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爾是格拉納達當地一家小報社的記者,報社很小, 人也不多, 米克爾還兼職總編輯。


    他們基本上什麽新聞都會報道, 大到加泰羅尼亞地區的獨立投票,小到格拉納達當地的各種零碎事。當然, 最多的還是體育新聞,格拉納達、塞維利亞、皇家貝蒂斯,位於安達盧西亞大區的這三家球隊是他們主要的報道對象。


    主要也是因為沒錢。


    外出跟新聞總是需要出差費的, 報社可供的經費不多, 他們就隻能盯著離得近的這幾家俱樂部。


    實在沒有什麽新聞的時候,他們也會跟著西班牙的幾家大媒體,人家說什麽,他們修改一下,添油加醋的就成了一篇自家的新聞。


    信息時代,像他們這樣的小報社想要在夾縫中生存下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今天是個休息日。


    在格拉納達土生土長的米克爾難得的以球迷而不是記者的身份來卡梅內斯球場看比賽,他沒帶攝影設備, 也沒拿記者證,而是拿著自己幾乎沒怎麽用過、但是年年都會續訂的球隊季票,坐在死忠球迷的看台上。


    米克爾今年45歲, 正值壯年, 常年的風吹日曬讓他的體格十分強健,冷氣流的衝擊下, 他就隻單穿了紅白色橫紋衫、藍色短褲的主場球衣, 和旁邊比賽一結束就迅速把自己裹成了個球的瓦倫球迷們感覺完全不在一個季節。


    休息日的心情很好, 看完比賽心情就變得糟糕了。


    1:4,對格拉納達來說,其實還算不上慘敗。


    光這個賽季,米克爾跟過的比賽裏,格拉納達單場丟5球以上的場次,就不止三四次了。


    球迷也都知道,在西甲和西乙是完全不一樣的。有烏迪內斯的幫助,他們在西乙還勉強可以算是強隊,贏球的場次在一個賽季裏還能占大多數。可到了西甲,格拉納達就是標準的魚腩,誰都可以啃一口。


    可知道歸知道,比賽沒到結束,球迷就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


    現在——


    希望徹底破滅了。


    裁判吹哨之後,一萬多名格拉納達接二連三的退場,他們甚至沒有看自家球員在場邊的鞠躬抱歉。有的球迷一邊走一邊把身上的球衣脫下來,卷成一團塞進包裏,不露出一點隊標,對球隊的失望溢於言表。


    米克爾留到了最後。


    他過去和熟悉的球員們挨個說了兩句話,安慰了一下主隊的球員們,又和俱樂部的幾個老朋友聊了一下,等他出了球場去停車場的時候,來到球場的主隊球迷幾乎已經走得幹幹淨淨了。


    米克爾歎了口氣。


    誰又想輸球呢?


    想到剛才老朋友說,再怎麽輸球也都要來看比賽啊,西甲的比賽看一場少一場,指不定下賽季他們又回西乙去了呢。米克爾的情緒就更低沉了,他壓低印著格拉納達隊徽棒球帽的帽簷兒,憋憋屈屈的往停車場走。


    然後就聽到了走在他前麵的瓦倫球員和教練團們的笑聲。


    米克爾:“.......”


    他扭頭繞了道。


    從車縫中擠過去,停在最角落一側的就是他的車。一輛二手的奧迪a4,黑色的外殼,十分不起眼。


    米克爾拉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往後看著倒車。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布魯諾?


    他的車是反著停的,米克爾從後視鏡裏確認了兩遍,背對著他站在那、穿著彪馬外套的就是瓦倫西亞的當家射手,足壇當紅炸子雞馬爾科·布魯諾。


    米克爾扭頭打開窗往後看,布魯諾站在瓦倫的大巴車後麵,似乎是在等人的樣子。就在他看的這段時間,瓦倫的大巴車慢悠悠的啟動,然後開出了停車場。


    車屁股後麵,布魯諾依舊站在那。


    米克爾:“???”


    今天是早場的比賽,格拉納達到瓦倫西亞的距離,足夠球員們回去之後趕上一頓正點的晚餐。這種情況下,球隊打完客場都不會多留一晚上,通常去酒店收拾完東西就直接回家了。


    布魯諾為什麽沒走?


