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也不廢話,言簡意賅,“我也是被山賊抓來的人,不過我勇於反抗,殺死了他們,還把他們的老窩端了。”祁佑拍了拍箱子,“這裏麵都是山賊搶來的東西,看在大家難民一場的份上,每人分一分,以後逃出去了,你們也有個緩衝的時間,不至於因為沒錢就餓死。”


    說完,他就打開了木箱子,眾人都被裏麵的珠寶首飾晃花了眼,不敢相信祁佑真的願意分他們一份。


    祁佑見他們愣著不動,高聲道:“快點,分完了,我還要急著趕路呢。”


    終於有第一個人忍不住誘惑上前,祁佑塞給他一串珍珠,隨後是第二個,祁佑給了他一個金步搖,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要不是祁佑一拳砸碎了個木桌,震懾住眾人,場麵非得亂起來。


    最後分發完畢,祁佑舉著火把,揚聲道:“各位,從今以後就各奔東西吧。”


    人們拿著手裏的東西,一窩蜂的散開了。


    祁佑早有先見之明拉著祁家人站在一旁,就怕被人群衝散。


    隻是,怎麽沒看到溫家祖孫呢,他明明早就告訴他們要來跟祁父他們匯合了。


    祁佑不知道就問,卻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溫大夫他們沒來找你們?”


    祁父點頭。


    小柱子怕他不相信,還拍了拍胸口,“姐夫,真的,小柱子不騙你,溫爺爺他們真的沒來找我們。不信你問姐姐。”


    林苗兒趕緊跟著點頭。


    祁佑皺緊了眉頭,溫鎮他們又在搞什麽?


    難道是想跟他們分道揚鑣了?


    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答案了。


    祁佑撇了撇嘴,行吧,既然對方想跟他們分開,就分開唄。省得他還操心了。


    反正現在山賊之禍已解,等下了山,走不了多久,就出臨淮郡了,他也不算食言。


    祁佑卻不知,溫玉不跟他們匯合,純粹是心虛。


    後來難民亂起來,溫玉想跟他們匯合,也匯合不了了。


    要不是溫鎮及時抓住了她,她跟她爺爺都得被人群衝散。


    慌亂中,溫玉急聲道:“爺爺,我們還去找祁佑嗎?”


    溫鎮搖了搖頭,“現在這個情況哪裏還找得到人。”


    “我們先下山,等交付了趙佃的人頭,就出臨淮郡。”


    “好。”溫玉應道。拉著她爺爺就往山下跑。


    溫鎮跑著跑著,眼皮子跳的厲害,總感覺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直覺幫他在普安縣亂起來的那兩年躲過了不少危險。


    他想也沒想的回頭,正好看到周麥不知何時跑到了他們身後,陰惻惻的盯著他們。


    周麥沒想到溫鎮會突然回頭,也嚇了一跳,受驚之下,她立刻出手,不知從哪裏撿來的一把斷刀刺向了溫玉。


    這個女人害死了她的阿弟,她該死。


    “玉兒,小心。”溫鎮用力拉過溫玉,險之又險的躲過一劫,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周麥手腕一轉,尖刀又刺了過來。


    這次他們避無可避,溫鎮焦急之下,一個轉身,以身做盾,擋在了溫玉麵前。


    利器刺破肉體的聲音很細微,溫玉卻偏偏聽了個真切。


    她都不知道當時她自己哪裏來的反應速度,從溫鎮懷裏鑽出來,趁著周麥還沒來得及收回手,雙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她推倒在地。


    這裏本就是個斜坡,周麥摔下去之後,滾了好幾圈,天色又黑,後麵的人哪裏注意腳下,隻管踩上去。


    片刻功夫,周麥就喪了命,沒了氣息。隻一雙眼睛還不甘的瞪著溫玉的方向。


    溫玉拖著溫鎮躲到旁邊,看著他背上的尖刀,終於沒忍住掉下了眼淚。


    “爺爺,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不是為了救她,爺爺就不會受傷。


    溫鎮費力的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淚,笑了,“沒關係,爺爺不怪你。”


    溫玉泣不成聲,“爺爺,我該怎麽救你,你告訴我,我要怎麽樣才能救你啊。”


    “你身上還有藥嗎,可以塗到傷口上,我這就替你把刀拔了。”


    溫玉胡亂擦掉又掉下來的眼淚,顫抖著手就要去拔刀,可是看到刀身沒入肉體的長度,她伸出去的手又頓住了。


    溫鎮半閉著眼,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傷勢如何。


    好歹是當了大半輩子大夫的人啊。


    溫玉看著他,情緒突然就崩潰了,“爺爺,你不要死啊,我會救你的,玉兒會救你的。”


    “我們下山就去官府,我們有趙佃的人頭,看在這個的份上,他們都會救你的。”


    “爺爺你堅持一下好不好,不要輕易放棄。”


    “這個世上玉兒除了你,就再沒別的親人了。”


    “爺爺,爺爺………”


