背後是巨大的落地窗,淡淡的月光從外麵照進來,映著她的眼,赫然是一雙閃爍著幽綠光芒的大貓眼!


    顧歐汀呼吸一頓,麵露驚駭。


    慕輕楊越發困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再次發問:“你有什麽話想說嗎?”


    不然為什麽一直這樣看著她?


    顧歐汀先是沉默,十多秒後陡然將被子一掀,下了地。


    “我去客房睡。”


    他冷淡而簡潔地說了一句,朝外走去。


    慕輕楊滿頭霧水,“為什麽?”


    之前她找過那麽多借口,他都不許兩人分開睡,今天莫名其妙自己去客房?


    顧歐汀沒解釋,很快離開了房間。


    慕輕楊也下了床,但是沒追他,而是看著那道床腳上的裂痕,再次陷入沉思。


    顧歐汀獨自躺在客房的床上,終於得到放鬆,可是還是睡不著,腦中翻來覆去的,都是慕輕楊的臉,老虎的畫麵倒是被衝淡不少。


    他很難形容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如果現出原形的是別人,公司下屬或顧家保鏢,他肯定早就聯係上特殊部門,讓他們趕快帶走,免得影響公司股價。


    可那個人是慕輕楊,他的太太。


    他非但不想聯係專業的部門,甚至害怕他們自己找上門來帶走她。


    一連幾天了,他工作時的心不在焉連陳銘都看得出來。至於晚上,則總是徹夜難眠。


    又是一個失眠的夜,天亮後,顧歐汀頂著一張疲倦的臉,坐進陳銘開來的車。


    陳銘發動車子,卻遲遲沒有踩油門,看著後視鏡中他疲倦的模樣,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顧歐汀看了眼手表,冷冷道:“八點鍾就要開會了,還不動身,你想等來辭退信嗎?”


    陳銘梗著脖子深吸一口氣,把鑰匙□□,抱著一種置死地而後生的心情回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顧歐汀被他看得心底發毛,沉聲問:“你做什麽?”


    “顧先生,我用我的工作請求您,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陳銘說得擲地有聲。


    顧歐汀錯愕了兩秒,收回視線,臉對著窗外說:“我沒病。”


    “我知道您沒病,可是您最近的狀態真的太差了……之前去國外的時候就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回來更是天天都在加班,這段時間還……顧先生,病來如山倒,等真的病倒了那就晚了。”


    他的話就像一隻鼓槌,不停在顧歐汀的心髒上敲擊。


    他沉吟了很久,才頷首道:“你幫我聯係吧,會議和其他工作暫時取消。”


    陳銘大喜,連忙掏出手機執行命令。


    可是等真正到了心理醫生麵前,顧歐汀卻又躊躇了起來。


    他為什麽狀態不好,他心裏清楚得很,問題是能對別人說嗎?


    一旦把秘密泄露出去,無疑是將慕輕楊往深淵裏推。


    陳銘在旁邊期待地看著他們,顧歐汀想了想,讓他出去等,自己則換了種說法,將煩惱的事情告訴了心理醫生。


    在他的描述中,慕輕楊的異常變成藏有一個巨大的秘密,而那個秘密很有可能傷害到他,乃至他的家人。


    醫生坐在他對麵,安靜傾聽,聽完後問:


    “你覺得自己現在最大的擔憂,是如何才能在這個秘密前,保護好自己和家人嗎?”


    顧歐汀點頭,“當然。”


    醫生微笑。


    “可是在我聽來,你最想做的,不是保護,而是極力否認這個秘密的存在。”


    顧歐汀怔住。


    “如果你的想法和你認為的一樣,那麽你現在就不會坐在我的辦公室裏,而是早就將她送走,辦理離婚,可是你沒有。”


    醫生說:“你麻木自己,當做什麽也不知道,甚至一遍遍催眠自己,看到的可能是假的,不一定那就是真相。說白了,你根本就不害怕她,真正害怕的是她離開你。”


    顧歐汀宛如一個在黑夜中行走的人,終於看清自己前進的方向,驚訝得說不出話。


    醫生站起身,為他倒了杯水,耐心地說:


    “你不用強迫自己,強迫是沒用的,與其整天一個人糾結,不如花點時間去驗證你以為的秘密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她愛你,她不會瞞著你。”


    如果她愛他……


    顧歐汀揚眉問:“你這麽熟練,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問題?”


    醫生笑笑,“人嘛,開心時各有不同,煩惱卻都是千篇一律的。”


    顧歐汀花了幾分鍾的時間,慢慢喝完那杯水,在這期間腦中逐漸生出一個具體的想法。


    他將杯子還給醫生,打算離開,臨走前特地叮囑,“今天的話,不能對任何人透漏。”


    醫生道:“放心,這是我們的職業操守。”


    顧歐汀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出辦公室。


    顧安開始上幼兒園後,顧家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


    二老的作息非常規律,心態也相當好。每天起床吃了早餐,就在花園裏做晨練,之後顧爸爸或跟老朋友喝茶釣魚,或登山遊湖。顧媽媽則跟一班老太太逛街看電影,偶爾搓幾把麻將,晚上才回家。


    慕輕楊有時會被他們拉出去一起玩,但是絕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顧家,跟林小林一起逗逗狗,接送顧安上下學,晚上還陪她一起做作業。


    由於上了大班,老師為了鍛煉他們的動手能力,總是會留一些手工作業回家做,道具由學校統一發放。


    這天吃完晚飯,顧安照例拿出她的練習——用彩紙、剪刀、水彩筆、膠水等工具,完成一幅主題為秋天的剪貼畫。


    華城天氣已經開始轉涼,馬上就要入秋了,老師布置這種作業,也算是應時應景。


    顧安卻犯了難,她不知道什麽能代表秋天。


    家裏常年開著空調和加濕器,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每天出門上學,都是有車接車送,幼兒園裏則跟家裏差不多,哪兒有什麽分別?


    慕輕楊倒是很有了解。


    當她還沒有下山的時候,山中每次季節轉換都格外分明。春天滿山的紅杜鵑,夏天綠意盎然,秋天桂花飄香,冬天白雪皚皚。


    她單手摟著顧安,循循誘導,“秋天是個豐收的季節呀,到處都是花,還有成熟的稻穀和麥子,樹葉也變成黃色的……”


    顧安擰著兩條細細的眉,使勁兒幻想一番,還是想象不出來。


    她從出生到現在,幾乎天天都在家裏和幼兒園之間兩點一線,從來沒見識過外麵是什麽樣子。


    花草樹木,稻穀麥子,這些都是電視裏存在的東西。


    她擁有的,不過是家裏的花園,還有每天上學路上一成不變的綠植。


    慕輕楊見狀忍不住感歎,有錢有什麽用?孩子都養廢了,要是顧安是她親生的小虎崽,她現在就把她丟到山上去,摸爬滾打個幾天再接下來。


    人類畢竟不是虎崽,她也隻能想想。臨時帶顧安出門感受秋天是來不及了,她搬來電腦,搜索關於季節的紀錄片給她看。


    顧安平日看得最多的是動畫片,陡然看到這個,頓時眼睛都移不開,宛如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顧媽媽端著剛熬好的燕窩從旁邊經過,瞥了眼屏幕,略帶不屑。


    “五歲的人了,連這些東西都不知道,當年我們五六歲的時候,連家裏的碗都是自己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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