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沈均誕辰這日, 姬長離終於肯放沈眠出穀。


    其實自從圓房那日起, 姬長離對他的確有了些變化,以往是決計不肯放沈眠離開他視線一步,要時時看著,即便姬長離要出穀辦事,也必定畫地為牢, 把沈眠關在殿內。


    現在則不然,姬長離不再似從前看守囚徒般看管著, 偶爾會讓沈眠有些獨處的機會。


    這些細微的變化,說明他在學著信任對方。


    隻是相比從前, 他對沈眠的索求也愈發過分,由起初的隔幾日要一回,到如今日日貪歡, 仍是嫌不夠。


    托他的福, 沈眠體內的魔氣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任誰也察覺不出他曾修過魔。


    沈眠也曾刻意問他,“我那時為何要修魔?”


    姬長離親著他的嘴唇, 說:“那時你元丹盡毀, 無法修行道法,自然隻能尋旁門左道修行,隻怪我沒有早些將師兄尋回, 才令你行差踏錯, 白白吃了許多苦頭。”


    他答得滴水不漏, 沈眠又被他親得軟了身子, 隻得隨口應付道:“不是師弟的錯。”


    姬長離便順勢將他摟在懷裏,扯開衣衫,盡心盡力地使他舒服。


    姬長離最喜歡聽他喚“師弟”。尤其在做那種事的時候,隻要沈眠用好似受不住了、極度難耐的嗓音喚他“師弟”,姬長離便很容易失去理智,動作變得瘋狂而熱切,隻恨不得將他活活撕碎了,拆骨入腹,那股霸道狠戾的勁頭,連沈眠都有些吃不消。


    這些日子,姬長離好似又變成那年初上元武山,堪堪築基的少年,對待心上人,隻剩下滿腔熱烈的愛慕,純粹又有些笨拙。


    他正在笨拙,卻認真地學習如何去愛。


    姬長離已經幾乎忘卻那不愉快的三年半的時光。


    他在孤峰下困獸般絕望的三年,以及沈驚羽元丹破碎,投靠魔界的那半年。


    甚至在更久之前,他初次與沈驚羽相遇,他一頭熱的心動,被沈驚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幾年時光,他也全部丟棄了。


    他和他之間,沒有那些或虛偽的美好、或傷害、或冷漠如冰的記憶。


    一切清零,重新開始。


    姬長離愛極了重新相識的這個師兄,他生得謫仙般冷清的容顏,偏在床上又是十足的妖精,好像要將他的精氣神都吸幹了才肯罷休。


    師兄平時最愛端著矜持、年長的架子與他說道理,大道理說了許多,可私底下又很懶,總愛打著修行的借口,尋個清靜的樹蔭偷偷午睡。


    可師兄又很聰慧,即便喜歡睡懶覺,修行的速度卻叫人瞠目結舌,天賦竟是與他不相上下。


    師兄平時總嫌他不規矩,淨想著那檔子下流事,可偏偏經不起撩撥,他隻親親他的嘴唇,他便好似換了一副媚骨,嬌妍柔態叫神仙也把持不住。


    姬長離如今才知道,為何總有人說隻羨鴛鴦不羨仙。


    即便有人用成仙來換他師兄,他也是決計不肯換的。


    ***


    到了劍峰,難得一片熱鬧景象。


    劍峰弟子們瞧見他二人前來,連忙在前方引路,低眉順眼道:“今日壽宴在師父的落霞殿舉行,諸峰長老門主已到了七七、八八,”他驚覺失語,又連忙道:“隻是姬師弟此時來,也算不得遲。”


    他們雖然喚姬長離為“師弟”,卻也知道這輩分其實不對,因為姬長離如今算是仙帝傳人,這片大陸所有修行者哪個不是仙帝的徒子徒孫,真要升他的輩分,隻怕更要亂套,故而隻沿用舊日稱呼。


    沈眠問:“我爹在何處,我與師弟為他備了賀禮,想當麵贈禮。”


    那幾名弟子悄悄抬頭,看了眼這那神仙似的人,忙道:“師尊就在後殿,曾交代下來,倘若沈師兄到了便請進去一敘。”


    姬長離知道他那位好師尊並不想見他,隻想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原本他也不想打攪他們父子團聚,隻是他對沈眠用了忘情花粉,若是叫沈均發現端倪,難免要壞事。


    他握緊沈眠的手,說道:“師兄,我想和你一道去拜見師尊。”


    沈眠奇道:“我爹要見我,你跟來湊什麽熱鬧,像不像話。”


    姬長離說:“我擔心師兄,不想和師兄分開。”


    “……”沈眠瞥他一眼,想了想,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你今日乖乖的,回去以後我都聽你的。”


    姬長離聽到,身形一頓,眼神頓時變得極為炙熱。


    他一把握住沈眠的肩,不確定地問:“師兄,你當真全都聽我的?我昨夜想用的那個姿勢,還有那些道具你都肯應允了?”


