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發出“噗嗤”一聲響, 宛如漏了氣, 飄出幾根鵝毛。


    顧歐汀飛快瞥了眼,收回視線,表情依舊平靜。


    “我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們隻敢催, 不會再有什麽過分舉動的。”


    他知道?還這麽有信心?


    慕輕楊謹慎地看著他, “那你的意思……”


    “工作很忙,沒有時間花在這上麵, 以後再說。”


    “太好了。”


    他的答案讓她大大地鬆了口氣,仰麵倒在床上,臉上掛著大難不死的笑。


    顧歐汀垂眼看著她, 心情忽然很鬱悶。


    不用跟他生孩子, 對於她來說,是這麽開心的一件事?


    他再一次懷疑自己的魅力。


    慕輕楊解決了一樁壓在心頭的大事,想放鬆一下,隨手拿起手機刷微博。


    一登陸進去,微博就給她推送了一條消息——“白榮奔赴h國參加亞洲花樣滑冰錦標賽,昨日勇奪男單組冠軍!再創輝煌!”


    難怪白榮這幾天沒再發消息, 原來是到國外拿冠軍去了。


    慕輕楊點進鏈接, 看見白榮領獎時的照片。


    他手捧花束站在人群正中央,脖子上掛著獎牌, 一身白色演出服, 笑容燦爛帥氣, 宛如一個小太陽。


    盡管他的熱情總是讓人覺得煩, 可是不得不承認,哪怕隻看著他的照片,都能讓人心中溫暖,會心一笑。


    慕輕楊繼續往下滑,看見更多比賽的圖片,嘴角不知不覺揚得更高。


    突然,頭頂感受到一陣寒意,她抬頭一看,正好對上顧歐汀的目光。


    “怎麽了?”


    顧歐汀麵無表情地說:“你的手機屏幕照到我的眼睛了。”


    “哦。”


    慕輕楊把被子一掀,鑽到被窩裏看。


    顧歐汀收回視線盯著自己的大部頭書,竟有種將書頁撕掉的衝動。


    慕輕楊刷了一會兒比賽的圖片,就看別的去了。沒過多久,手機震動起來,教練打來電話。


    這都快半夜了,教練找她做什麽?


    她按了接聽,嫌悶,推開了被子。


    顧歐汀警惕地問:“誰的電話?”


    那頭已經傳來聲音,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專心接聽。


    “教練。”


    “輕楊,你現在在華城嗎?”


    教練的聲音很急切,像出了什麽事。


    慕輕楊點頭,“在啊,怎麽了?”


    “白榮受傷了,已經被送回國內,現在正在醫院裏,很想見見你,你可以馬上過來一趟嗎?”


    受傷?他不是昨天才奪冠嗎?


    莫非那些照片是帶著傷拍的?


    慕輕楊大驚,顧不上多想,問他們在哪家醫院。


    教練告訴她後,就說醫生來了,匆匆掛了電話。


    她放下手機,衝顧歐汀道:“我馬上得出去一趟。”


    顧歐汀在旁邊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差不離,看了眼時間,冷冷地問:


    “你那麽關心他?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


    “他受傷了,說想見我,當然得去看看。”慕輕楊看著他的眼睛說:“如果今天受傷的是你,我一樣會馬上趕過去。”


    “行。”顧歐汀麵無表情地說:“那你就去,讓保鏢開車送你。”


    “我自己開車就好了。”


    “讓他們送,否則就別去。”


    顧歐汀的態度很堅決,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慕輕楊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麽執著於這一點,因為趕時間,很快點頭同意。


    她隨便換了套衣服,衝下樓,樓下很快響起車聲。


    顧媽媽和顧爸爸聽見了,趕緊跑下來,隻來得及看見一個車屁股。


    二人抬頭,發現兒子站在陽台上,問道:


    “剛剛出門的是誰啊?發生什麽事了?”


    顧歐汀心情不好,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就關上門回房間去了。


    這一邊,慕輕楊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讓保鏢留在下麵看著車,自己跑進大廳。


    深夜的醫院比白天空曠許多,隻有幾個護士在走動。


    走廊裏的燈光線慘白,照得到處都是鬼氣森森的,空調溫度開得又低,與外麵相比猶如兩個世界。


    慕輕楊搓搓胳膊,按照教練給的地址來到十二樓,發現這裏的走廊上站滿了人,有好幾個都是熟麵孔,乃上次去顧家做過客的滑冰隊隊員。


    她一出現,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跟她打招呼,態度非常尊敬,並沒有因為她比賽失利和退役就表現出嫌棄。


    和觀眾不同,他們都是運動員,清楚每一次奪冠都需要竭盡全力的拚命和奮鬥,每個人都毫無保留,努力展現出最好的狀態。


    可就算這樣,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出錯。


    當年的失誤,受到最大傷害的絕對不是觀眾,而是重傷住院的沈牧,以及被人罵得頭都抬不起來的慕輕楊。


    隻要是努力過的人,都值得尊敬。


    何況那一次失誤,並不能抹去她曾經的輝煌。


    隊員們的熱情讓慕輕楊頗覺感動,同時也越發擔心白榮。


    這麽多人都來了,他的傷得多嚴重啊……


    她穿過人群,推門而入,不等抬頭,就感到一股壓抑沉悶的氣氛撲麵而來。


    教練站在病床邊,身體正好擋住白榮的臉。


    他聞聲回過頭,看見是慕輕楊,麵露欣喜。


    “太好了,你總算到了。”


    “傷得怎麽樣?”


