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頂著天空毒辣的太陽, 單手扛著一包新衣裳,回家的路上,還順路買了兩包點心,一隻燒鵝,腳下匆匆, 一路上走的揮汗如雨,汗流浹背,比往幾日更早的時間回了家。


    他單手提著包裹點心,另一隻手猛的推開了院門,興高采烈道:“爹,娘,苗兒,小柱子,我”


    回來了……


    燦爛歡喜的笑容定格在臉上。


    祁母沒想到兒子今天這麽早就回來了,院子裏沒有收拾,所有的東西一覽無餘。


    這院子小的可憐, 祁佑一進門就能將院子裏的情景看個清清楚楚。


    然而也正是如此, 他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那坐落在院子中央, 小山堆似的髒衣裳,男人的,女人的, 老人的, 小孩的, 明晃晃的展示著自己的存在感。


    猶如一個巴掌, 狠狠地扇在他的臉上,將他所有的歡喜與得意都扇沒了。


    祁佑想開口,問問他們為什麽這麽做,可是那話就像堵在喉嚨裏,怎麽也出不去。好半天擠出一句話,聲音卻啞的厲害。


    “緣何要做這些?”他麵上沒有多少表情,然而仔細看,會發現他下唇微微顫抖。


    祁母早就已經慌了,苗兒更是怕的頻頻看她。小柱子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怯怯的躲到姐姐身後。


    眼見氣氛變得僵持,苗兒鼓起勇氣,開口解釋道:“佑哥,我們隻是不想你那麽辛苦而已。”


    祁佑看向她,不答反問,“你們幫人漿洗衣服多少錢?”


    苗兒沒說話,隻顫巍巍的伸出兩根手指。


    祁佑皺眉:“二兩?”那也少了。


    苗兒趕緊搖頭,“不,不是的。是兩百文。”


    “你說多少?”祁佑情緒失控之下,聲音都破了音。


    院子裏小山堆的衣服,通通洗幹淨,才隻得兩百文錢。


    隻是兩百文啊。


    祁佑不停深呼吸,才壓住心底的無名火。


    他勉強冷靜下來,又問:“你們做了幾天了。”


    苗兒這次不敢開口了。


    祁母硬著頭皮回道,“三,三?四天吧。也沒多久,嗬嗬。”


    祁佑都快氣笑了,還沒多久,他們在這裏落腳也就幾天功夫,他娘,他未婚妻就幫人漿洗了四□□服。


    他以前咋不知道,他娘和苗兒還有這種隱忍的功夫呢。


    或許是心裏氣的很了,物極必反,他現在更多的是感到一種荒謬。


    “我爹知道嗎?”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多此一問,隻不過想更加證實一些。


    祁母先是點頭,隨後又緊跟著搖頭。


    祁佑扯了扯嘴角,現在都還跟他玩心眼兒呢。


    他反手關了門,一步一步走進院子,隨著他腳步的邁進,苗兒她們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苗兒:“佑哥,你別生氣,我”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好的托辭,憋的臉都紅了。


    祁佑看著她那樣,心裏的火就跟氣球被針紮了似的,一下子就散的無影無蹤。隻留下淡淡的鬱悶。


    他放下東西,對躲在苗兒身後的小孩兒招了招手,“過來,姐夫買了好吃的。”


    祁佑還不忘晃了晃手的點心。


    小柱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炮彈似的衝到了祁佑懷裏,仰著小腦袋,軟軟的喚,“姐夫姐夫,果然還是姐夫最好了。”


    祁佑抬手摸摸他頭上的軟發,不禁笑道:“小小年紀,倒是挺會說甜言蜜語。”


    小孩兒不懂就問,“姐夫,甜言蜜語是什麽意思啊?”


    祁佑:“甜言蜜語的意思就是啊,為了討人喜歡或哄騙人而說的好聽的話。”他緊跟著又說道:“但姐夫知道,小柱子肯定是討人喜歡的小孩兒。”


    果然他此話一出,小孩兒臉上的驚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笑臉。


    祁佑和小孩兒旁若無人的笑鬧,倒是緩解了院子裏緊張的氣氛。


    他估摸著緩衝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無奈的歎了口氣,道:“爹,別躲了。我一進門就看到你了。你腿又沒好利索,又不喜歡用拐杖,就盡量不要走動了嘛。”


    祁父訕訕的從屋子裏走出來,對著祁佑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佑、佑兒,你回來了,今天可真夠早的。”


    祁佑眼睛多尖啊,上下一看,就發現他爹的褲腳是濕的。


    合著他費盡心力去醫治他的腿,他爹就是這麽糟蹋自己的。


    那漿洗衣服,人就坐在小馬紮上,蜷成一團,正常人要不了多久,腿就麻了。更別說他爹腿上曾經還受過傷。現在都還沒好全呢。


    祁佑心裏又氣又好笑,甚至還有一點兒委屈。


    他這麽事事算計,絞盡腦汁籌謀,到底是為了什麽。他本意是為了讓家人過的好,結果現在他們過的更糟了。


    祁佑氣自己,好端端的搞什麽驚喜不驚喜的,一家人有什麽話不能說嗎,非要搞神秘,不就是大男人的虛榮心作怪嗎。


    結果搞成現在這樣,他還多有理似的,其實從頭到尾,最理虧的就是他了,要不是他不把話說清楚,不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娘她們………


    看到那堆衣服,祁佑心裏更加難受,突然抬起手,給了自己一耳光。


    他本就力氣大,這一巴掌又用了十成的力道,一巴掌下去,臉上就是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佑兒!!”


