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他們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一個縣城。


    祁佑駕著馬車驅近,但在城門口犯了難。


    “佑兒,怎麽了?”祁父察覺馬車停下,撩開車簾探出個頭問道。


    祁佑不言,伸手指了指前方。


    祁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謔,怎麽這麽多人!


    自從天災來臨,兩年來,祁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


    隻見城門口烏泱泱一片,官差拚了命的想把人趕出去,城外的亂民拚了命的想進城。


    兩方各不相讓,可不就僵持下來了。


    祁佑眼珠轉了轉,回頭對祁父道:“爹,你們先在這兒等我,我過去打聽一下情況。”


    祁父:“嗯,小心一點。”


    祁佑:“我曉得。”


    他捏了捏手心裏的碎銀, 一股腦兒鑽進了人群。


    “讓我們進去, 殿下已經發話, 允許我們進城,你們這些貪官惡吏憑什麽不讓我們進城。”


    “開城門,開城門。”


    “殿下金口玉言, 爾等難道想抗旨不成。”


    “讓我們進去, 你們這些貪官, 太平時期就魚肉百姓, 如今旱災來了,更是大發災難財,且等著吧,殿下已經料理了臨淮郡那群惡人,你們沂水郡的這些貪官汙吏也跑不掉的。”


    “對,且看著吧,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你們現在開城門,還有一線生機,不要再冥頑不靈。”


    “開城門,開城門………”


    人們群情激奮,祁佑幾乎在瞬間就發現了問題,人群中有人在煽風點火,煽動亂民。


    祁佑默默收回了攥在手裏的銀子,然後退出人群,就地打滾,抓亂了頭發,弄髒了衣裳。


    他再次衝進了人群中,混跡其中,高聲呐喊,“開城門,開城門………”


    同時擠到前麵去,手上發力,本來要關上的城門漸漸打開。


    祁佑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額頭青筋暴起,手上包紮的傷口又開始在滲血,他卻感覺不到疼似的,牙關緊咬,大喝一聲,“給——我——開——”


    “城門開了,城門開了,大家再加把力啊,今天一定能打開城門的。”


    “大家衝呀!!!”


    “啊————”


    在官差驚恐的視線裏,城門大開,祁佑第一時間憑著一身蠻力,擠開其他人,跑出了人群,然後對馬車裏的祁父他們道:“爹,快下來,我們要進城了。”


    祁父他們的動作不可謂不利落,祁佑背著祁父,胸前用衣服包裹著小柱子,抬腳就想帶著祁母和林苗兒離開。


    走了沒兩步,祁佑停下腳步,“不行,你們的衣裳太新了,必須弄髒,快點。”


    祁母和林苗兒都舍不得,這麽好的衣服呐。


    “快點,事不宜遲。”祁佑催促道。


    林苗兒狠狠心,就地打了兩個滾,頭發又重新抓亂,臉上也塗的髒兮兮的。


    祁佑滿意了,一臉孺子可教的眼神看著林苗兒。


    祁佑:“好了,我們跟著那些亂民進城。”


    小孩兒突然抬頭,問他,“姐夫,那馬車放在哪兒?”


    “不要了。”祁佑斬釘截鐵回道,然後扯斷了馬上的韁繩,一拍馬屁股,馬兒受驚,嘶鳴一聲就踢踏踢踏跑遠了。


    “好了,我們走吧。”


    …………


    天黑時分,祁佑又換了僅剩的另一套衣服,找了家客棧住下。


    既然進城了,就沒必要再以亂民的身份行走了。


    他不差錢,不用白不用。


    祁佑點了兩間上房,一間給祁父祁母,一間就住他和林家姐弟。倒不是祁佑喪心病狂想對瘦弱的苗兒做什麽,主要是小柱子粘他粘得緊,眼下的情況也不是很太平,所以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他就跟苗兒一間房了。


    祁佑本身是很別扭的,可是其他人都理所當然的態度。


    畢竟,他跟苗兒可是未婚夫妻。現在又是在逃難時期,也不用太生分了。


    祁佑花費了二兩銀子,叫了五桶熱水上來。


    沒辦法,沂水郡緊靠臨淮郡,雖然不至於像臨淮郡那樣大麵積旱災,但也缺水缺的厲害,這水價自然就節節上漲。


    每人分了一桶熱水,好好把身上擦洗了一番,輪到小柱子時,祁佑單手一撈,把人提到懷裏,小孩兒先是驚訝,隨後就躺在祁佑懷裏,咯咯笑的歡。


    “姐夫,再飛一次好不好,小柱子還想飛飛。”


    “姐夫,姐夫”


    祁佑拍拍他的小屁股,聲音裏帶著笑意,“我們先洗澡,洗了澡再飛飛。”


    “好耶。”小孩兒歡喜的叫道:“姐夫,我們一起洗嗎。”


    祁佑點點頭,故意逗他,“到時候你給姐夫搓背啊。”


