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地泉水道出乎意料的長, 峽穀中河流更是湍急, 兩側均是光滑陡直的山壁,白浪席卷打在崖壁上濺出萬千玉珠。等蕭白玉好不容易拽著一個人遊上岸時,秦紅藥也因為嗆水過多屏息過久陷入昏迷,臉頰嫣紅四肢無意識的抽動,任憑她怎麽叫都叫不醒。


    經過幾番戮戰蕭白玉也是筋疲力盡, 又負著一人遊出大峽穀,此時腦海也是一片混沌雜亂, 一急之下還是用了最原始的法子。她一手抬起秦紅藥的下頜,俯身貼上她的唇瓣, 一口一口的給她渡氣,奈何她牙關死咬,氣息俱被她堵下, 幾息過去仍不見胸口起伏。


    蕭白玉身子下壓貼的更緊, 伸出舌欲要撬開她的牙關,舌尖抵在她齒間有些微的刺痛,用力時有淡淡血腥味彌漫在口中。這時再渡氣過去她便有了輕微的反應, 唇瓣輕輕開合, 似有似無的與另一片溫軟觸碰摩擦,喉頭上下吞咽。


    舌尖被她唇瓣包裹吸附,軟滑的舌不知不覺同氣息一起遞進她口中, 蕭白玉模模糊糊的意識到有些偏差, 殘存的理智卻在觸碰到她潛藏的舌尖時轟然下墜, 似是被她一起拽進了虛無漆黑的水潭深處。這一路殺出殺手的前後包夾, 躲過活屍的四麵圍堵,逃出灰衣人的天羅地網,卻不想跌進了一個女子的溫柔鄉中。


    肩膀忽地被人抵住,秦紅藥睜著朦朧的雙眼,先是被眼前放大的容顏嚇了一跳,抿了抿唇又無意間含住了唇間的柔軟,她細長的雙眸瞪大:“……白玉?”


    她說話時唇舌微動,不自覺的纏上蕭白玉的軟舌,唇瓣摩擦間溢出氣音,簡單的兩個字在她口中流轉一圈竟染上了嫵媚動人的光澤,從未有人能將這兩字念的如此好聽。


    兩人眼前都是模糊一片,又盡力想看清對方,卻是沒有一個人先動,秦紅藥抵著她的手並沒有用力去推,隻是抓著她肩膀不動,神色漸漸浮現出茫然的猶疑。


    在七鼎山腳下狂湧浪奔的大河邊,四周是高大蔥鬱的喬木林,大雨悄然無聲的停歇,西斜的陽光散進樹葉中,在地上印出斑駁的光痕,正是暴雨初歇的恬靜午後。蕭白玉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樣僵持起來,她緩慢的抬起頭,暖暖的日光打在潮濕的衣衫上,一冷一熱中隱約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麽。


    隔開些距離便能清楚的看見秦紅藥眼中鮮少可見的猶豫,隻是腦中紛雜的思緒堆湧,至最後隻落個白茫茫一片什麽都屢不清,她想現在或許該先坐起來。她撐著手臂準備起身,肩頭卻忽然傳來一陣拉力,一時收勢不住便向下跌,下巴磕在她肩膀上,整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


    許是下墜力有些強,秦紅藥悶哼了一聲,側了側頭,讓她的臉龐能舒服的貼在自己頸窩中。


    蕭白玉完全怔住,下巴擱在她脖頸中一動不動,於是良久的沉默。半晌後秦紅藥終於忍不住咳嗽一聲,她回過神來,耳邊竟長時間回響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她似是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啟唇時聲音沉重沙啞:“你拉我做什麽?”


    “我沒拉你。”秦紅藥下意識的接了一句,但若是沒拉難不成是她自己要壓上來,隻得沉默了一刻,反問道:“你吻我做什麽?”


    “你溺水昏迷了,不渡氣你還醒的過來麽。”蕭白玉對答如流,聽起來清醒的很,但實際她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窩在脖頸中的聲音悶悶的:“你牙關不開,我隻能自己撬了。”


    秦紅藥四處掃了一眼,見自己正躺在河邊,全身還掛著水珠,對她的解釋將信將疑。可欲要追究心中那怪異的感覺時,又覺得無從下手,就連上次自己壞心眼的舔了舔她的嘴唇,都惹得她暴跳如雷差點沒把自己掐死,又怎麽會主動再吻上來。


    感覺她微弱的氣息噴在自己頸側,才意識到這一天許是把她累著了,便將她身子往上托了托,雙臂收緊攏住她的肩膀,偏頭在她耳旁輕聲說道:“沒事了,辛苦你了。”


    蕭白玉遲疑了一下,伸手摟上她的腰,雙唇蹭在她脖頸的脈搏上,那裏隨著她說話便會跳快幾分,閉上眼歎道:“那灰衣人死了麽?”