    沈眠一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怒道:“你有沒有正經的!”


    這人不知道從何處覓集了許多春○圖,都是些宮闈私密畫集,裏麵不少姿勢堪稱奇絕,道具更是聞所未聞,沈眠倒是很樂意當h本看漲漲姿勢,隻是讓他試,想都不要想。


    姬長離順勢親了親他柔嫩的手心,勾唇壞笑道:“師兄,你方才答應了的,可不許反悔。”


    沈眠默了默,心說先騙過去再說,回頭賴掉便是。


    他敷衍道:“好,那你先去前殿入座,我跟爹說會話就去找你。”


    姬長離應好,頓了頓,又湊到他耳邊輕聲叮囑道:“師尊並不知道你入魔的事,所以最好不要與他提及你失憶那段時間的過往,以免招致麻煩。”


    沈眠知道姬長離在怕什麽,無非是擔心忘情花粉的事露陷,他頷首道:“我心裏有數的。”


    沈眠正要轉身,姬長離卻忽而扣住他的腰身,把他拽入懷裏,往那白皙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周遭引路的弟子並不敢看,所以並不知曉發生了何事,而恰被前來賀壽的慕容氏族子弟瞧見。


    “得如此道侶,長離兄當真是好福氣。”慕容明走到姬長離身後,語氣頗有些酸楚。


    姬長離問:“慕容兄怎麽有空來劍峰。”


    慕容明道:“一來是賀劍峰沈均長老誕辰,二是賀長老破境入了飛升境。”


    一名飛升境大能的確當得起如此多皇族貴胄特地前來討好,隻是姬長離卻蹙了下眉,問:“師尊何時破境的。”


    慕容明道:“就在前些日子,怎麽,長離兄竟不知曉此事?”


    姬長離道:“但凡晉入飛升境界,需扛過九重浩天雷劫,才可塑超凡之體,我就在劍峰之內,為何毫無感應。”


    慕容明笑道:“那時沈長老正在我皇朝內做客,順便為皇城加固護國陣法,忽然破境,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接連降下,當時國境內大半國民受到驚動,那場景實在叫人難忘。”


    姬長離頷首,隻是眸色微沉。


    沈均道心穩固,何時破境心中應自有較量,為何偏選在關鍵時期去慕容皇朝做客,恰好避開了他。


    是巧合?抑或是有所圖謀。


    ***


    到了落霞殿後殿,引路弟子告退,沈眠自顧抬腳踏入殿門,走了約有百米,他見到沈均立於大殿中央,天罡劍就握在他手中。


    這把守護浩玄仙宗千年萬年的天罡劍,來曆無人得知,在當世靈器中算得上至高級別,隻是能驅使它的人很少,即便是沈均,也隻是可以借助它的力量。


    曾有人說,天罡劍便是神器之下世間“第一靈器”。


    可現在,那把極驕傲的天罡劍,就被沈均握在手中,如同奴仆任其驅使。


    沈眠看著沈均的背影,有些陌生,喚了聲:“爹?”


    沈均回轉身,沈眠刹那間仿佛看到一抹刺目銀輝,很熟悉,就好似那日在神殿內,他看到的姬長離。


    沈眠愣了愣,試探地問:“你是誰?”


    沈均走向他,那張俊美端正的麵龐無悲無喜,似慈悲,又似冷酷,停在沈眠麵前。


    “又見麵了。”他說,聲音帶著極莊重的氣息。


    沈眠往後退了半步,謹慎問道:“你到底是誰?我爹去哪了?”


