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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聰明的人喜歡賣弄聰明, 美貌的人自然也喜歡炫耀美貌——張淑妃太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裏, 也太明白要如何將這優勢放大。她低柔應下, 然後便在皇帝的注目下躬身行禮,低垂螓首, 不覺便露出一段白膩柔軟的脖頸,再往下則是曲線豐盈的胸口和纖細如春柳的腰肢, 從上到下的身段皆是妙曼柔軟到了極點。


    也正是因為這一垂首,披散的烏發順勢滑落下去, 越發襯得臉頰肌膚膩白如瓷玉。這一抹瓷玉般的白, 使得皇帝留在她臉上的那一點紅痕無比清晰——如同白玉有瑕, 又似白雪染墨, 實在令人歎惋,心生憐惜。


    賢妃麵上含笑, 心裏卻暗暗罵道:賤人!


    皇帝卻是深深的看了張淑妃一眼,凝視著她依舊美貌驚人的麵龐,想起適才急怒下的一巴掌,想起當年初見時的驚豔和心動, 眼中亦是掠過一絲複雜。他抿了抿唇,終究還是無話可說,隻擺擺手, 語氣疲憊:“罷了, 你帶皎皎回去吧。”


    張淑妃心裏其實也並不願意再呆這兒受皇帝奚落、被賢妃看笑話, 她有意示弱, 眼下得了皇帝的話,這便抓著姬月白的手,領著自己帶來的宮人太監匆匆離開。


    因著張淑妃心裏堵著氣,又不好輕易在外發作,此時也隻一徑兒的走著,一路上竟也沒與姬月白說些什麽。


    姬月白也覺得自己與她無話可說,這便沉默著跟在後麵。


    母女之間仿佛隔著天塹,涇渭分明卻又難得默契,靜默非常。


    一直等到了永安宮,張淑妃方才甩開姬月白的手,冷聲道:“鬧成這樣,你滿意了?”


    張淑妃立在廊下,身上穿著一身雪青色繡千葉海棠的長裙,裙上綴著細碎的珠玉,那些珠玉映著銀白的月光,盈盈生光,仿若月霞流動。她原就生得體態修長,娉婷婀娜,此時身上籠著一層薄薄的月霞,遠遠望去:烏發如堆雲,肌膚如細雪,神容如冰霜。


    仙姿佚貌,真真似極了月下仙子。


    姬月白仰頭看著張淑妃這脫俗出塵的儀容,看著她臉上那與世俗凡人一般無二的惱恨神色,忽然有些想笑:張淑妃裝了一輩子的仙子,天底下都是俗人,隻她一個高人一等........可她骨子裏卻也隻是個再俗氣自私不過的女人。


    也是可笑。


    既然想笑,姬月白便也笑了起來,嘴上徐徐問道:“母妃何出此言?”


    張淑妃看著女兒臉上那諷刺一般的笑臉,心頭一哽,險些便又要上手打人了,隻是手才抬到一半卻又想起皇帝適才的警告,這才勉強克製著將僵持在半空的手收了回來。


    姬月白自是注意到了張淑妃的動作,她看著張淑妃的目光裏隱約又帶了幾分複雜意味,忽然道:“其實,這個問題應該是我來問母妃才對——鬧成這樣,你滿意了?”說話間,她的目光輕飄飄的越過張淑妃,望向夜空,月明星稀,星河暗淡。她一字一句的接著道,“母妃,我們母女鬧成這樣,你真的滿意?”


    張淑妃被她這麽看著,心裏到底有些不是滋味,隻麵上仍舊冷淡著。


    姬月白隻笑了笑:“我很小的時候就很奇怪——為什麽母妃你就是不喜歡我呢?你喜歡二皇兄、喜歡張家那些表姐妹.......偏隻不喜歡我。可明明——”她抿了抿唇,方才上過藥的麵頰仍舊是一抽一抽的疼,是一種牽動皮肉的痛,“可明明,我才是母妃你十月懷胎生下的親生骨肉,自小也是養在你的身邊,為什麽你就是寧願喜歡那些外人都不願意喜歡我呢?”


    說到這裏,姬月白一直飄忽的目光終於又落在了張淑妃的麵上。她眼中似有水光一晃而過,烏黑的瞳仁如同被水洗過的黑寶石,就那樣定定的盯著張淑妃,似是一定要得到她的回答——這原也是她上一世至死都不明白的問題。


    被尚在稚齡的女兒這樣當麵問著,哪怕是張淑妃這樣的人也不由生出些許罕見的羞惱。


    隻是,張淑妃從來就是“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她喜歡一個人時自然是千好萬好,討厭一個人時那便是千萬個不好。她的羞惱轉瞬即逝,隨即便是被女兒當麵質問而生出的不悅與煩躁,語聲也冷了下來:“說來說去,你還是怨我偏心?”


    張淑妃不由挑眉冷笑了兩聲:“你二皇兄生來失母,我做姨母的多疼他些又有什麽?你那些表姐妹們,各個都是好的,又是難得入宮來,我做姑姑的竟是不能對他們好了?”她越說越覺有理,“偏你小小年紀,竟是這樣深的心機,還非要與人攀來比去,真真是心窄容不下人!”


    姬月白眼中的光一點點的沉澱下去,慢慢的道:“原來母妃是這樣想我.......”她沉默片刻,然後道,“不若還是叫我搬出永安宮,也省得礙了母妃的眼。”


    張淑妃卻是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絕:“不行,你這樣搬出去,丟的還不是我的臉?!”


