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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月白心知翡色這是在權衡利弊——畢竟,翡色又不是隻有姬月白一條路, 可姬月白要她做的事卻是真絕了其他的路。


    所以, 姬月白並沒有疾言厲色的威逼催促反是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翡色的肩頭,語聲仍舊不疾不徐:“若是事成,你自是要跟著我走的。母妃饒不饒的想來也不打緊。翡色,你還年輕, 總也要為自己以後考慮, 現在就這般瞻前顧後的,那又哪兒來的日後........”


    翡色麵上閃過一絲掙紮之色, 顯然是有所動搖。


    姬月白的語聲仍舊不疾不徐。她慢慢的往上加了最後一塊砝碼:“大哥和二哥年紀也都不小了, 再過幾年,宮裏估計便也要給他們選妃,到時候肯定也要選司儀、司門、司寢、司賬的。”


    皇子成婚前, 宮裏都是要給他們選幾個年輕宮女教導他們知曉人事,而這些宮人也都是要冠以四女官稱謂的。


    翡色聽到姬月白的話, 烏黑的眸子好似是被火點著了, 火焰嗶啵嗶啵的燒著, 綻開火花, 整張臉都驀得一亮。


    姬月白心知肚明:那是野心的火花。


    翡色是個很有野心的女人,她年輕、有心計並且容貌不錯,眼皮子也不淺——她看中的不是坐擁諸美的皇帝, 而是兩位即將長成的皇子。前世, 有張瑤琴在, 翡色都敢背著自家主子去爬二皇子床,可見是個能為了富貴和前程舍命冒險的。最重要的是,張瑤琴已被姬月白弄出了宮,翡色現今估計也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早就琢磨著要另尋出路了......


    姬月白沒有不放過對方臉上的神色變化,語聲仍舊輕而緩,若有深意的暗示道:“你跟著我,總是會有很多機會的。”


    是啊,機會!


    翡色臉頰邊肌肉下意識的抽動了一下,有些艱難的咽下口水,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點了點頭:“奴婢明白了。”


    姬月白沒再多說,擺了擺手。她說了這麽久的話,終究還是有些意興闌珊,這會兒便道:“好了,你出去吧,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做......”


    翡色從地上起來,慢慢的與姬月白行過禮,然後才往外走去,她神色間還有幾分未褪的恍惚和猶豫。


    一直守在門外的玉暖見著翡色這般神色,隻當翡色是被姬月白罵了一通,不由關切又溫和的安慰了一句:“公主素是有口沒心的,你千萬莫要放在心上。”


    翡色勉強朝著玉暖一笑,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麽,含糊的問道:“怎麽沒見著田藍?”


    玉暖往主殿那頭呶呶嘴:“人家去孝順幹娘了,一時半會兒哪裏回得來。”言語之間倒是頗有些羨慕嫉妒——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隻可惜她便是想往高處走也不像田藍那樣有路子可走。


    翡色便知道姬月白先時說的話約莫沒錯,這便溫聲別了玉暖,抬步往外走。


    忽而出了殿,翡色身上穿的又不甚厚實,這會兒被夜裏的涼風一吹,露在外頭的脖頸跟著一涼,渾身上下也都跟著起了雞皮疙瘩。隻是,她心口正燒著一團火,那火燒得正旺,明亮的火光就照在她的眸中,一雙眸子亮得出奇,如同盯住了肉塊便不願鬆口的野狼。


    翡色一路走一路思量,腦中一時兒轉過許多事,隻覺得被夜風吹涼的身體漸漸又暖了起來,很快就又提起精神往張淑妃住的寢殿走去。


    待得見著了張淑妃門外的薛女官,早便已思量好了事情的翡色立時紅了眼眶,哭著求道:“適才二公主尋了奴婢過去,說了許多叫人摸不清頭腦的話,隻怕是生出了些旁的心思,奴婢再不敢瞞,這便想來與娘娘說一聲。”


    翡色往日裏在張瑤琴身邊伺候,跟著張瑤琴在張淑妃這兒常進常出,諸人自然也是熟的。薛女官見她哭得這樣厲害,神色間也頗有幾分惶恐,還真有些擔心二公主那頭起了不什麽不該起的心思——說到底,娘娘對二公主的手段也實在是太狠了些,指不定真就把人逼急了......


    故而,薛女官握住了翡色的手,輕聲安慰道:“你莫要急,我這就進去與娘娘通傳一聲。”


    翡色神色稍緩,似乎方才緩過神來,不大好意思的低下頭,輕聲應了下來。因她低著頭,濃長烏黑的眼睫順勢往下一掃,倒是正好遮住了眼中的種種複雜神色,那模樣卻是極老實柔順的。


    翡色就這樣站在殿外,耐下心來等了一會兒,果然見著薛女官從裏麵出來。


    因著翡色過來是要說二公主的事情,薛女官心裏多少也有些擔心。她是真心想多勸勸張淑妃,讓她放下毫無意義的成見,好好的與姬月白這女兒處好關係,可張淑妃那性子......


