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入了室內, 先前的浴桶裏還冒著熱氣, 一旁的碧玉錦繡屏風上,搭著少年白日穿的外衫。


    少年自顧踏入屏風後,道:“王爺可先安寢。”


    言罷,自顧褪了衣衫,進了浴桶。


    成王立在原地, 整個人都是僵硬的,隔著一道屏風, 他看不清後麵的光景,但少年沐浴的水聲一絲不漏地傳入耳中。


    白霧從屏風後升起, 燭光微晃,映出一道優美的身姿。


    他看得癡了,直到少年冷清的嗓音將他從旖旎的幻境中拽回現實。


    “王爺, 不知還有何事。”


    成王活了二十餘年, 有一半時間是在馬背上度過的,哪怕麵對敵人迎麵而來的利刃刀鋒,他亦麵不改色, 鎮定從容。


    可是這一刻, 他卻慌亂到不知如何自處。


    這屏風後的尤物,是他的王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他大可以走進去, 將少年扛在肩上, 扔到床上去, 做盡他想做的事。


    可他不能。


    他對他說過許多難堪的話,他在新婚之夜羞辱了他,他總是害他難過。


    他垂下眸,低聲道:“無事。”


    言罷,快速轉身進了內室。


    沈眠坐在浴桶裏,舀起一勺熱水灑在肩上,順著鎖骨流淌而下,白皙的麵頰被熱氣蒸出一抹紅暈,他眯著眼睛,像極了一隻慵懶而傲慢的貓。


    直播間隻能看到他脖子以上的畫麵。


    ——好的,我已經被自己腦補的畫麵k.o.了


    ——失血過多身亡,不用搶救了!!


    ——攝影師你過來,我們聊聊人生理想(手上四十米大刀根本藏不住!!)


    ——啊,不能看一次眠兒的果體,我死不瞑目!!!


    ——主播什麽時候出一套寫真,傾家蕩產也買qaq


    沈眠看得好笑,眨了下眼,道:“麻煩小哥哥,小姐姐們點一點收藏,推薦,為主播加油助力哦~”


    直播間立刻炸開了鍋:


    ——不聽不聽,我小心翼翼珍藏的寶貝,怎麽能被別人發現!


    ——已經十萬情敵了,我不要我不要!!!


    ——既想你出名,又希望隻有我一個人擁有,心情複雜(點煙.jpg)


    沈眠蹙起眉,想了想,道:“你們可以屏幕網友交流功能,這樣,就可以假裝隻有你們一個觀眾。”


    於是直播間氣氛又活躍起來——原來還有這種操作!


    沈眠沐浴完畢,穿上裏衣,從係統裏拿出潤唇膏,均勻地抹在唇上。


    有備無患。


    他走進內室,成王正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本兵法策論,看似專心致誌地閱覽,但沈眠知道,男人的心神已然亂了。


    沈眠走到梳妝鏡前,用幹毛巾擦拭潮濕的發絲,他一頭青絲錦緞似的柔軟順滑,披散在肩上,襯得臉頰白皙勝雪。


    忽然有人握住他的手,拿過那塊幹布,動作輕柔地替他擦拭。


    男人顯然並不嫻熟,他這樣的人,手裏除了握刀,就是握筆,何曾如此溫柔地撫過誰的發絲。


    雲城曾經十分瞧不上,上京城裏這些貪圖享樂的王侯公爵,他們過著雲緞錦織,珍饈玉肴的奢靡生活,在邊關的將士,卻因為糧草克扣,被活活餓死。


    他初次見到沈淮時,是一個寒冬,天上飄著雪花,少年被一眾家仆簇擁著,穿著昂貴的錦衫,身披一件雪白的狐裘,靴子繡著珍珠玉飾,冷漠地避開了路上行乞的乞丐。


    神仙似的人,卻有一顆冷漠的心腸。


    打從那時,他對這個人人稱頌的沈家公子,生不出一絲好感。


    但再瞧不上,他也得承認,這人的確有著叫人無法抗拒的好皮囊。


    身為皇族,生得好的人他見的不少,但如沈淮這樣,從頭到腳,就連一根頭發絲,都如同精雕細琢,細細打磨出的瓷人兒,卻是絕無僅有的。


    比起當年初見,如今這個少年,越發美得叫人心驚。


    正如大婚之日,他曾想把這個少年按在身下狠狠羞辱一番,叫他日後再不敢玩弄那等把戲,可少年隻輕輕抬眸,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喝他住手,他便隻能落荒而逃了。


    這世上,偏就有些人,你明知他惡劣,冷漠,自私,卻忍不下心傷害他分毫。


    他握慣了刀劍的手,撩起一縷挾著清香的發絲,置於鼻尖輕嗅,連魂魄都要丟了。


    少年似乎一怔,眼睫輕輕垂下,道:“王爺,子安自己來吧。”


    他沒有應聲,卻是固執地替少年擦幹了發絲。


    等到發絲幹得七七、八八,他道:“安寢吧。”


    少年抬眸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瞳裏顯出一絲莫名,還有困惑,到底沒有問出口,隻低應一聲,率先去了床上。


    這房間是按照親王正妃規格建造的,床也頗寬,少年靠在裏側,與他隔了一臂寬的距離。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少年呼吸逐漸均勻,才小心翼翼靠近,攬著他單薄的身子,摟進了懷裏。


    少年低吟一聲,在他懷裏動了動,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酣睡。


    雲城提起的心終於放下,他望著那張漂亮的臉蛋,目光落在那兩瓣甜蜜的唇上,想起今日在皇宮裏的淺嚐輒止的滋味,越發心癢難耐。


    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叫人上癮。


    他俯下身,含住那兩片粉瓣,隱約間他似乎聞到了一縷果香,但很快忽略了,沉迷在溫軟的觸感中。


    黑暗中,少年輕闔的眸子,流瀉出一抹光亮,稍轉即逝。


    顯示器光屏上,是橙色的區域。


    氣運值等級:s級。


    ***


    次日,沈眠轉醒過來,打開直播間,彈幕上有人詢問他,昨晚侍寢如何。


    沈眠默了默,道:“尚可。”


    說完,一臉饜足地舔了下唇,唇角泄出一抹慵懶的笑意。


    ——臥槽!!


