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齊一個大活人來了慈安宮一趟, 這原就是瞞不了人的,姬月白也沒打算要瞞。


    所以,忽然聽方太後問起這個, 姬月白也不慌張, 反到順勢點了點頭, 很自然的接口應道:“是呀, 我瞧他怪可憐的——出門的衣服都隻兩套,指不定還要餓肚子呢。所以, 我幹脆便叫他跟我過來吃頓飽的。”


    姬月白說話時還用勺子舀著手裏的紅豆粥, 一口一口的喝著,似是漫不經心的模樣。


    方太後卻接著問道;“我怎麽還聽說,他出門時還拎了一大袋的東西?”


    姬月白倒是沒想到方太後知道的這麽細,聞言連忙擱下手中的勺子和粥碗,先把口裏的熱粥給咽下了。


    虧得這粥不燙, 她咽下後才端正了態度替傅修齊解釋:“那些東西都是我給他的。”她不好直說自己是要與傅修齊做生意, 便尋了個借口,道, “就是,想著到底是我的伴讀,能幫一把是一把。”


    方太後抬了抬眉梢, 眸光冷淡,似是漫不經心的玩笑:“幫個忙就送一大袋的東西?看樣子, 你這私房也是不少。”


    姬月白蹙著纖淡的眉頭, 白嫩的小臉蛋似乎跟著皺成了個十八褶兒的豆皮兒包子。


    她絞了絞自己的手指頭, 像是不好意思一般的與方太後小聲辯白道:“我又不用那些的。我現在住慈安宮裏,有皇祖母這兒管吃管住的,再沒缺過東西.......”


    說著,她又眨了眨眼睛,眼巴巴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方太後,聲音軟綿綿的,倒是有些撒嬌的意思:“皇祖母,你說是吧?”


    方太後還有些不大適應姬月白這種說撒嬌就撒嬌的性子,微微撇過頭去,頗是生硬的轉了話題:“還沒問你呢,皇帝怎麽就給你選了個男伴讀?”


    姬月白才喝完了粥,這會兒擱了碗,重又拿出先前糊弄皇帝的說辭,天真的應道:“他長得好看呀,比我母妃還好看呢。”


    “好看能管什麽用?更何況,他還是個男的。”方太後手上拿著柄銀匙,低著頭,不緊不慢的舀著麵前粘稠滾熱的粥米,像是想起了什麽,她忽然抿了抿唇,意味深長的道,“自大周開國以來,除烈元公主外,從未有公主選過男伴讀。”


    方太後的眉梢跟著挑了起,手中的銀匙在薄如蟬翼的玉碗上輕輕的碰了一下,玉壁薄如蟬翼,隨之發出極細微且悅耳的玉聲,餘音清脆。


    在這樣的玉聲裏,方太後的聲音卻是顯得尤其的冷淡且沉靜,就像是割開皮肉的刀片,鋒利雪亮,直入那深處的血肉與真相:


    “你這是,自比烈元公主?”


    姬月白那因為熱騰騰的甜粥以及少有的溫情關懷而降低的警惕心不知不覺間重又起來——方太後這話實在是有點重:烈元公主乃是太.祖獨女,或者說她是大周以來,最接近那個位置的女人。據說,太.祖當年甚至還有意要傳以江山,為著這個獨女苦心孤詣的鋪了許久路。


    可以說:烈元公主是一個隻差一步就能走到至尊之位的公主。隻可惜,她沒有成功,也正因此,大周朝以下更沒有一個公主敢以烈元公主自比——正如世人對女子的要求和期盼一般:哪怕尊貴如公主也不該肖想權利,不該插手政事,合該安安分分的安享榮華。


    所以,方太後此時問出這麽一句“你這是,自比烈元公主”堪稱是誅心之問。


    哪怕姬月白素知方太後外冷內熱、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氣,這時候都有些坐不住了。她也顧不得肚子撐不撐,這便從椅子上起來,跪了下來,鄭重的應道:“皇祖母實在言重了,孫女豈敢自比烈元公主。”


    事實上,捫心自問,姬月白確實也沒想過這個,她現今的目標十分明確:她隻是想要變得強大一些,強到能夠掌握住自己的命運,能夠阻止曾經發生過的不幸和災難。


    所以,她確實是沒想過要去做第二個烈元公主——那太難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沒有烈元公主那樣的依仗卻想要走到烈元公主那樣的位置,真是太難太難了。甚至,烈元公主最後也不過是早夭的結局而已。