    那人默了默,說:“你爹還在,本座隻是暫時借用他的身體,他本人也答應了。”


    沈眠蹙眉,說:“我爹絕不會答應讓別人奪舍。”


    那人道:“他會答應,因為他要保護你,隻有讓本座借用他的身體。”


    沈眠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那人說:“從前本座的責任是保護這片大陸,可現在,又多了一個責任,是保護小羽兒。小羽兒問本座是誰,本座隻能說,本座如今隻是一道殘魂。”


    沈眠沉默片刻,問:“那你死之前,是誰。”


    “死之前……”那人似乎對這個說法感到有趣,眉宇間柔和了一瞬,他走近沈眠,說道:“本座死之前,名曰啟天。”


    沈眠瞳孔驟縮,呐呐道:“啟天……帝座?”


    玄穹秘境內寫的清楚明白,仙帝尊號為:太啟開天玄穹仙尊上帝,九重玄天眾仙尊其為——啟天帝座。


    “也不對,”男人瞧著沈眠呆滯的麵龐,忍不住探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軟乎乎的臉蛋,平靜說道:“本座隻是一縷他的殘魂,並非完整的啟天帝座。”


    沈眠道:“我不明白。”


    啟天帝座似乎有些困擾,隻是語氣仍舊冷靜無波瀾,莊嚴肅穆:“這解釋起來很複雜。”


    沈眠揪住他的衣袖,說:“我很聰明,可以聽得懂。”


    那男人卻道:“與其糾結於那些往事,不如先告訴本座,你這奪舍的精怪,是從何處來的。”


    沈眠臉色頓時一片煞白,他竟知曉他不是沈驚羽!


    啟天帝座微微抬眸,忽而竄出一道瑩白光輝將逃跑的少年束縛住,送到他跟前。


    那道白光好似有自主意識一般,撫摸沈眠柔軟的腰際,揉捏他渾圓挺翹的臀,又探入衣衫撫吻他胸前的紅櫻,像個頑皮的孩子般四處作亂,沈眠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一道白光調戲了。


    而那個用悲憫目光看著他的神明,仍舊高高在上,好似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你、你究竟想做什麽!”


    啟天帝座道:“本座隻是想知道,趣味在何處,為何那魔物,還有姬長離都這般喜歡。”


    “……”沈眠抿了抿唇,問:“有趣味嗎?”


    啟天帝座道:“的確很有趣味,隻可惜本座沒了軀體,否則該更有趣味。”


    啟天帝座似乎玩夠了,那道白光將沈眠放下,沈眠已然脫力,直接癱倒於地,眼神有些放空,無意識地大口呼吸。


    男人望著他染上潮紅的精致麵容,胸口竟有些詭異的發燙,他半蹲在沈眠跟前,說:“本座為大道殞身,萬年來不曾後悔過,不過此時倒是有些遺憾。”


    倘若他有自己的身體,便可以將這個小精怪攬在自己的臂彎裏,想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隻可惜,他如今借住在別人的身體內,他不屑於用旁人的身體去碰他。


    啟天帝座眯起眼眸,一道白光便抬起沈眠的下顎,男人問道:“告訴本座,你是從何處來的,又是什麽身份。”


    沈眠嘴硬道:“我不明白帝座是何意思。”


    “本座知曉,你並非沈驚羽,眾生皆被皮相所惑,本座卻非眾生中的一員。你是沈驚羽的皮囊,卻不是他。”


    沈眠道:“我是不是他,很重要麽?”


    那男人愣了愣,說:“不重要,本尊隻是好奇,這片大陸一直是本座在守護,忽然闖進來一隻小精怪,本座好奇,也很歡喜。”


    “歡喜什麽?難道不該是憤怒?”沈眠不能理解他的思路。


    啟天帝座看著他,平靜地道:“或許是守護了太久,本座覺得乏了,也感到厭煩,你讓本座覺得新奇,而且實在叫人喜歡。”


    他說著話時,那道瑩白光輝便在溫柔撫著沈眠的臉頰。


    他的眼睛並無一絲情緒,沈眠著實看不懂他,也實在懶得琢磨,一個連身體都沒有的上古神明總不會是他的攻略對象,所以他直接問道:“你既然已經死去,為何不入輪回。”


    “本座輪回了,姬長離便是本座這一世的輪回。”


    沈眠一愣,卻聽那男人道:“本座一半神魂棲於神器內,另一半神魂入了輪回。為的就是萬年後那魔頭卷土重來時,有對抗之策。隻是……”


    “隻是?”


    啟天帝座平靜地說道:“姬長離雖知曉本座與他的關係,卻忌憚本座,不肯與本座歸於一體。如今看來,他的忌憚並非沒有道理。”


    他的確開始對人世間有了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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