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江硬是把那股強烈的不安和反感壓下去,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你還說呢!你一走就這麽多年沒有音訊,就不考慮我和你媽媽有多擔心嗎?”


    他們擔心她?怡江像聽到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嘴角揚起冷冷的弧度:“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趙成康搓搓手,“想帶你回家去,一家人吃個團圓飯。”


    “我走不開,你自己回去吧。”


    “有什麽事兒這麽忙啊?你之前那個挺火的煎餅攤子不是也沒擺了嗎?聽說你現在要照顧兩個孩子……”


    “誰告訴你孩子的事?”怡江呼吸都急促起來,“誰告訴你我在這裏?”


    趙成康愣了一下,粗黑的眉毛一擰,臉色黑下來:“你喊什麽,我要知道,自然有辦法知道。”


    這麽快就要露出本性了?怡江的手在身側攥緊:“我不管你怎麽找到我的,我不會跟你回去,也沒有錢給你。你回去告訴我媽,我活得好好的,別惦記我了,能過你們就好好過吧!”


    “你這說的什麽話!”趙成康伸手來拉她,“我們是一家子,怎麽能將就過?”


    “你姓趙,我姓許,我跟你可不是一家子。”


    “你!”


    “你走不走,不走我報警了。”


    “好啊,你報,盡管報。”這下倒讓趙成康有了耍賴的機會,“把警察叫來看看,不贍養老人的閨女怎麽還占理了!”


    他就是這樣,永遠能用家庭糾紛的理由把事情掩蓋過去。


    最可悲的是,這招還總是奏效。


    怡江說:“我要贍養也是贍養人,不養畜生。你算什麽家人……毒打別人的女兒,侵犯別人的女兒,找我要錢去賭博,你算什麽家人!你還敢來找我?我每天都詛咒你,恨不得你原地爆炸,死無全屍!”


    她這番話其實早就想對他說了,今天才真的說出來。


    路過的行人忍不住看向他們,趙成康連忙過來捂她的嘴:“你瞎嚷嚷什麽呢你!”


    怡江一把格開他的手:“別碰我,惡心!”


    趙成康忍無可忍,一巴掌揮過來,重重摑在她臉上。


    他以前是個小包工頭,做裝潢出身的,手腳力氣比常人還大。怡江被他這一扇,身體撞到牆上,趔趄一下,勉強穩住身體,昂頭將嘴裏的血沫子吐在他身上。


    趙成康又反手給了她一巴掌,粗大的手指關節幾乎像拳頭一樣落在她的臉頰,然後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就要往牆上撞。


    “住手!”


    “住手!”


    有兩個聲音同時製止他,一個充滿驚懼,一個全是憤慨。


    怡江耳邊已經全是嗡嗡的耳鳴,視線也有點模糊,轉頭勉強看清了站在幼兒園門口驚訝得張大嘴的蘇喜樂和匆匆趕來的袁小芒,咬緊牙,抓住口袋裏的手機,掏出來狠狠砸在趙成康的眼角。


    他哎喲一聲,捂住眼角往後退了幾步,終於放開了她。


    怡江順著圍牆滑坐下去,蘇喜樂跑過來扶住她,聲音帶顫:“你沒事吧……還好嗎?”


    她說不出話來,頭也是暈的。


    袁小芒就彪悍了,拎著自己的包包衝上來就對著趙成康的腦袋一頓猛拍。她的包是淘寶19.9包郵的爆款,又長又硬還自帶一圈鉚釘,打了幾下就見趙成康的臉上有血滴下來了。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報了警,有人打了120,救護車和警車同時趕到,卻是趙成康被送到醫院去了,怡江和袁小芒都被帶回了警局。


    …


    叢嘉佑接到消息往回趕的路上,隻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女人是怎麽搞的,不過是接送孩子上幼兒園和去醫院,怎麽就傷人進了派出所呢?


    她還能打人、傷人?


    他領教過,她力氣不小,脾氣也不算多麽溫柔和順,但她擺攤為生的那些日子裏遇到過多少尋釁的人,都從沒跟人家起過大的衝突,他查過的。


    委屈肯定有,但她懂得底層生存的法則,靠著忍字頭上一把刀,謹小慎微地先活下來再說。


    為什麽會這樣失控,他真是想不到合適的理由。


    聽說事情發生在兩個孩子的幼兒園附近,更是讓人心驚肉跳。


    坦白說,這趟出差也不順利,甲方對他們提出的建築方案怎麽都不滿意。這種情況他以前也遇到過,但都沒有這次這樣嚴峻,因為篤信他旗下設計師都是最好的,加上他本人的理念,總能說服對方的。


    這次似乎是對方的理念跟他們發生偏差了,要怎麽解決他還沒想好,一天的麵對麵溝通顯然也不夠。


    他心裏窩著火趕到派出所,心裏想的都是這次要用“約法三章”中的哪一條來把許怡江懟到無話可說,要怎麽才能讓她明白,這樣匆匆趕回來對他來說可能造成多麽大的損失!