    ——妖孽!!


    ——結婚!!


    沈眠彎起唇,朝外喚道:“嬤嬤。”


    沈嬤嬤在門外等候已久,聽到他喚,立刻帶著丫鬟們進來替他梳洗。


    沈嬤嬤小心打量他的神色,問:“公子,老奴聽聞,昨夜王爺是在咱們院子就寢的。”


    沈眠輕輕一點頭。


    沈嬤嬤眼裏顯出一絲欣喜,道:“那……”


    “嬤嬤,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他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冷淡道:“可王爺如今厭惡我到了極點,我實在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他自哂道:“給一棒子,又給一顆甜棗,難道我該感激他麽。”


    沈嬤嬤聽他說著這些話,雖不知發生了什麽,卻是心疼得要命,忙道:“公子,您莫要往心裏去,王爺雖然不好取悅,那也不妨事,總歸有太妃娘娘替公子撐腰,王爺欺負不到公子頭上的。”


    “再者說,公子的身後還有永樂侯府,若是實在過不好,討了和離書,咱們回侯府便是。”


    沈眠聞言臉色發白,他抿了抿唇,最終輕輕頷首,道:“若是當真到了如斯地步,也隻好如此。”


    從壽安院請安出來,正碰著雲城。


    雲城大約是剛上早朝回來,還穿著親王朝服,攔住他,“一起去給母親請安。”


    沈眠往後退了一步,語氣裏透著一股子矜傲,道:“王爺,子安剛從壽安院出來。”


    雲城自然知道這一點,他隻是故意尋個借口攔下他罷了,這張臉,他是無論如何都瞧不夠的。


    他道:“下回等本王一起,聽明白了麽。”


    沈眠抿起唇,似有些煩惱,“王爺因為早朝,不得已晚去,子安若是去得遲了,隻怕要落人口實。”


    雲城道:“你是怕落人口實,還是刻意避開本王。”


    沈眠抬眸看他,道:“王爺多慮,子安隻是以為,你我二人,該少一些牽扯,日後才好做了斷。”


    雲城聽他沒頭沒尾說了這一句,隻覺得被戳到了心口,他握住少年的纖腕,道:“什麽了斷,本王何時準你了斷了,你把話說清楚。”


    少年輕皺眉頭,掙開了他手腕的鉗製,道:“王爺,莫要叫下人看笑話。”


    言罷,略一頷首,自顧離去。


    少年修長筆直的身姿,如一根傲立寒霜的玉竹,不可摧折。


    雲城一雙拳頭攥得死緊。他想走,他竟想走。


    ——癡心妄想。


    ***


    彈幕上都在討論,這麽攻略下去,豈不是藥丸。


    沈眠勾唇一笑,他早看出來了,雲城這種人死傲嬌,你不虐他,就等著被他虐。


    話說回來,他問係統:“橙色的氣運值,是最高的嗎?”


    係統道:【原則上來說,是這樣的。】


    沈眠就鬱悶了,“還有特殊情況嗎?”


    【在任務攻略過程中,所發生的一切意外,都屬於特殊情況。】


    沈眠:“……”


    沈眠愴然一笑,道:“王者的操作,青銅的隊友。”


    行吧,帶躺。


    他剛回到千秋院,早膳沒用幾口,王府的管家快步走來,在門外道:“王妃,您嫡親的弟弟,侯府的小公子來了。”


    沈眠放下碗筷,道:“快請。”


    沈洲一進門,就盯著沈眠上上下下地看,最後輕吐一口氣,道:“還好哥哥沒事。”


    沈眠好笑,問他:“怎麽,洲兒盼著兄長有事不成。”


    沈洲忙搖頭,道:“這話可不好亂說的,我是關心兄長,昨日在宮宴上,兄長和成王提前離席,聽說是病了,父親母親擔心得不得了,這才派我來看一眼。”


    沈眠道:“昨夜貪杯,多飲了兩杯酒,故而頭暈,如今已無大礙。”


    沈氏家規頗嚴,沈洲想喝酒,卻被家裏人拘著,一口都不曾沾過,便嘟囔道:“兄長這麽大的人,怎麽也貪圖杯中之物。”


    沈眠道:“洲兒過兩年,便知道其中滋味了。”


    沈洲這才露出笑意,道:“父親和母親擔憂兄長,命我送了些補品過來。”


    他朝外喚道:“把東西呈上來。”


    沈眠一抬眸,就瞧見項天祺站在階下,這人衣著簡樸,偏整個人的氣場,和旁人格格不入。


    項天祺走上前,將錦盒放在沈眠麵前,道:“這裏麵放著靈芝和雪參,公子有體虛之症,不便服用過多。”


    沈眠頷首,“多謝。”


    天祺凝望他清冷的麵容,這少年連著月餘闖入他夢裏,如今得見,一時間還有些不真實。


    見他發怔,沈眠朝他展顏一笑,問:“有事?”


    他笑得隨意,見者,卻看得癡了。


    那笑,竟似冰雪消融,寒梅怒放。項天祺定定看著他,舍不得挪開眼,明知他二人是天地、雲泥之別,仍是起了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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