    方太後沒有說話,她臉色微沉,用那沉默且又冷定的目光看著姬月白,那目光就像是輕薄的刀片,精準且冷酷的在姬月白身上劃過。


    仿佛是打量審視又仿佛是斟酌。


    姬月白跪的端正,腰身挺直,問心無愧的迎著方太後的打量。


    她一邊在心裏思忖著,一邊慢慢的辯解道:“烈元公主乃是太,祖嫡女,天資過人,明.慧果敢,豈是旁人可比。”


    方太後神色不動,淡淡的道:“是啊,天資過人,明.慧果敢,豈是旁人可比。”


    姬月白已經隱約習慣了方太後這種半遮半掩的敲打,眼下也隻得垂下頭,露出纖細的脖頸,端出恭謹的模樣聽著方太後接著往下說。


    方太後手裏捏著串佛珠,用指尖一顆顆的撥著那因為素日摩挲而越發油潤溫滑的檀木珠子,語聲輕輕:“太.祖年至不惑方得一女,以為天賜,自然是愛之如寶珠。而烈元公主本人更是天資過人、明.慧果敢。聖人說‘人不獨子其子,不獨母其母’,可天子亦有私心,太.祖愛女如命,自是恨不得將天下最好的都給女兒,甚至都有予以江山的意思.......可,最後呢?”


    姬月白心中亦是跟著一頓:最後,烈元公主死了——史書上說了是病死可真相誰又知道呢?


    為了這大周江山,當年的太.祖皇帝耗費了多少心血和氣力?


    他的半生光陰都耗在了江山上。


    為著這江山,他嘔心瀝血,盡心竭力,就連最珍愛看重的二子也都是死在了戰場上。得江山時,他已是天命之年,當年戰場上那個每戰必先、戰無不勝的英雄早已華發早生,遍體舊傷,最後也隻剩下烈元公主這樣一個小女兒。為人君時,他亦宵衣旰食,勤儉自持,堪稱英明果決。


    這樣一位明君,他平生唯一的私心約莫也不過是想把這浸透了他半生心血的江山給予唯一的血脈——他僅剩的愛女,這有錯嗎?


    在大部分的人看來,這有錯。至少,那些人看來,太.祖哪怕過繼子侄都比傳位獨女要好——這是男權的世界,他們願意將尊榮富貴分享給母親、妻子乃至於女兒,可他們卻並不想要分享權力,並不想要向一個女人垂首稱臣。


    .......


    最後,太.祖痛失獨女,他因此而殺了很多、很多的人,到了臨去那幾年時更是堪稱暴戾無度,朝臣勳貴乃至於宗室都動輒得咎,那些個同姓藩王更是死了許多。


    然而,他臨終時卻也不得不為這江山為這大局考慮,從幾個侄子裏挑出一個過繼膝下,立為太子,傳以江山。也不知是不是因著這些個因果,從太.祖那一輩起,姬家子嗣便單薄,皇室這兒幾乎都快成了一脈單傳:如先帝,先後生了三女才得了皇帝這個獨子;如皇帝,後宮眾多也隻有四子二女——從前世來看,到了姬家亡國也沒多添一兒半子,最後還全死光了......


    方太後垂目看著跪在勉強的姬月白,目光幽然而冷淡,似乎正透過姬月白稚嫩的小臉看見那些史官史筆都掩不住的舊年血腥。良久,她才闔上眼,長長歎了一口氣,語聲複雜又冷淡:“人啊,總是要先活下去才能想以後.....”