    溫鎮聽著她的哭聲,心裏何嚐不難過。隻是閻王要你三更死,何曾留你到五更。


    他掙紮著坐起來,抖著手從懷裏拿出兩本書。把它交到溫玉的手裏,神情從未有過的嚴肅,“玉兒,這兩本醫書,一本是我溫家的傳家寶,裏麵有九轉十元丹的丹方,另一本是我畢生經驗,現在我把它交給了你,答應爺爺,以後一定要好好鑽研,不要斷了我溫家的傳承。”


    “至於你爹那個不孝子,以後你若是還能見著他,便告訴他,我溫鎮沒有他那種六親不認的兒子,我已經跟他斷絕關係,從今以後他不再是溫家人。”


    溫鎮說的斷斷續續的,每多說一句,臉色就白一分。


    溫玉哭著搖頭,“別說了,別說了爺爺,你不要這樣,我,我害怕……”


    溫鎮用力抓住她的手,抓緊最後的時間,諄諄告誡,“玉兒,你聽我說。”


    “你太好強,個性又衝動,你這種性子極其容易被人當槍使,你需知過剛易折。你雖為女子,便要懂得利用女子的優勢。”


    “你且記住,男人最不喜強勢的人,你將來若尋了良人,不管私下如何,麵上就是裝,也要裝出一番柔弱來。”


    “不用看其他人,你就想想當初周麥是如何做的,讓你心軟留下她。”


    “有些教訓吃一次,你就要記一輩子。因為爺爺,今後可能無法再替你遮風擋雨了。”


    “玉兒,你記住了嗎?記住了沒有!”


    溫玉早已淚如雨下,嗓子堵的厲害,說不出半句話,隻能拚命點頭。


    溫鎮眼神微暖,隨後猛的喘了口氣,呼吸驟然急促,他急促留下最後一句話,“玉兒,你今後一定要過得好,否則,否則,爺爺就是死、死也不瞑目”話音戛然而止,溫鎮的手還緊緊抓住溫玉的手,雙眼鼓起,當真死不瞑目。


    溫玉整個人都愣住了,啪嗒一聲,溫鎮抓住她的手落下了,溫玉心裏某個角落有什麽東西也碎了。


    她眨了眨眼,這次卻沒有眼淚流出來。


    為什麽呢,她明明很傷心的,她這麽難過,她的爺爺死了,她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沒了,以後她就真的是孤身一人,為何她的眼中卻再流不出一滴淚呢。


    溫玉妥善放好了醫書,然後拖著溫鎮的屍體,走到一個背風的地方,找了塊尖銳的石頭,就地挖坑。


    她挖了好久好久,指尖上全是血,她卻沒有感覺。


    直到天邊終於泛起一絲魚肚白,她挖好了一個坑,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溫鎮埋了下去。


    “爺爺,對不起,玉兒現在能為你做的太少太少了。”


    她灑上新土,立了塊墓碑,然後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轉身拿著趙佃的人頭下山了。


    大清早的,衙門還沒有什麽人,溫玉就縮在石獅子後麵,靜靜等著。


    她一身狼狽,十指血汙,就連腳上的鞋子都在趕路途中少了一隻,縮成小小一團,看著怪可憐的。


    朱琰帶著一幹臣下,來到衙門辦公。


    溫玉聽到馬蹄聲,僵住的腦袋動了動。


    來人錦衣玉帶,豐神俊朗,一身貴氣渾然天成。


    溫玉不知道他是誰,但她知道現在還在臨淮郡過得這般好的不是普通人。


    所以她強迫自己從石獅子後麵走了出來,她出現的太突然,夏侯辛差點把她當刺客抓了。


    溫玉跪在地上,對著朱琰磕了個頭,聲音微顫,“大人,民女是來領賞的。”


    她一身破爛衣裳,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髒兮兮的,可是一雙眼睛卻亮的嚇人。


    朱琰來了點興趣,問她,“你領什麽賞。”


    溫玉把包裹打開,裏麵赫然是趙佃的人頭。


    朱玨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惱羞成怒,怒斥,“大膽。”


    溫玉瘦弱的身體跟著抖了抖,不過她沒有後退,因為她沒有後路了。


    是生是死,就看這一遭了。


    她執拗的盯著朱琰,等他一個說法。


    良久,朱琰開口了,卻是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溫玉又磕了一個頭,才恭恭敬敬道:“回大人的話,民女名叫溫玉。”


    ……………


    祁佑帶著家人下了山,緊趕慢趕終於趕在天黑下來之前到達了一個小鎮。


    小鎮上隻有零星幾點星火,看上去並不繁華。


    但看在祁佑眼中,不次於久經沙漠的人看到了綠洲。


    他的金飾花的出去了。


    祁佑帶著家人就往前跑,進了鎮,他第一時間就去典當了玉佩,玉佩這玩意兒太有標誌性,祁佑擔心以後招禍,索性兩塊全當了。


    那老板也是真黑,看祁佑穿的破破爛爛的,就想把玉佩昧下,兩塊上好玉佩,隻給出了五兩銀子。


    祁佑都被氣笑了,這是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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