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的話還是很管用的,至少祁家這邊的人都躺下歇息了,女子看了一眼他們,眼珠子轉了轉,扭頭跟溫玉打了聲招呼,就匆匆走了。


    “哎,你幹什麽去啊。”


    溫玉叫了好幾聲,女子頭也不回,這無疑讓他更加氣悶。


    溫鎮歎了口氣,到底是自己心疼的孫子,不能不管。


    “玉兒,你今天真的衝動了。”


    溫玉抿了抿嘴,偷偷斜了一眼祁佑的方向,沒吭聲。


    溫鎮苦口婆心勸,“玉兒,你當知道,能活到現在的沒幾個可憐人。”


    真正的可憐人早死了,沒幾分本事能在這吃人的世道活下來嗎?


    “可是爺爺,她隻是個姑娘家。這世道總是對女人諸多苛刻與殘酷,我……我不忍心”溫玉始終心存兩分僥幸,為那個女子,也為自己開脫。


    溫鎮見他如此固執己見,心知再說下去也無用,無奈的搖了搖頭,找了個地方坐下假寐。


    溫玉咬著唇,心有不甘。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為什麽就沒人理解他呢。


    姓祁的不了解他,說他尖酸刻薄,他無所謂。可為什麽現在爺爺也不能理解他呢。


    他不是個狠心的人,他心裏也藏著溫暖,願意幫助其他人。


    溫玉坐在靠門的地方,一個人想東想西想了很多。直到他的視線裏出現了熟悉的人,他的眼睛才有了光亮。


    “你們回來…………了……”他臉上的笑容還未綻放,就已經僵住了。


    女子走上前來,可憐巴巴的樣子,“小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我們姐弟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小穗,過來給恩人磕頭。”


    溫玉僵著臉扶起了他們,“不,不用了。”


    “用的用的。”女子掙脫他的力道,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自我介紹,“我叫周麥,這是我弟弟周穗,小公子你可以叫我阿麥。”


    “以後我們姐弟倆的性命就寄托在小公子身上了。”


    “還不知道小公子尊姓大名呢。”


    周麥連珠炮似的說了一串,好半天才輪到溫玉開口,他迷迷糊糊道:“我姓溫,叫溫玉。”


    “溫玉?”周麥眸光閃了閃,“敢問溫老大夫是你的”


    “他是我爺爺。”溫玉想也沒想的接道。


    周麥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彎了彎眉眼,“原來是溫小公子啊。”


    溫玉不自在的避開了她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周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所以他連忙轉移話題,“外麵天熱,你們快進來吧。”


    “好,謝謝溫公子。”周麥道了謝,拉著弟弟,就往裏麵走。


    行走間,溫玉的目光總是忍不住落在周麥的包裹上。


    周麥哽咽解釋,“這是我們那可憐的過世的爹娘唯一留給我們的東西了,縱使我們逃命,也不敢丟棄。”


    “喔,是嗎?嗬嗬”溫玉幹笑了兩聲,慢慢走到他爺爺身邊坐下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上威猛的太陽漸漸收斂起刺眼的光芒,變成一個金燦燦的光盤。周圍的建築物在夕陽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祁佑打了個哈欠,慢慢從地上坐起來,看著外麵橙色的陽光,揉了揉眼睛,“唔,黃昏了,可以出發了。”


    “我不走夜路,要走你走。”溫玉冷不丁出聲,一開口就跟祁佑唱反調。


    對付這種[熊孩子],祁佑一向冷處理, “隨你。”


    他對祁父說了一句“等我一會兒”,快速跑了出去,再回來,手裏拿著一層布。


    他把布撕成條,分給每個人,哦,輪到周麥時,祁佑瞥了一眼她腳邊半人高的包裹,吹了聲口哨,揶揄道:“看不出來姑娘還是個地主呢,肯定瞧不上我手裏這點東西呢,我也不自討沒趣了。”


    還不等周麥開口哭訴幾句,祁佑就走開了。


    “老先生,不知你那裏可還有預防疫病的藥末,我想灑在布條上。”


    溫鎮對於這種事關性命的事還是很慎重的,當即拿出了一個小瓶。


    祁佑挨個灑了點,然後用布條遮住口鼻。


    祁家人有樣學樣,溫玉雖然不甘不願,但還是沒有真的看破生死。她別扭的遮上布條。


    周麥急了,就算沒親眼見過,也聽別人說過,當然知道疫病的可怕之處。


    祁佑人狠心冷,她哄不住,但溫玉她還降不住嗎。


    周麥當即就跪下了,雙手卑微的拉著溫玉的衣擺,“溫公子,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姐弟吧,我們活下來不容易,馬上就能離開這裏了,我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求求你幫幫我們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哎,你這人真有意思。”祁佑突然走了過來,踢了踢她的包裹,周麥立刻緊張的護過去。