    姬月白沉了一口氣,再不敢輕慢,垂頭恭謹應聲:“謝皇祖母教訓,孫女再不敢忘。”


    方太後看了她一眼,終於還是沒有再說什麽,隻擺擺手,道:“行了,我就是與你閑話幾句,你聽過便是了,起來吧。”


    姬月白這才敢從地上起來,慢慢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心裏定了定,回過神來後,自然也明白方太後意思:烈元公主有太.祖為依靠,本人又是那樣的天資過人、明.慧果敢,卻也沒能熬到最後,可見這樣的世道,一個女子要立業是何其艱難——她不過是個公主,眼下又是這樣勢弱,實在是不好再標新立異。無論是否有什麽念頭,如今都很該先沉住氣,韜光養晦,莫要再招眼。


    對於方太後這樣一個在後宮裏沉澱了多年的女人來說,能沉住氣、低調且安穩的活到最後,那已是一種生存的智慧——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這也是第一次見麵時,方太後教她的。


    姬月白心裏實在是非常感激方太後的關心與提點——在她的記憶裏,來自長輩的關心與提點總是那樣少,而物以稀為貴,正因為少才顯得尤其珍貴。


    可她卻還是沒有打算真就依照方太後說的那樣去活。因為,還有那麽多事等著她去做,她每天裏都在心裏算著時間,隻覺得背後好似有刀刃戳著她的脊背,逼著她往前一般......偏偏,那些事除了她自己外便再無人可訴。


    按理,重來一生,她應該更珍惜生命才好,可姬月白卻是早已暗下決心:她情願懷揣希望而死,也不願意抱著絕望艱難求生。而且,眼下的時間那樣緊,一樁樁的事情都是一樣的要緊,她也是深恨時間不夠,哪裏又有韜光養晦的時間?


    便是現今,姬月白心裏便有一樁愁心事兒。


    想到自己那件愁心事,才坐回椅子上的她又不由抬眼往外看了一眼。


    殿角處擺了一座鶴頂雙花蟠枝燭台,燭火明亮非常,照在那一格格的窗欞上。


    透過窗,姬月白隱約可以看見外麵昏昏的天色。


    夜色將近,天邊灰蒙蒙的,隻剩下一點兒的微光,似乎隨時都可能會被沉甸甸的夜色徹底淹沒。


    姬月白看著天色,不由又在心裏愁了一會兒事情,暗自歎氣。


    ******


    傅修齊忙了許久,終於畫好了自行車的簡圖。


    男人的成就感大多都是來源於事業,要是沒有事業,估計也就剩下混吃等死了。


    反正,傅修齊畫完了自行車的簡圖,想著自己日後的生意以及發展前景,居然還真有些睡不著覺。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自己的穿越或許不是所謂古代求生,胡亂混日子,而是可以做出什麽的——至少,他現在還有那些現代的記憶,甚至有了姬月白“友情讚助”的起步資金,也許真能有一番大發展呢?


    這麽想著,傅修齊真是半點睡意也沒了,想著打鐵要趁熱,就得趁著自己才穿越不久,對於一些現代事物還有些印象,趕緊的把一些有用的東西先記了下來,要不然真過個一年兩年怕就全忘光了。現下雖然沒錢沒人,可隻要把東西記下來了,等以後有錢有人了,還能順著這些零星的記憶,按圖索驥的繼續研究。


    於是,三更半夜的,傅修齊便趴在書桌前,就著那一點油燈,慢慢的寫著自己未來事業發展藍圖規劃了——


    “玻璃:石英砂加天然堿,還有一些其他東西,高溫燒成玻璃水後再成形。”


    為了加深印象,以後方便日後研究,傅修齊還在“玻璃”的下麵記了他記憶裏的玻璃來源:“歐洲某地的船員在海島做飯時,無意間發現天然堿和石英砂在火焰的燃燒下發生反應,從而產生閃亮透明的碎片,也就是最早期的玻璃。”想了想,又提筆加一句“工藝成熟後,還能用玻璃製造鏡片、望遠鏡等(凹麵鏡,凸麵鏡)”。


    鋼鐵這個就比較複雜了,傅修齊想了半天,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大學參加學校組織的h鋼廠的參觀過程和煉鋼過程,勉勉強強隻記得高溫熔煉,還有鋼鐵廠裏的各種爐......


    最後,什麽也沒想出來的傅修齊隻好自我安慰道:“算了,我記得國內的鐵礦質量似乎也不好,煉鋼這事似乎也又很費煤的,鋼鐵這個還是去掉吧。”


    所以,鋼鐵被劃掉了,緊接著是水泥。這個比較日常,傅修齊確實也知道的清楚些,於是便提筆寫著:


    “水泥:石灰石加黏土,高溫煆燒,磨粉。加水凝固後可成形。”


    想了想,傅修齊便在水泥下麵接著寫了小筆記道:“可用於房屋、城牆、馬路等建築,情況允許可優先嚐試......”