    慕輕楊快步走上前,看見了一張腫得像豬頭一樣的臉。


    “……”


    這是滑冰時受得傷?撕裂呢?割傷呢?不對啊。


    見她一臉困惑,教練忙對她解釋,幾分鍾後,真相大白。


    白榮奪冠的過程很順利,可以說毫無壓力,領獎時也沒受傷。


    領完獎後,隊員們在h國開了一場慶功宴,準備第二天就回國,誰知道與冠軍錯失交臂的h過滑冰遠動員也來到同一家飯店,並且與白榮發生了口角。


    期間他們說了一些侮辱的話,白榮性格熱情天真但是毫不軟弱,被他們堵在衛生間裏,單槍匹馬地動了手。


    結果就是得到這樣一張豬頭臉,被勒令回國,住院治傷順便禁足反思。


    教練說起這事就來氣,指著他罵:“你是個運動員,訓練出強壯的身體不是為了跟人打架的,是為了給國家爭光。”


    “我已經得冠軍了啊。”白榮盤腿坐在床上,沒好氣地回嘴。


    “你……”教練語塞,另起話頭,“得一次亞洲冠軍很了不起嗎?以後得了世界冠軍,是不是要連我一起打啊?白榮,你在國外的時候代表的不隻是你自己,更是國家,現在你讓國家丟人了知不知道?”


    白榮一聲不吭,眼睛盯著雪白的床單。


    教練手指直哆嗦,“你看看你看看,怎麽說也說不聽,氣死我了……輕楊,你是個懂事的,幫我勸勸他。”


    慕輕楊抿了下嘴唇,低聲說:“你這次真的做錯了。”


    怎麽可以單槍匹馬跟那些人動手呢?傻不傻?


    應該帶出去,讓隊員們幫忙群毆啊。


    白榮顯然聽不到她內心的os,悶頭沉默,背影散發著無聲的抗拒。


    慕輕楊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誰知手指才碰到他的衣服,他就抬起了頭,一雙眼睛通紅,無法分辨是哭了,還是憤怒。


    “他們辱罵的不是我。”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說。


    二人不解。


    “被侮辱的人是你。”白榮的聲音聽起來壓抑極了,一字一頓道:


    “他們知道我在衛生間裏,故意說你的壞話,編排你,說你那次之所以失利,是因為被其他國家的人收買了,故意讓沈牧受傷的……我出去與他們爭辯,才動了手。”


    如果隻是罵他,他怎麽會動手呢?


    得冠軍的是他,剩下的人再怎麽跳也不過是一群小醜。


    可他們居然說她是收了別人的錢……白榮無法回憶起當時的具體情況,因為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打爛他們的嘴。


    要不是隊員和保安及時趕到,那些人以後誰都別想再開口說話!


    慕輕楊與教練都怔住了,萬萬沒想到真相是這樣的,還以為隻是年輕人之間的小摩擦。


    尤其是教練,自打得知這件事後,就一直在訓斥他不懂事,這時突然變得難以啟齒,嘴巴張了老半天,才尷尬地說:


    “你怎麽不早說……”


    白榮臉上很疼,心情很差,一句話都不想多說,一個人都不想見。


    他冷冷地指著病房門,“出去,我要自己待一會兒。”


    教練勸了幾句,然而他態度堅決,不肯改變主意,二人隻好退出病房,連同醫生護士都一並帶了出來。


    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隊員們明天還有訓練任務,得趕緊回去休息了。


    教練準備帶他們走,又放心不下白榮,便問慕輕楊,“你方便留下來,照顧他一夜嗎?”


    慕輕楊有點為難。


    出來的時候顧歐汀已經很不高興了,為了另外一個男人徹夜不歸,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然而白榮受傷是為了她,這麽一走了之,又顯得絕情。


    教練歎氣。


    “你都退役回歸家庭了,這種事真的不應該麻煩你的。可是那小子太倔,不肯我把他受傷的事告訴家裏人,說怕他們擔心。這幾天他肯定是要待在醫院裏的,醫生護士雖然敬業,但是病人那麽多,哪裏顧得過來?他身邊沒個人照顧,我真的不放心。”


    他看了眼病房門,壓低聲音說:“其實也沒有太多事情需要做,幫他買個夜宵,陪他說說話就好了。看他現在的狀態,正需要你幫他開導開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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