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海尋寶有功,他購得的畫聖真品極得陛下喜愛,獲得了不少賞賜這件事如果不算什麽的話。那麽即將告老還鄉的劉總管也對他表露出欣賞之意,這條訊息包含的意思就重要多了。


    後宮裏就一個總管太監,平時除了常伴陛下左右以外,也掌管著內宮的一切大小事物,這個職位便是太監生涯的頂峰了。他的後備役就是底下的八個副總管,負責幫總管分擔職責壓力,是實權太監的同時也是下一任總管太監的最有力競爭者。


    宮妃們用盡一切手段努力往上爬,宮人們同樣也不惶多讓,裏麵的刀光劍影隻看德海這一次差點陰溝翻船就知道凶險度一點也不低。


    “聽說劉總管要是退了,德海公公最有可能上位是真的嗎?”


    翊坤宮那邊也得了消息,沈蓉吃著酸甜可口的小點心隨意問了自家女官一句。自從被梅露治好了孕吐,貴妃娘娘就進化成了饞貓吃貨,隻要醒了手裏沒點零嘴就渾身不得勁。


    “應該吧。”女官笑著應了一句,“德公是個重禮重規矩的人,如今正得陛下賞識,太後也喜歡守規矩的人,想來以公公的本事不會讓它旁落。”


    “那他應該感謝我放你過去幫忙。”貴妃皺皺鼻子,有點小驕傲,“不然這次他不死也要倒大黴了。”


    “娘娘,德公前幾天特意來拜謝的哦,您忘了嗎?”笑看著自家主子,女官溫柔提醒,“您現在吃的可是人家好不容易尋來的珍稀點心呢。”


    “……是哦,看我這腦子,果然跟娘說一樣,懷孕就變傻了。”愣了一會兒她懊惱地敲敲腦袋,自打出了冷宮她的日子過得一直很逍遙,懷孕之後更是無人敢惹,每天除了煩惱肚子越變越大走路都開始艱難以外就沒別的事可愁了。


    也不對,還是有一件的,但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達成的目標。


    “唉,梅露啊。你看德公多好,這次躲過一劫還更上一層,他這些天一定卯足了勁去收拾報複前麵挖坑給他跳的人吧。”太監的心眼一般都很小,誰惹了他們就算是屁大點的事都能給你記半輩子,何況眼下這個大仇,被查出禍首是誰對方絕對要倒大黴,“要是我家也能像他那樣去對付江家就好了。”


    沈蓉現下的心願就是想怎麽報複江家為爹報仇,為此還和自家大哥商量過幾回,然而沒了那位“先生”,隻靠孕傻中的自己和本身長肌肉超過腦子的大哥根本不可能完成這樣困難的目標。


    最終無奈地得出結論:先都各自老實呆著,等她平安地把孩子生出來,他們再商量下一步怎麽走。


    女官沒說話,貴妃也沒在意,而是自顧自地接著自語:“扳不倒江家的話,至少也要讓江丞相伏法吧,這坑殺了邊關那麽多將士和百姓的黑心老頭活著太害人了。”


    “娘娘,時辰到了,您該出去走走鍛煉一下了。”奪過了沈蓉手裏的果碟子,梅露拉她起來。


    一聽要走動,身子懶懶的貴妃娘娘不太樂意,嘟著嘴撒嬌:“不走不行嗎?外麵多熱啊,我們再躺會兒吧?”


    梅露笑容不變:“奴婢倒是沒關係,但是娘娘,您現在不願意走動想少走幾步,等生產的時候胎兒也會跟娘親有學有樣哦。”


    這、這可不行!


    遠遠見識過這種場麵的蓉貴妃臉色立時白了,並不想成為難產黨一員的她當即乖乖加入孕婦鍛煉計劃。


    沈蓉對江家的看法也隻是隨口說說,江丞相這樣一個屹立朝堂半輩子的老人精要是真那麽容易被扳倒那才叫有鬼,是以說完就扔腦後去了。再有半個月就是太後的生辰,作為皇帝的女人她就算挺著大肚子也得去賀壽,還是想想到時候怎麽應付那些愛拈酸的女人更實際些。


    然而她做夢都沒想到的是,就在這短短半月內,朝堂的局勢就發生了堪稱地震式的變化。


    江丞相落馬了!