    剩下的是火.藥,這是,中華四大發明之一,傅修齊本人在這上麵也隻是一知半解,高中化學也忘得差不多了,隻記得火.藥配方是硝石、硫黃還有炭,估計大周很多的人也都知道。所以,傅修齊不得不又給劃了。


    不過,從火.藥延伸開來就是槍炮,作為一個對這些頗有愛好和了解的男人,傅修齊雖不知大周的火.藥和槍.炮究竟發展到什麽地步,但估計著肯定是還沒有燧發槍的。於是,他便趁著自己目前還有一二印象,先把把東西先記下:“鍾表師約翰·基弗斯由於燧石摩擦產生火花而生出靈感,發明了轉輪打.火.槍.......”


    當然,這轉輪打火.槍並不是傅修齊要記載的重點——轉輪打火.槍是參考鍾表鋸齒轉輪於燧石的結合才製出的,裏麵還有帶發條鋼輪,工藝比較複雜,不利推廣。所以,傅修齊隻輕描淡寫的用著一句話記載了燧.發.槍的最初來源,然後便認真默寫了一下法國人馬漢因此而改進發明的撞擊式燧.發.槍的原理:“‘在擊錘的鉗口上夾一塊燧石,傳火孔邊設有一擊砧,射擊時,扣引扳機,在彈簧的作用下,將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門邊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藥擊發’.......”


    寫著寫著,傅修齊又沾了沾墨水,提筆又在下麵畫起了他印象中的燧.發.槍結構圖。


    畫完後,他又忍不住咬了下筆杆,生出些微的疑惑:這時候的大周有彈簧嗎?


    想到彈簧,他又不免想起大周目下的工匠水平,忍不住歎氣:其實,槍/械和火/藥僅僅隻是改進設計是沒用的,最重要的是要科學式的製作過程和理念。記得當初在現代的時候,他就看過歐洲與古中華的槍.械.火.藥製作對比圖——歐洲開始嚐試著用水車動力或者蒸汽機動力來碾壓火.藥時,古中華還在用手工碾火.藥,一個是工廠規範式操作,一個是小作坊人工搗鼓,製造出的成果自然也是天差地別——一個製作精良,一個質量參差不齊。


    所以,眼下人微言輕的傅修齊並沒有立刻想要去強行改進人家的衝動,隻是把自己所知所想先記下來,日後若能派上用場自然是極好的。


    寫著寫著,眼見著窗外天邊漸漸泛出魚肚白,意猶未盡的傅修齊也隻得先把蒸餾器、蒸汽機、葡萄酒等等他所記得的,大致有記憶印象的一些東西先記在紙上。


    雖然一夜未眠,但是當傅修齊小心用雙手拿起麵前寫滿了簡體漢字甚至還畫了草圖的幾大張宣紙,他不僅沒有半天的困倦,反倒精神十足,甚至覺得自己的胸中充溢著莫名的情緒,那情緒就像是橫衝直撞的熱流,在他心頭亂撞著,不知不覺間卻叫他熬了一夜的雙眼也微覺酸澀起來。


    從他穿越到這裏起,心情就一直很糟:這裏沒有空調,沒有網絡,更沒有手機電腦,沒有他所熟悉的事物與人……他穿的又是個庶子,一個當家主母厭惡針對的庶子,時時刻刻都得提防著對方的手段,吃穿都是問題。


    所以,他甚至還自暴自棄的想過死了也許能穿回去……他在這裏沒代入感,也不敢放真心,更不敢去信任接受別人,唯一能稍微放心的大約也隻有不會說話的大黃。


    他是真心覺得自己倒黴,幾十億的人,怎麽就他一個穿越了?還是從自由文明、科技繁華的現代穿越到這要什麽沒什麽的古代。


    可如今,他卻忽然明白了:雖然他已經倒黴到穿越,但他沒有倒黴到極點。至少,他不是真的身無長物——他還有前世所見聞過、學習過、了解過的那些事物——這才是真正珍貴的。


    也許,窮他一生也沒辦法把這幾張紙上一半的東西實現出來,但它們至少證明了他曾經的經曆,也必將使他在以後的日子裏受益無窮。


    ********


    片刻之後,被雄心和壯誌打了一劑雞血的傅修齊很快又被冷冰冰的現實打了個耳光,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啊,天亮了,他還得去宮裏陪公主皇子讀書呢。


    現在的他,大概也就能開個自助火鍋店,做個自行車?