    聽她這麽一問,秦紅藥去看不遠處的那座七鼎山,正好她躺在地上,不用怎麽費勁就能看清山間光景。隻見半山腰處環繞著一圈煙塵霧霾,還有碎石不停的順著山壁滑下,跌進河中漸起片片水花,應是武元在她們走後運功震塌了洞穴,將自己和灰衣人,連同那一山洞的道屍都埋在了山中。


    她並沒有單純的以為灰衣人就這麽輕易的死了,但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也做不了保證,隻能含糊道:“至少能肯定那些道屍是出不來了。”


    蕭白玉也不再做聲,武元前輩定是逃不出來了,又一位前輩為了閻泣刀而死,說到底這閻泣刀再厲害,也不過是一柄武器,真的值得師父和幾位前輩為它而死麽。可是從前輩留下的隻言片語中,又隱隱察覺那柄刀似是埋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在混亂的思緒中胡亂想到,莫非灰衣人就是不想讓閻泣刀的秘密公之於眾才趕盡殺絕麽。


    秦紅藥拍了拍她的肩膀,擁著她挪動身子坐了起來,蕭白玉不大想放手,但看她一副要起身的模樣也隻能勉強端坐起來。她站起身後並沒有走開,隻轉身蹲下,鬆了鬆肩頭道:“上來,我背你回去。”


    她細瘦的脊背挺立在眼前,蕭白玉沒有動作,耳尖卻微微泛起紅來,叫人背著自己走這等事她還是做不出來。可一天一夜中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著實耗盡了她的氣力,現在就連好好坐在這都極為吃力。


    秦紅藥回頭翩然一笑,濕潤的發已被陽光烘的微幹,虛虛的伏在臉側,看去隻覺美的驚心動魄。她身姿不動道:“不是互相扶持麽,上來吧。”


    難得她也會懂互相扶持這個字眼,蕭白玉伸手探上她的肩頭,環住她脖頸伏在背上,她的肩膀比起腰背來圓潤許多,臉靠上去還有幾分舒適。秦紅藥雙手順勢彎進她膝蓋內側,起身將她穩穩的架在背上,她看起來倒是同自己一般高,不過這重量卻輕的有些多了。


    秦紅藥這一日並未經曆多少打鬥,內息尚且充沛,她本可運功在腿片刻就能回去藥廬。可是蕭白玉靜靜的趴在背上,偶爾有垂落的發絲蹭過自己臉頰,她柔軟的身體一點也不重,便隨著她的呼吸聲步行起來,她也沒有出聲阻止,想來是對這個姿勢頗為滿意。


    哪怕是步行以她的腳力也用不上多久,眼看著越來越接近藥廬,她竟有些不想停下。薑潭月就站在藥廬前,遠遠的便向她招手示意,一路小跑的來到她身邊,先是上下瞧了她幾眼,又去看她背後的人,擔憂道:“秦姐姐你還好嗎,玉姐姐受傷了麽?”


    蕭白玉沒有出聲,隻有淺淺的悠長呼吸聲,秦紅藥也偏頭看了看她搭在自己肩上的側臉,寧靜淡雅,不知不覺輕輕的笑了起來:“睡著了啊,累壞她了吧。”


    薑潭月便不再說話,引著秦紅藥到藥廬的偏房,看著她小心翼翼將蕭白玉放在床榻上,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衣衫,見這一路走下來衣衫已被曬幹,才挑過被褥給她虛虛的蓋了一層。


    “要給玉姐姐換衣衫麽,我去拿兩套過來。”薑潭月小聲問道,秦紅藥看了看她沉睡的麵容,笑道:“先拿一套給我就好,她要是知道我趁她睡著扒了她衣服,明日你就見不到我了。”


    薑潭月歪了歪腦袋,她身為大夫經常會幫病人換衣服,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不過玉姐姐身份不同,肯定不能隨便給人脫衣服。聽她說的開玩笑般說的嚴重,便知她們這一行想必已是擺脫危險,終於放下提心吊膽的心情,也笑了起來:“才不會那麽慘,我看玉姐姐很喜歡你呢,秦姐姐不是也一樣嘛。”


    秦紅藥看著床榻上的人沉沉睡著的模樣,目光柔和,讚同般的點了點頭:“也對,放眼江湖也隻有她一人值得我喜歡了,她的確是個很厲害的人。”


    薑潭月笑著調侃道:“秦姐姐若真是位少年郎,不管誰瞧都肯定將你們認作一對神仙眷侶。”


    她隻是隨口一說,又怕把蕭白玉吵醒,便掩口道:“我先去拿衣衫來,旁邊還有一間房,秦姐姐去那裏等我一下。”她推門而出,全然不知自己一句話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身後空留一室的寂靜和一個滿臉震懾茫然的秦紅藥。


    待薑潭月取來衣衫時秦紅藥已在房中等她,不多時便見她換好行頭走進前堂,挑這衣衫時還費力的思索一番,翠綠的少女衣裙明顯不適合那位秦姐姐,挑來挑去還是選了一件自己幾乎沒有穿過的大紅長裙。此時見她鬆放發髻長裙微揚,紅唇妍妍,雙眸狹長上揚,似笑似怒,一時間竟有些看呆了。


    秦紅藥款款走到她眼前,盯著小姑娘看了一會兒,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你看見我這樣,會心生愛慕之情麽,男女之間的?”


    突如其來的問話竄進耳中,薑潭月一臉怔愣,似是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半晌後才像牙疼般的憋出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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