    記者的直覺讓米克爾頓時打起了精神。


    他趴在靠座上,一動不動的盯著距離他大約有六七米左右距離的布魯諾,等了沒到五分鍾,就看到兩個同樣是金色頭發的女生走進了停車場,其中一個還穿著瓦倫的球衣,見到布魯諾就和普通的球迷一樣激動。


    三個人聊了十分鍾左右,其中穿著球衣的女生就先離開了。


    剩下的那個和布魯諾笑著說了兩句話,兩個人並肩上了一輛的士。


    米克爾:“!!!”


    這會兒已經重新回到記者身份的米克爾興奮了,他拿出手機給兩人的背影拍了張照,然後啟動車子,跟在了的士後麵。


    感謝上帝!


    他的車一個多星期沒擦,灰蓬蓬的,看上去又破又舊,完全不會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米克爾一邊跟一邊亢奮。


    沒想到來看場比賽也能收獲大新聞。


    最近這段時間,足壇最大的新聞是誰?


    布魯諾無疑。


    但凡是跟布魯諾能沾上點兒邊兒的,銷量總是很好。


    米克爾所在的報社,上周也跟風分析了一下布魯諾轉會的去向。其實就是瞎扯,他們哪知道兒門德斯真正在想什麽,不過不外乎就是那麽幾家豪門,都拉出來溜一遍,總能蒙對一個。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們做了一期專題。


    結果就這麽一期,直接破了他們這一年度的最高銷售額!


    一年!


    瞎扯淡的轉會去向都已經這麽受歡迎了,那要是他和自己想的一樣,發現了布魯諾的戀情呢?


    米克爾已經看到自己升職加薪的美好未來了。


    關注過布魯諾的記者不少,所有人發現的結果都一樣。布魯諾就是幹幹淨淨的像一張白紙一樣,不抽煙不喝酒,沒有紋身沒有不良嗜好,飲食健康作息規律,從來也不去夜店酒吧之類的地方。


    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緋聞對象。


    哦,不對。


    緋聞對象是皇馬隊長。


    “........”


    米克爾對皇馬這種挖牆腳直接派隊長上的舉動很不齒。


    不過就算和卡西利亞斯之間有私交,布魯諾也從來不遮不掩的,去伯納烏觀看比賽給卡西利亞斯加油都是光明正大的出現的,包括在皇馬隊長家裏過夜,也從來都沒有掩飾過,有關他的行程,全推特可以說是人盡皆知了。


    讓記者完全沒有發揮的餘地。


    但是現在——


    布魯諾身邊出現了第一個非工作人員的女性!


    米克爾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的球迷身份了,他激動的盯著前麵那輛車,一路跟到了格拉納達當地的一家咖啡廳。


    看著兩個人從車上下來,進了咖啡廳,米克爾就把車停在了街對麵,透過灰撲撲的車窗觀察著店裏兩個人的動靜。


    他有點後悔今天沒有隨身攜帶自己的攝影設備,不過還好,手機的像素也不算低。


    記者先生把手機調成攝像模式,鏡頭拉到最大,對準了那家咖啡廳透亮的落地窗。


    ·


    天色還早,咖啡廳裏一片明亮,布魯諾和艾莉亞毫無察覺的進去坐了下來。


    他們這個位置距離落地窗還有一排桌子的阻隔,不過落地窗那邊沒有坐人,所以米克爾在街對麵的車裏麵也能清楚的看到兩個人的動作。布魯諾也沒想到在格拉納達還會有記者跟著他,看到艾莉亞先選了位置坐下,他也就沒有異議的跟著坐在了對麵。


    服務員拿來了餐單。


    布魯諾示意艾莉亞來點,金發女生掃了兩眼,抬頭看向了坐在對麵的青年,“阿萊西婭說,馬爾科你現在還是很喜歡喝果汁?”


    在西西裏,他們房子後麵就有果園,艾莉亞記得布魯諾那個時候就很喜歡喝各種各樣的鮮榨果汁。剛才聽腦殘粉兒阿萊西婭給她科普了一大堆,說到布魯諾那次跟球隊一起去酒吧,結果因為點了西瓜汁上了新聞的事情,艾莉亞就忍不住眉眼都浸上了笑意。


    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那種很多年沒見的一點點陌生感頓時消失了。


    布魯諾眉眼彎彎的淺笑著應了一聲。


    “那就兩杯鮮榨果汁,一份藍莓鬆餅,一份羅勒青醬意麵。”艾莉亞點完單,把餐單還給服務生,然後撐著下巴說,“我記得你以前也喜歡吃這個,對吧?”