    “佑哥……”


    “姐夫,哇…嗚嗚……嗚嗚……姐夫,不要打自己,好疼的,不要,姐夫……嗚嗚………”


    祁父他們著急忙慌的跑過來,一人拉他一隻手,祁父看到兒子臉上的巴掌印,眼眶頓時就紅了,他氣惱的拍著兒子的肩膀,“你這是做什麽,你要是惱了,你大可以發脾氣,你打自己幹什麽,我告訴你,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打自己,就是大大的不孝。”


    “佑兒,娘不給人洗衣服了,你別生氣了,你不要氣壞了自己,你有什麽不痛快,你對著娘來,你看看你這臉,娘隻是看一眼,心裏就跟針紮似的。”


    “佑哥,佑哥,我聽娘的,我們不給人洗衣服了,不洗了,不洗了,以後都不洗了……”


    苗兒邊哭邊說,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伸出指尖想碰碰祁佑的臉,可是還沒觸及到,她又嚇的猛的收回了手,然後想起什麽似的,跑進了小廚房。


    小柱子圈在他懷裏,早就嚇壞了,兩隻小手抓著祁佑的衣服,哇哇大哭。


    祁佑這會兒也真正冷靜下來,看著麵前哭泣的老少,也有點懵。


    他剛剛做什麽了?


    嘶,臉好疼。


    嗷,他想起來了,他把自己給打了。


    艾瑪,剛剛氣懵了,記憶都差點斷片了。


    祁佑不後悔自己剛才給自己那一巴掌,打的痛了,才會記住教訓,以後才不會再犯。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他該怎麽溫和又不失誠懇的把這件事圓過去。


    祁佑心裏想過很多,又一一否決,最後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他把小孩兒抱起來,提著包裹,神情無奈,“我們進屋說。”


    “好好好,進屋說。”祁母立刻拉著兒子的手進了屋,現在她可不敢鬆手,就怕她一鬆手,這孩子又什麽時候給自己一巴掌,她得心痛死。


    祁父哼了一聲,到底是沒反對。


    進了堂屋,祁佑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又把懷裏的碎銀子拿出來丟在桌子上,然後抱著小孩兒坐在條凳上,努了努嘴,“你們自己看。”


    祁父祁母互相對視一眼,狐疑的打開了包裹,然後就被裏麵的衣服首飾晃花了眼。


    祁父祁母大驚:“佑兒,這這……”


    祁佑一邊拍著小孩兒的背,一邊給他順氣。


    祁佑:“爹,娘,這事說來原也是我不對,之前我不敢肯定最後能不能賺錢,所以沒給你們說清楚。”


    “我以前總覺得,這個家,隻要我能頂起一片天,這個家就可以過得好。但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


    “佑兒,你很好了。”祁母忍不住安慰,她的佑兒是天底下最好的兒子了。


    祁佑搖搖頭,“不,我還不夠好。如果我夠好。我就不會隻滿足於你們的物質生活,而忽略你們的心理。”


    家人不是養寵物,隻要讓他們吃飽穿暖就行。


    就像這次漿洗衣服的事情,祁父他們覺得隻是洗衣服而已,就有兩百文錢賺,已經是份很好的活計了。


    但在祁佑眼裏,這簡直就是在壓榨免費勞動力,有那個功夫做什麽不行。


    也是因為如此,他發現他跟祁父他們的眼界的區別之大,猶如天地。


    而他眼下的當務之急,不該是一心忙著賺錢,而是該拓寬他爹他們的眼界。


    祁佑有種感覺,他這一輩子不會止步於此的,所以現在他該好好拉著家人們一起前進。


    不止是物質上,更是心理上。


    一個人的旅途太過孤單,這世上最大的幸福就是前路漫漫,有人與你一直並肩同行。


    這世上最偉大的愛,不是讓你衣食無憂,而是每當我提起一件事,你都多多少少知道一點兒。哪怕你現在還不夠好,但我願意停下腳步,帶著你們緩慢前行,直到有一天,我們站在同一個高度。


    祁佑心裏有了點想法,恰好這時他瞥到門外少女的身影,聲音一揚,“苗兒也進來一道兒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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