    祁佑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假假的笑,“你這包裹裏是糧食吧。我也不欺負你,一根布條□□食,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我……”周麥啞住了,溫玉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周麥抬頭看了看溫家祖孫,確定他們不會幫她說話,隻好咬咬牙,從包裹裏拿出了四兩糧食交給了祁佑。


    祁佑嗤笑了一聲,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他掂了掂手裏的糧食,給了溫鎮一個忠告,“老先生,古人常言: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這女子手裏有糧,卻不願拿出來,隻想著好事,不想付出任何代價,未免算的太精了些。


    溫鎮何嚐不懂,祁佑以為溫玉是被女子迷了心智,才做出這些荒唐事,可其實哪裏知道玉兒他………


    哎………


    溫鎮心頭苦笑,偏偏又沒有真正能敞開心扉聊天的人,一時更加苦悶。


    祁佑沒他們那麽多想法,他隻有一個目標,活下去,活的更好。


    防疫病的布條有了,腿也用布條綁好了,武器也藏在身上,僅剩的一點兒糧食也在他身上,準備工作做好了,祁佑蹲在他爹麵前,把人背在背上。


    他回頭問溫鎮,“我要走了,你們跟不跟?”


    溫玉:“誰想……”


    溫鎮趕緊捂住了孫子的嘴,點頭如搗蒜,“就來就來。”


    “爺爺,唔你……唔唔”溫玉不停掙紮,溫鎮實在惱了,沉著臉低聲嗬斥,“玉兒,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鬧了。”


    “爺爺,我”他嚇的屏住了聲,隻一雙眼睛怯怯的看著溫鎮。


    溫鎮的心驀地就軟了,拉過他的手就往外走,“快點,我們跟上去。”


    他們一動,周麥也帶著弟弟跟上來了。


    祁佑不會保護他們,但溫玉卻不會丟下他們不管,而祁佑又不會丟下溫家祖孫。所以,隻要他們跟緊了溫家祖孫,就不會出什麽事。


    溫玉不甘不願的跟在他爺爺身邊,期間根本不敢抬頭看祁佑。


    他妥協了,他出爾反爾了,被自己打臉,姓祁的肯定高興死了,這會兒還不知道怎麽笑話他呢。


    不過這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他會,會………


    溫玉擰著眉頭,具體會怎樣,他又想不出來。


    溫鎮看了一眼身旁異常安靜的孫子,提起的心稍稍落下一些,然後問祁佑,“祁少俠”


    祁佑:“老先生還是喚我祁佑吧,我可當不起少俠。”


    溫鎮笑了笑,從善如流改口,“祁佑啊,我們為什麽不白天趕路呢?”


    溫玉偷偷支棱起耳朵。


    祁佑:“嗨,這不是白天太陽太大了嗎,真趕路會曬死人的。”


    而且他們還這樣缺水,祁佑真怕他們走著走著就中了暑,倒地不起了。


    相反,晚上就好多了。首先溫度降下來,人也沒有那麽遭罪。隻是比起白日,危險係數肯定成倍增長,但祁佑卻覺得,比起他毫無反手之力的酷熱,人為的危險,他反而更能應對自如。


    黑夜來臨,周邊伸手不見五指,祁佑用布條做成一根繩子,“你們拉著繩子,千萬不要掉隊,一旦有什麽危險,立刻大聲呼喊,知道了嗎?”


    “佑哥/姐夫,我知道了。”


    “祁佑放心吧,我們曉得的。”


    祁佑抓住了繩子一頭,打頭走在最前麵,夜風微涼,但人心卻是火熱。


    這一夜,平安無事。


    次日天亮,太陽升出來之際,祁佑找到了一塊巨石背麵,停下來歇息。


    “今天我們就在這裏落腳,等到黃昏時刻,再繼續趕路。”


    無人有異議。因為事實已經證明,祁佑的決定並沒有錯,甚至還讓他們輕鬆不少。


    趕了一夜的路,祁佑拿出了那小半截山藥,分給了祁父和小柱子,剩下一點點,他和著那四兩粗糧烘幹了,分成三份,除了他自己,還有祁母和林苗兒。


    他們這邊吃東西吃的好好的,溫玉那小子不知道發什麽瘋又湊了過來。


    “姓祁的,你也太不是個東西了,有點好東西都給別人吃了,連自己親娘都不顧。”


    他瞅了一眼小柱子,譏諷一笑,眼裏是滿滿的惡意,“怎麽,下麵多了二兩肉,就那麽金貴,讓你把這個外姓人當親兒子寵,連生你養你的親娘都往後推。當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他做出總結:“你可真是個大孝子啊,嗬嗬。”


    祁佑:…………


    祁佑呆呆的咽下口中的食物,眨了眨眼,看著溫玉那張嘲諷的臉,終於說出了他藏在心裏許久的話,“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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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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