    “嗯。”


    以前他們兩家相鄰,布魯諾和艾莉亞玩的晚了,艾莉亞的媽媽菲安女士就會給莉安娜說一聲,讓布魯諾跟他們一塊吃。


    菲安女士不擅長做飯,準備一次聖誕晚餐能炸一次廚房的那種。所以去荷蘭之前的聖誕節,兩家都是一塊過的,布魯諾一家負責準備聖誕晚宴,艾莉亞一家則負責進行節日裝飾。


    難度比較低的羅勒青醬意麵算是菲安女士唯一做的順手的東西了。


    羅勒青醬就是用羅勒葉、鬆子、核桃仁、大蒜、粗鹽和胡椒粉攪碎加上一點帕爾瑪幹酪做出來的醬,帶著一點兒羅勒葉特有的味道,又有一點甜甜鹹鹹的感覺。做好了之後可以用來抹吐司也可以配意麵,搭上一點當季的新鮮蔬菜或者土豆就可以直接食用。


    過程很簡單,也沒有什麽複雜的步驟。


    布魯諾去五次,三次都能吃到羅勒青醬意麵。


    他也捧場,每次都吃到肚子圓滾滾的才回家,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真的喜歡吃這個,其實他隻是不想讓不擅長做飯但是很喜歡做飯的菲安女士感到難過而已。


    艾莉亞說的時候,他也沒有反駁。


    兩個人的話題從青醬意麵聊到了其他。


    “那時候你還經常在我家裏睡覺。”艾莉亞笑著說。


    布魯諾從小就是西西裏那塊最受歡迎的小朋友,六七歲時候的小正太,白白淨淨,又格外乖巧,誰見了都忍不住想親一口。


    艾莉亞一家都很喜歡布魯諾,也經常會留布魯諾在自己家裏過夜。


    不過雖然兩個小朋友年紀都小,兩邊的家長在這方麵也還是很注意,從來不會讓他們睡在同一張床上。布魯諾留宿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和艾莉亞的弟弟埃塞爾一起睡的。


    說到埃塞爾——


    “他現在還喜歡踢球嗎?”布魯諾問。


    他和艾莉亞同歲,埃塞爾比他們小4歲,那時候還是個小豆丁。每次見到布魯諾和達恩練球都要賴在他們身上,非要跟著一塊踢。可那麽大兒點兒個小人,哪裏會踢球,基本上玩一下午都是在被球溜著跑。


    不過埃塞爾天性樂觀,被逗著玩也不在意,每天都樂嗬嗬的跟在他們屁股後麵,像個小跟屁蟲。


    提到弟弟的黑曆史,艾莉亞也不忍直視的捂了捂臉,“沒有,他早就不玩球了。你們搬到荷蘭住之後,埃塞爾就把足球收起來了。”


    還寶貝的不讓別人碰。


    艾莉亞記得有一陣子埃塞爾鬧過要去荷蘭找布魯諾和達恩,身高還不到桌子高度的小家夥挺著胸脯十分有骨氣的說要自己走去荷蘭,感覺走到荷蘭就和走到500米以外的外祖母家一樣簡單。


    被全家否決之後,埃塞爾在她麵前偷偷的抹眼淚,哭唧唧的小男子漢還十分不理解的問了她“馬爾科哥哥不是說要娶你的嗎,為什麽他不要你了”這樣的話。


    艾莉亞:“.......”


    她當時是真的很想掰開弟弟的小腦袋瓜,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說的‘娶你’是什麽意思。


    不過現在——


    十年沒見,已經從漂亮的小姑娘長成了大美女,走到哪兒都會吸引眾人目光的艾莉亞想起這件事,突然就起了開玩笑的心思。


    她揚起細長的眉梢,饒有興致的屈指敲了敲桌子,“你還記得以前你和我說過什麽嗎?布魯諾先生,你打算什麽時候兌現諾言,娶我回家?”


    布魯諾一口果汁全嗆在了嗓子眼兒裏。


    咳得驚天動地。


    .........


    與此同時,比賽結束、跟著穆裏尼奧參加完賽後發布會,表演了一遍主帥和隊長之間和睦相處的戲份之後,卡西利亞斯終於有時間看了眼手機。


    沒有未接來電。


    以往總是比賽一結束就會接到布魯諾電話的卡西利亞斯皺了皺眉,戳了戳手機,給布魯諾打了過去。


    沒人接。


    再打——


    還是沒人接。


    卡西利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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