    怡江就坐在派出所的長椅上,因為臉上有傷,頭一直低著,旁邊蘇喜樂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個小冰袋敷在她臉上,小心翼翼的,怕又弄疼她。


    袁小芒在另一邊跟當班的民警大聲爭論著什麽,聲音清脆宏亮,傳出老遠。


    叢嘉佑還沒進大廳已經悶出一身汗,灰色的厚呢子大衣挽在臂彎間,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叫了一聲:“許怡江!”


    周圍的人都轉過來看向他,怡江也終於抬起頭來。


    就這麽一個照麵,讓他看清了她臉上慘不忍睹的紅腫和額頭上蹭破的血絲,屏了一路要發作的火氣瞬間煙消雲散,整個人一時之間都有點愣住了:“怎麽回事,誰把你弄成這樣?”


    怡江沒吭聲,又扭開臉,卻有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


    蘇喜樂識趣地站起來,把手裏的冰袋遞給叢嘉佑:“我去門口給你們買瓶水吧。”


    她回頭又看了怡江一眼,才往門外走。


    叢嘉佑坐下,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聲音裏已經帶著不可遏製的憤怒:“到底怎麽回事,什麽人對你動手?”


    不等怡江開口,袁小芒已經繞過幾張辦公桌跑過來了:“喂,你就是叢嘉佑吧?你來的正好,麻煩你跟他們說說,怡江是不是每天都那個時間準時去幼兒園接孩子的?那個老不羞守在那兒就為了等她來,一句話不合就先動手,我們還不能還手了嗎?”


    她也被帶進來,說是最後拿包包打趙成康那幾下是過度傷害,要被認定為互毆!


    excuse me?說好的正當防衛呢,人都被打成那樣了,她再晚來幾步怡江說不定要腦袋開花了,還不許人還手了嗎?


    叢嘉佑站起來:“哪個老不羞?”


    “當然是她後爸,那個趙成康啊!”


    叢嘉佑震驚,這個名字他見過,隻在許怡江最初的背景資料裏出現,沒什麽大本事的人,接點小工程,跟她媽媽是半路夫妻,日子還算過得去。


    正因為她出自這樣的小康之家,他才會認定她當初願意代孕是有更大的野心,或者更高的欲望。


    他從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聽到這個名字被提及。


    他低頭看了看怡江,隻看到她頭頂的發旋,臉上那些傷和眼淚被她垂著頭掩藏,卻越發顯得刺眼。


    小芒還在嚷嚷:“憑什麽那個老不羞就被送去醫院了?我們這邊也受了傷啊,不見血就不是傷嗎?”


    民警勸她:“我們也有同事到醫院去給他做筆錄的,你不要激動。你們想好了嗎?請誰來辦手續把你們送回去?”


    叢嘉佑上前一步:“我來。”


    “你是許怡江什麽人?”


    他頓了一下,回答:“我是她雇主。”


    他跟她簽過協議,不管那是什麽性質的約定,這樣說也不算錯。


    來的路上他已經叫常羽生通知律師,以防萬一,後麵的事基本就隻要他簽幾個字就好。


    手續很快辦完,天都已經黑透了。


    怡江還坐在那裏,身後的窗戶開著,夜晚的冷風吹進來,她冷得瑟縮在椅子角落,卻好像沒意識到冷,隻一個勁兒晃動手機。她手機在攻擊趙成康時可能出了故障,無法接聽電話了。


    叢嘉佑走過去,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展開往她身上一裹:“可以走了,我們回去。”


    她扭頭看他身後:“還有小芒……”


    “她也很快辦好,我跟她說過了,她會晚點再跟你聯係。”


    蘇喜樂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今天多虧了有她們。


    怡江向他借手機,他遞給她:“你要打給誰?”


    話音未落,她的號碼已經撥出去了:“喂,伍哥?大海回去了嗎?……噢,好的,太謝謝你了。……不,我沒事,嗯,好。”


    叢嘉佑臉色很不好看,梁伍的電話是在她的緊急聯係人裏頭還是怎樣,她居然這麽爛熟於胸?


    想呲噠她幾句,可是看到她臉上的傷,話到嘴邊卻怎麽都不忍心出口。


    司機小劉開車來接他們,愧疚得不得了,一個勁兒地說要是那時沒走就好了,她就不會傷成這樣。


    叢嘉佑沒說什麽,她的眼淚讓他意識到,其實她就是不願讓他或者任何跟他相關的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他們並排坐在車子裏,他把手裏那個已經不怎麽冰了的冰袋貼她臉上,激得她一縮。


    “很疼?”他問她,終於忍不住說,“怕疼還那麽不要命地往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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