    唉,人生多艱.......


    傅修齊醒過神來,很快便收拾了自己心中的複雜心思緒,用最快的速度,手忙腳亂的將這寫滿了簡體字的幾大張宣紙小心疊好,塞進姬月白給他的那一袋子金銀珠寶裏,然後便準備找個地方藏好——姬月白說這一袋子金銀珠寶是她的全部家當,而眼下那幾大張寫滿了字的宣紙差不多也就是傅修齊的全部家當。


    以前,傅修齊剛穿越來的時候“家徒四壁”,自然也不擔心遭賊什麽的,如今對著自己和姬月白的全部家當卻也不得不加倍小心起來——他每天都要進宮,肯定不可能天天扛著這一袋子進出宮門,自然隻能先找地方藏好。


    想了半天,哪裏也不放心。


    最後,眼見著天光漸亮,時候不早,再也沒有時間可耽擱了。


    傅修齊一狠心,這便又把袋子提上,準備先扛著進宮。等今日回來後,再回院裏挖坑,把這一袋子暫時用不著的家當先埋起來。


    於是,熬了一夜的傅修齊帶著一對黑眼圈,提著袋子,重又進了宮。


    正好,坐在傅修齊一側的姬月白也因為自己心裏擔心的那件事沒能睡好,一早起來也是一臉困倦,神色懨懨的模樣。


    這一對公主與伴讀坐在一起,四目相對,全都覺得自己真是滿腹愁苦無處說,一個比一個喪,簡直喪氣衝天。


    大公主在旁見著,也覺好笑,不禁跟著打趣了一句道:“你們兩個昨夜裏是去做賊了,怎麽都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姬月白用自己玉白的小手掩著唇,打了個哈欠,然後便毫無儀態可言的趴在了桌子上。她柔嫩的小臉蛋也被擠壓的稍稍有些變形,白嫩嫩的麵頰倒是叫人很想伸手去掐一把。


    而姬月白卻隻是垂下烏黑濃密的眼睫,嘟嘟囔囔的接口應道:“......大概,我夢裏做賊了吧。”


    傅修齊倒是從容如舊,反回頭與大公主笑了笑,淡聲應道:“我無事,倒是多謝殿下關心了。”


    他這樣的容色,哪怕因著熬夜略有憔悴,可一笑之間依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俊美,堪稱絕豔。


    大公主便是被傅修齊這漫不經心的一笑晃了眼,不由自主的跟著出了一會兒神。


    虧得有三皇子這倒黴兄弟在側推了一胳膊,大公主這才慢半拍的回過神,暗暗的咬了咬牙:傅修齊這話說的,簡直相當於什麽都沒說,根本就是拿廢話應付她!


    果然,越好看的男人越會騙人!


    大公主心裏這樣嘀咕著,麵上倒是很快便揚起自己的小下巴,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頗有幾分惱羞的坐正了身子,決定要堅定心誌,再不受美.色.誘惑,好好用功聽課。


    而傅修齊和姬月白這兩人都有著成年人的意誌力,雖然他們都是一晚上沒休息,精神都已疲憊到了極點,但眼見著曾大學士入門,他們便也都提起了精神,正襟危坐的認真聽講起來,倒也沒有耽誤功課的事情。


    上過早課,姬月白準備回去用頓午膳,睡個午覺略作休息。她見傅修齊也沒什麽精神,這便讓他陪著自己回慈安宮一起用膳,算是吃頓好點兒的補一補。


    順便,姬月白又問了一句:“你怎麽又把袋子扛回來了?”


    傅修齊對此倒是十分誠實,簡明扼要的回答道:“總覺得擱在府裏不安全,暫時隻能隨身帶在身邊了。”


    姬月白:“......”你這生活條件究竟是有多艱難啊——連睡覺的屋子都不放心?


    不過,這是人家家事,姬月白倒是沒有多問。


    兩人回了慈安宮後,小廚房那頭倒是已做好了午膳,不一時便端上了桌子。


    大約真就是傳說中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傅修齊拿了人的東西又吃了人的午膳,不免良心發現,主動開口關心了姬月白一句:“看公主神色,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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