    事情的起因不大不小,來自於差點被坑害的管事太監德海。


    正如沈蓉所說,緩過氣來的大太監不可能不去報複,他通過當初的賣畫人一點點地順藤摸瓜下了死力氣去查罪魁禍首是誰,沒想到一查就查到了江家的頭上。


    原來之前被故意燒毀的畫聖真跡就是江家早些年的藏品,為了讓德海翻船江家聯合宮裏的另一個管事太監給他下的套,等新晉的太監總管也是江家的人,江皇後在宮裏的勢力就可以想象了。


    如果隻是吃點小虧德海可能就忍了,丞相府他惹不起,但這差點讓他削職喪命的仇大太監要他活血吞是不可能的,怎麽也要給點顏色瞧瞧。


    他發誓,真的隻是想給點顏色瞧瞧,畢竟憑他一個宮中太監的身份想扳倒丞相府是不可能的,所以也隻能小小搗亂一下,比如拿點屬實的小證據交給和丞相派不合的另一派官員讓他在朝上說某某官私下貪汙受賄等等……讓陛下起疑心,也讓江家慌亂難受一下,大太監可是很清楚的,這些文官屁股底下沒一個是幹淨的,一查一個準就看贓款多和少了。


    誰都沒想到,就這麽一條虛虛實實的消息最後挖出了這麽一樁震驚朝野的貪汙案。


    從最初的某個小吏在鐵證下頹然承認受賄之實開始,在都察院派人前去宅中抄家搜尋之下,竟然找到了幾本份量十足的貪汙受賄的賬本,裏麵牽涉到的官員多達數十名,上至丞相下至七品小吏全都有名有姓,錢財來曆更是一筆筆寫得極為清楚詳細更能輕鬆追溯,可以說是鐵證如山。


    而幾個賬本總合在一起的金銀財寶數目之巨,嚇得巡城禦史第一時間把它交到了皇帝的案頭。


    這已經不是任何官員能接手的案子了,唯有這個國家唯一的主人才有權定奪去如何處理。


    不出所料的,看到這些賬冊,確認上麵一切屬實竟然沒有一條造假後,皇帝震怒了。


    事實上任何一個主人家在發現自己手底下養的長工一直在偷他的錢,並且數額已經達到他這個主子存款的四五倍時都得暴躁,而皇帝暴躁的結果更加血腥一點。


    所有涉及貪汙的官員全部革職查辦,其中以江家為首的主犯們更是滿門抄斬,權滿大荀國的丞相府一夕之間被夷為平地,是真真正正誅連九族一個不留。


    唯有一個江皇後是在太後以她馬上要過壽辰不宜在宮裏大動幹戈的理由下,才保住了一命。


    “朕就說,每年讓丞相和戶部撥下的款子用賑災和糧餉軍備的數目甚巨,為什麽一到災年百姓還是死得這麽多,將士們在邊關總在嚷嚷吃不飽穿不暖還得找當地人借地農耕才過得活,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從子民們身上收來的稅,還有國庫裏的錢全都養著這麽一幫駐蟲,養得你們肥頭大耳好跟朕一起亡國嗎!”


    “不,要不是之前沈家軍擋住了雲吐國的鐵蹄還反敗為勝,說不定就朕這個亡國之君獨自赴死,那些吸血喝髓的東西早就第一時間跪在宮門外迎新帝了吧!”


    金鑾殿上,很是斬了一批官員的齊皇根本不解氣,坐在龍椅上口不擇言恨聲大罵,誅心之語都失口說了不少。然而知道君王在氣頭上的眾臣卻是一句都不敢說,全都跪在原地死死低著頭,除了那些總被打壓的武官是真的手頭沒什麽錢不怕查以外,剩下的那些文官是可沒幾個敢說自己兩袖清風,好不容易逃過一劫,那是一點也不想再加入前麵的砍頭豪華套餐了。


    越罵越不解氣,越發憤怒的皇帝對著身邊的禦侍一抬手:“劉大伴,擬旨!朕要廢後,廢太子!”隻要想想江家從他父皇那一代開始就一直在對皇室敲骨吸髓他就犯惡心,根本一點都不想看見和江家有關的任何人,哪怕那是他的妻子和兒子。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抬頭,但在觸及君王那冷酷森寒的雙眼時再度紛紛低下腦袋。若是沈蓉在場,大概會哂笑一聲,這樣的眼神她有見過,他們的陛下就是這樣,惹怒了他根本不會考慮別人是否無辜是否被牽連,能留你一條性命就已經算是仁慈。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就是生殺予奪的帝王。