    薛女官心知:徐嬤嬤這樣張家安排的老人才算是張淑妃心裏真正信重的心腹,二公主這事連徐嬤嬤也勸不動,薛女官自然更不必想了。


    一念及此,薛女官不由暗歎了一口氣,口上道:“娘娘讓你進去說話。”猶豫了一下,她麵色多少有些複雜,思忖再三,還是額外叮嚀了一句,“娘娘與公主到底是親母女,你說話也要仔細些。”


    翡色貌似恭順的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步往裏走去。


    張淑妃現下是“有病在身”,自然還是在榻上躺著。不過她教訓過了女兒,心情好,精神也不錯。


    此時,她正慵懶的靠在軟枕上,手裏拿著一卷書,漫不經心的翻看著。見是翡色上來,她隨手便將手上的書卷合上,招了招手,示意對方到榻邊來:“過來說話吧.......”


    翡色深吸了一口氣,抬步上前去行禮,然後恭謹的跪在了榻邊。


    張淑妃知道翡色是往日裏在張瑤琴身邊伺候的,往日裏也是常見的,見著人便不由想起侄女兒,多少也有些愛屋及烏。所以,她難得主動開口問了一句:“什麽事?”


    傅修齊似乎也不大適應這樣的場合,臉色神色亦十分生硬。


    兩人見過禮後,心裏都不由生出幾分的尷尬,暗暗的肚裏琢磨了一下,這才硬著頭皮開口道——


    “你臉上.....”


    “公主臉上......”


    脆嫩的女聲和低沉的男聲不約而同的撞在一起,兩人緊接著便又同時頓住口,抬起眼去看對方,原本的尷尬和不自在竟也好似在彼此的對視間被撞沒了。


    姬月白這才想起要端公主架子,施施然的揚起下巴,一麵打量人,一麵把自己沒問完的話給問完了:“你臉上的傷,到底是怎麽回事?”


    傅修齊現今才十歲,可他身量在同齡人裏也算是很高了,姬月白估摸著他大概比大皇子還要高半個頭。


    他被帶進宮前大約也是被人特意拾掇過一回的,頭上束玉冠,身穿寶藍色的袍子,腰間是一條藍灰色的綴碧璽珠子的細腰帶,那顏色鮮亮的袍裾上有銀線暗繡出來的繁複紋路,暗紋映著午後的陽光,似有一絲絲的流光無聲無息的滑過。


    他就這樣站在姬月白身前,寬肩細腰,挺拔清瘦,雖還是個沒長成的少年,但已然有了幾分如鬆如劍的鋒利氣質。


    而姬月白的目光卻仍舊不自覺的看著傅修齊那張臉。


    她還記得前一世,大公主說起傅修齊時發亮的雙眼和那一句“積石如玉,列鬆如翠”。據說,傅修齊便是厭極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後來才戴上了麵具。也正因此,前世的她也曾對著被世人仰望傾慕的美貌而心向往之,隻可惜最後也沒看到......


    直到如今,再見到這還是少年,還沒長成的傅修齊。哪怕是已經過了一世的姬月白也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氣——


    午後的陽光就那樣慷慨且漫不經心的照在他的臉上,可那如黃金般的融融陽光卻根本無法奪去他臉上自生的光彩。他的五官俊美到了極點,輪廓鋒利清晰,哪怕尚未長成,哪怕尚有青澀,可那灼人的容光依舊強勢迫人。


    美本來隻是一個空洞的字,可這一個字卻仿佛在他臉上活了過來,生動形象,如同一隻須發怒張的凶獸,張牙舞爪的朝人撲上來。它毫不客氣的用爪子猛地攫住人的眼珠,攫住人的呼吸,攫住人的心跳和思緒,攫住一切,使人不得不屏息斂神,誠惶誠恐的去朝拜這人世間本不該有的至美。


    直到此刻,姬月白才終於真正明白前世大公主沒說出口的心情和那一句“郎豔獨絕,世無其二”是多麽的準確了——這世上絕不會有人比傅修齊更適合這一句詩。


    唯一叫人惋惜的是,他額頭上還有傷,雖然已經過處理,可依舊還看得見血痂和烏青。


    也正因此,姬月白一見麵便忍不住問了他臉上的傷。


    傅修齊看上去倒不是很在意的模樣,懶懶的道:“我今日做錯了事,我父親一生氣,便拿茶盞砸了一下.....”他話聲未落,倒是隱約覺出自己態度的不端正,便又轉口問道,“公主臉上的傷呢?”


    姬月白這便也學著他的模樣和腔調,懶洋洋的道:“我昨日做錯了事,我母妃一生氣便拿手打了我一下。”


    話聲落下,兩人不覺又對視了一眼——他們都不是為著這點傷而自苦的人,眼下亦是不由的為著這樣巧之又巧的巧合而生出幾分莞爾與有趣來,一齊的露出了笑容。


    傅修齊這一笑,眉眼微舒,臉上線條鋒利的五官好似也柔和了許多,可那迫人的容光卻好似尖刀上晃動的鋒銳刀光,直入人心,更加的動人心魄。


    便是姬月白這個自重生起便心事重重、仇大苦深的,將這看在眼裏,此時也情不自禁的思緒飄遠,暗自思忖:怪不得他前世走到哪裏都要帶麵具,這要是不戴麵具,哪怕是軍帳裏議事恐怕也是沒說幾句話就要忍不住去看他的臉.......


    不過,姬月白很快便又收斂好了亂七八糟的心緒,重新擺正了心態。她很清楚:眼下的傅修齊還不是她前世臨死前最後見到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縱是輕袍緩帶,輕描淡語,也依舊是一身的殺伐決斷,凜然威勢——那是無數的刀鋒與血海磨礪出的殺伐之氣,是絕頂的權勢與力量賦予他的不世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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