    話已至此,實是無話可說。


    姬月白閉了閉眼,然後再睜開,終於還是沉靜的與張淑妃行禮告退:“今日事多,我是真累了。母妃,我便先回去了。”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張淑妃卻不想就這麽放過忤逆自己的女兒,把人叫住了:“我還沒與你把話說完就要走——你這是哪學的規矩?!”


    姬月白隻得頓住腳,轉過頭,一臉冷淡的等著張淑妃的話。


    張淑妃看著她這臉色更是說不出的不悅:“怎麽,你跑去景和宮裏告我的狀,倒是委屈你了?”


    想起自己先時在景和宮裏收到的羞辱和奚落,張淑妃便覺得心裏好似被火烤著,說不出的難受:“我怎麽生出你這般愚蠢的女兒?!這後宮裏,從來都是子以母貴,我丟了臉,你難道就有好臉了。你嫌我對你不好,賢妃今日倒是待你好得很——隻是,你以為,賢妃她就存了什麽好心?不過是想要看你我的笑話罷了?你自以為聰明,左右也不過是旁人眼裏的笑話。”


    姬月白真是已忍耐到了極點,也不想再忍下去,這便頭也不回便往裏走:“母妃又忘了,我姓姬——我這一生榮華與富貴,並非來自母妃而是來自父皇。我是皇帝的女兒,誰又能看我的笑話?”頓了一下,她又徐徐道:“子以母貴,母以子貴。母親今居淑妃之位,想來也有為皇家延綿子嗣的功勞在。”今上子嗣單薄,淑妃能得位,除了她美貌出眾、出身高貴之外,自然也有小半是因為她給皇帝生了孩子。


    姬月白這話,簡直就像是打在淑妃麵上的巴掌,赤.裸裸的告訴她:我靠我爹不丟臉,倒是你靠我這個女兒得了個淑妃的位置,你丟不丟臉?


    張淑妃氣得嬌麵發白,渾身發抖,險些氣噎暈厥過去,好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話來:“真真是個孽障!”若早知今日,她當初便不該生了這麽個孽障來給自己找氣受。


    徐嬤嬤歎了又歎,這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來勸解,心裏暗自發愁:這親母女怎麽就鬧成這樣?這可怎麽好?


    好在,不必徐嬤嬤發愁,第二日便有能人來替這事收尾,另外還勸了張淑妃一把。這位能人倒不是別人,正是現任成國公夫人、張淑妃親嫂子、張瑤琴親娘——張夫人。


    姬月白依舊從容,提著筆不緊不慢的寫完了眼前幾個字,用細沙吸去餘墨,最後再拿玉麒麟鎮紙壓住了宣紙。


    收拾整齊了,她才抬手將懷裏的雪團兒遞給一側的宮人,悠悠然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起身往外走去:“走吧。”


    玉暖被姬月白的態度感染,緩了神,跟著姬月白一起往正殿去。


    因張淑妃這時候還“病”著,這會兒還擁被臥在榻上。


    因張淑妃嫌棄昨夜裏下過雨,外頭風冷濕氣,故而殿中窗扇都關得緊緊的。也正是因此,擺在榻案邊上的藥湯熱氣嫋嫋,卻是熏得滿殿藥香。


    姬月白上前去,麵色如常的與張淑妃行了禮,仿佛從昨晚起便因張淑妃而挨餓受罰的不是她一般。


    便是張淑妃看著也不由暗暗道:果然是天生的臭脾氣,便是這樣了,竟還硬著骨頭不肯服軟!


    沒等到女兒服軟,張淑妃心裏頗是不悅,臉上難免也跟著顯出一些兒來。她抬了抬眼皮,看了姬月白一眼,指了指一側的椅子:“坐吧。”


    姬月白便一聲不吭的坐下了,那模樣真是故意裝出來的乖順。


    張淑妃:“.....”她瞧著姬月白這模樣就氣悶——真是連句伶俐討喜的話都不會說!


    好在,她們母女也沒等太久,不一時便聽見從外麵傳來的擊掌聲和太監拉長了聲調的通稟聲。


    張淑妃作為“病人”,這時候自然起不來身,但是其他人卻還是起身接駕的。姬月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狀若無意的往立在一側的翡色處掃了一眼。


    翡色心裏有鬼,立刻便注意到了姬月白的目光,眼神遊移,秀容微白。


    姬月白卻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仿佛隻是不經意的一瞥。


    隻聽簾攏輕響,便見著皇帝闊步進了殿。


    姬月白上前去行禮:“見過父皇。”


    皇帝親手扶了女兒起來,仔細看了她的臉,低聲道:“臉色怎麽這樣難看?”他順勢將女兒抱了起來,掂了掂重量,總覺得自家女兒瘦了許多。


    張淑妃聞言,心頭一緊,不由抬眼去看姬月白。直到此時此刻,先前對女兒百般苛待的她總算是後知後覺的生出幾分後怕來——要是姬月白與皇帝說起自己苛刻飲食的事情,這可怎麽好?


    姬月白自然是注意到了張淑妃緊張的目光,可她卻還是狀若無事的抬手去摟皇帝的脖頸,像是和人說悄悄話似的,小聲的與皇帝訴苦道:“我,我擔心母妃的病,昨晚上都沒睡好,隻顧著抄佛經給母親祈福了。”


    張淑妃心頭一寬,暗覺女兒餓了兩頓,到底還是懂事了些。她難得笑應了一聲:“是啊,皎皎她一晚上便抄了許多,難得她小人家竟也能耐得住性子。”說罷,又叫人拿了姬月白抄的佛經過來給皇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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