    小孩兒猛點頭,“嗯嗯,姐夫,小柱子給你搓背呀。”


    “姐夫可記下了啊。”祁佑三兩下把小孩兒剝光了,他又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服,長腿一跨,坐進了浴桶。


    這桶還有些高度,祁佑怕把人淹著了,就讓小孩兒坐他身上,手上拿著澡巾,控製著力道,把小孩兒擦洗幹淨。


    速度之快,小柱子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被洗幹淨放在地上了。


    祁佑拿起兩根澡巾,左右開弓,最快速度把自己身上擦幹淨,他力道重,片刻功夫,身上就紅紅的,受傷的手臂又開始隱隱滲血。


    祁佑趕忙跳出了浴桶,接著換另一桶,洗菜似的,把他自己和小孩兒在清水理晃幾遍。


    好了,身上洗的幹幹淨淨了。


    穿上衣裳,祁佑把小孩兒放床上,摸摸他的臉,“困了就睡吧。”


    小孩兒腦袋一點一點的,聽到這話,終於忍不住倒頭睡下去了。


    祁佑轉身把髒水倒了,剩下的那桶不算太髒,就打算留著,來日洗個腳什麽的也是好的。


    他把房間重新收拾好了,打開門走出去,敲響了旁邊的一間房門,“苗兒,我好了。我現在要去樓下買點東西,你過來看一下小柱子。”


    “好,就來。”在祁母打趣的視線裏,苗兒微紅著臉,小跑著開了門,剛好跟門口的祁佑撞上了。


    “啊——”


    苗兒驚叫一聲,身體向後仰去,雙手徒勞的在空中抓扯,什麽也沒拉到。


    這下可丟臉了。她沮喪的想道。


    祁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上前一步,長臂一探,攬住少女的細腰,往懷裏一帶。


    輕微的“砰”聲,不知道是肢體接觸造成的,還是兩人過快的心跳聲。


    祁佑怔了怔,入目的是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圓溜溜的盯著他,仔細看,裏麵還有他的倒影。


    祁佑倒是第一次這麽清晰的看清苗兒的臉,很清秀的一個姑娘,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小臉,尤其一雙眼睛格外出彩,裏麵像含了盈盈秋水似的。


    總算有點兒這個年紀該有的樣貌了,祁佑心裏有點兒小得意。因為是他把人養成現在這樣的。


    祁佑把人扶正,忍了忍,沒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問道:“沒碰著哪兒吧?”


    苗兒搖了搖頭,小聲道:“沒有。”


    “沒有就好。我先下樓去。”他說著話就轉身走了。


    苗兒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道盡頭,呆呆的伸手摸了摸頭頂,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失落。


    欣喜於他與我親近,又失落於他這般好,我真的能配得上他嗎?


    祁佑下了樓,點了些食物,中途等待的時候,與小二攀談起來。


    “小二哥,今日我看到城門圍著許多人,你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他一口普通話,接近於這個時代的官話,小二沒有多想。


    “你說那個啊。”小二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搭,一臉憤憤,“城外那些人都是臨淮郡那邊過來的難民。”


    “難民?”祁佑故作驚訝,“怎麽可能呢?臨淮郡都旱了兩年了。”


    “嗨,客官說笑了,破船還有三千釘呢,這臨淮郡是旱了兩年不假,可那些人命硬著呢,哪那麽容易死。”話裏話外對那些難民很是看不起。


    祁佑忍著心頭不適,又給人塞了二兩銀子,“那我還聽到他們說什麽殿下?殿下是哪位殿下?”


    小二收了銀子,臉上帶了點笑,“當然是太子殿下了,不然還有誰?”


    祁佑:“太子殿下?”


    “正是。”小二也來了點興趣,興致勃勃道:“可惜這位殿下就是太好心了些。”


    祁佑趁機遞話頭:“此話怎麽講?”


    小二:“太子殿下到達臨淮郡之後,不但殺了郡內大批貪官汙吏,還讓人派糧振災。本來到這裏也算皆大歡喜。偏偏,哎……”


    祁佑知趣的又給人塞了二兩銀子。


    小二眉開眼笑,“其實也沒什麽,這不是早些日子,臨淮郡好多人都跑到沂水郡這邊來了嗎,當時沂水郡哪裏容納得了那麽多人啊,就緊閉城門,沒讓人進來。現在殿下發話,不準各縣城再關城門,必要時還要進行安撫。”


    “若是有人願意在沂水郡轄下各縣城落戶,官府不準阻止。”


    祁佑聽到這兒,心頭微動。


    恰巧此時,他的飯菜也好了,他都沒勞煩小二,自己端著飯菜上樓。


    一進門,他就忍不住高興道:“爹,娘,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祁父也被帶著染了些笑意,“什麽事啊,讓你高興成這樣。”


    祁佑放下飯菜,壓低聲音也難掩喜意,“我們可以重新落戶了,隻要落了戶,以後我們就不是亂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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