    但她遠在後宮是不知道的,等聽說了廢後廢太子消息兩連擊時,嚇得手裏的西瓜片都掉了。


    “這也太狠了吧?”任由自家女官給她擦手擦衣服,蓉貴妃一臉怔怔,“好歹是多年的夫妻和寵了五年的兒子啊,說不要就不要,陛下的心可真是比我狠多了。”


    “娘娘是在同情嗎?”梅露出聲問道。


    沈蓉一個激靈,立刻搖頭:“我同情她?一個能狠心害別人流產還差點讓我死在冷宮的女人,她爹更害死了我爹,我同情她幹什麽。江惠這次如果沒事,後麵我再生個男孩,我可不覺得齊玉麟這個小太子會對他弟弟有多仁慈。”肯定會被他娘教得小小年紀狠毒無比,壞得流膿。


    廢了挺好的,少了個結梁子的敵人,既不用擔心江惠也不怕她兒子長大了再來使壞簡直不要太舒心。


    想通了這一層的蓉貴妃再聽到什麽前皇後拉著兒子跪倒在皇帝麵前啦,什麽哭得要死要活讓他顧念點夫妻情分父子情分啦,連太後都出來為她的大孫子求情但陛下根本不為所動啦的消息後,那是繼續沒心沒肺的吃瓜喝湯,佛係度日。


    娘和梅露都說了,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養胎,保重身子最要緊。


    江家倒了,江皇後也被廢,和廢太子一起搬離了坤寧宮另找了一個偏僻的宮殿住了下來,和當年蓉貴妃被發落去景西宮的場景何其相似,正門落鎖後宮裏一切又都變得安安靜靜的,哪怕後麵刻意大肆操辦的太後生辰也沒能挽救這種剛剛經曆過血腥洗牌後的安靜。


    “這宮裏大概要安靜好些時候了。”關上門,小林子回頭對自家義父感歎,“幹爹,這次真的是好凶險啊。”


    身為引出貪汙案起因的人員之一,小林子可沒少跟在幹爹後麵為坑害江家出一分力,隻是打死他都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那樣啊!嚇死他了,真的是被嚇到肝顫腿抖啊!


    而完全可以說是主謀的大太監沒說話,他躺在搖椅上,一手扇著扇子納涼,一手盤著兩隻玉核桃,看似閉目養神實則也是心神顫抖。


    就算沒刻意去看,他也從相熟的人口中聽說了不少,午門口那滾滾的人頭堆裏每一顆腦袋都有他出的一分力。


    這不是巧合。


    德海很清楚,一定是有人暗中借了他的力,讓他原本隻想不輕不重踹江家的那一腳直接化作了殺人的屠刀,一刀下去近千條人命魂歸西天。


    何等狠辣又致命的一擊,快得讓江丞相那樣的老狐狸都來不及有一絲回旋餘地,就帶著他的親眷黨羽一同全軍覆沒。


    午門口那裏連著幾日血濺三尺,卻沒有一滴沾上那幕後之人的手,對方從頭到尾幹幹淨淨。


    是誰?


    大太監的腦中在思索,他把朝堂上的勢力分部全都梳理了一遍愣是沒找到一個肯定的答案,那些人雖然也算有些手段,但絕對沒有本事做出那樣一本精密詳細的賬本。找不到合適人選,他幹脆更加努力去回想,自己計劃著要報複時,那些日子裏又接觸了哪些人。


    一個個人影從眼前走過,不期然的,一張五官平平眼下有淚痣的小臉出現在他麵前。笑意清淺淡然柔和,氣質幹淨又清透。


    德公是要外出?出門在外可要小心,馬上要多事之秋了。


    大太監猛地一下睜開眼睛,他全身僵硬,後背直接濕了一大塊,臉上驚疑不定。


    不會吧?不可能!不過是一個困在後宮裏的小宮女……是這些天經曆太多讓他胡思亂想了嗎?


    那邊小林子還在無知無覺,剛幹了一票大的他現在隻盼著低調度日,嘴裏念念有詞:“希望以後宮裏也能這麽安靜,希望劉總管快點回鄉養老,希望幹爹快點升職當上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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