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辰從王老道那裏回來,整個人就變得有不同。


    他坐在亭中,這次不是飲茶,也不是研讀道書,甚至沒有凝練心神,隻是橫劍於膝,滿麵肅然。


    紅玉一臉擔心的望著,沒有說話,她敏銳的發現,這個狀態的相公十分不對,再沒有往日裏那溫文爾雅,就如一柄鋒銳長劍,磨洗幹淨,發出湛湛然光輝。


    隻是看過去,就有一種光芒,讓人遍體生寒。


    她都有這樣一種感覺,靜園的下人就更加別說了。


    送茶到來的侍女,隔著老遠就瑟瑟發抖,根本就不敢靠近。


    “體悟本心,一個個念頭無需去躲避壓製,怎麽想的就怎麽去做。”


    蘇辰終於明白這段時間,他的心裏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準確的說,他是陷入了仙道的怪圈之中去了。


    總是認為,修練靈魂,修煉元神,應該是很高深的東西,就得心平如水。


    清靜自然方為道嘛,書上都是這麽說的。


    他卻沒想過,自己一直以來所行道路其實並非仙道,而是武道。


    一路殺伐,以武立身,以爭為本。


    他發現,所謂魔念,其實就是本我內心各種想法的放大,並不是來自於他人。


    也跟故事中所說的域外天魔之類的東西不一樣,就是人心的陰暗麵爆發。


    這種種想法,無論自己喜歡不喜歡,終究是自己的思想。


    沒必要諱言,也沒必要視若洪水猛獸。


    “既然如此,那就順其自然又如何?看看我本心深處,到底想做的是什麽?去除一些規矩、道德、人情的壓抑,看清本我。”


    蘇辰在王道士那裏一聽到這個隨心縱意的理論,立即引起共鳴,想都不想的實行,其實是因為他對自己有信心。


    他相信自己的靈魂一直以來純淨無比,沒有什麽不可麵對的肮髒,也沒有不可回首的往事。


    就算有著負麵情緒爆發,也傷不到根本。


    就如此時。


    紅玉硬著頭皮走上前來,輕輕握住蘇辰的手,小聲道:“相公,你沒事吧,怎麽感覺你很可怕,眼珠子都紅了……”


    “沒事,紅玉,我是在修煉,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要出去一趟,正在蘊養殺機呢,你就守在家中,看好小倩,別讓什麽鬼物滲透進來了。”


    就算是在蘊養殺念,蘇辰也絕對能分得清楚,誰是親人,誰是朋友?這就夠了。


    至少,他在麵對紅玉的時候,就不會有半分殺意。


    跟麵對王老道士很是不一樣。


    既然如此,這魔念也沒有那麽可怕。


    叮囑紅玉看家,是因為她不但體質很強,有著奇特天賦,而且,還能天生看見鬼物。


    跟別人練的是同樣的劍法,在她的手裏使出來,竟然可以對虛幻的鬼物造成傷害。


    以她如今快要四階的實力,再有經過幾次戰陣曆練出來的戰鬥力,金華地界上麵,除了翠山上麵的一些妖物,或者是老白虎和樹妖姥姥,基本上就沒有太多人能對她造成威脅。


    更何況,還有聶小倩。


    聶小倩的實力很古怪,經過幾天的修練,她體內的四階劍氣種子已經開始運轉周天,本質力量很強。


    用這股力量驅動鬼軀,出手之時極其輕靈飄忽。


    紅玉跟她打過,也是奈何不得了她。


    雖然小倩殺伐力量不足,但是保命功夫極強,身法飄蕩之間,讓人很難看清打實。


    “你是要上翠山?”


    聽到蘇辰這般說話,紅玉心裏一驚,猛然醒悟過來。


    “是的,虎妖如今閉關,正在大肆擄掠百姓為祭品,想要煉出厲害法術,想來想去,還是不能放任。”


    蘇辰沉聲道:“就算是為了金華城,為了我們自己,也有必要率先出手,化被動為主動。”


    他知道了自己的情緒出了問題,蘊養劍意的同時,也在思索著。


    哪些思緒是可以放任的,哪些思緒是必須斬斷的?


    總得掌控一個方向。


    就如治水,雖然說的是“堵不如疏”,但想疏通水渠放水,也得有個方向。


    水流經的地方最好是不對百姓家園有所損傷,就算是必須經過良田屋舍,也得把百姓全都遷走。


    這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心裏無時無刻不升起的殺意是魔念,對四野村落的百姓憐憫何嚐不是魔念。


    還有一種魔念,是在無聲無息之中,給蘇辰的內心設下牢籠,那就是怯懦和冷漠。


    所謂怯懦,其實就是種種顧忌,如同枷鎖,讓人不得解脫。


    他的心靈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那虎妖極其強大,以自己的實力來麵對,暫時沒有把握,實在不好正麵動手。


    最好是等一等,緩一緩,等到實力更進一步,就可以橫掃翠山。


    表麵上看起來沒有毛病,但在此時此刻的魔念思緒放大之下,就會蒙蔽自己的心智。


    畢竟對手隻是強大而已,並非不可抗拒,自己有必要對虎妖的行動置之不理嗎?


    這就涉及到另外一個魔念了,也就是人的本性。


    一個人總是趨利避害,對別人就不會太過放在心上,保家衛國的思緒總是比憐憫百姓的思緒強大。


    在魔念的影響之下,蘇辰甚至會不經意的把百姓村落的生死存亡拋在腦後。


    不去想,也不去理會,隻如鴕鳥。


    這就是極其隱晦的怯懦情緒是做怪了。


    魔念一起,泥沙俱下,什麽才是本心,完全看不清明。


    “如此行事,跟這個世界的道門,跟燕赤霞又有何分別?我倒是忘了,就算不為了天下生民,也得為了氣運啊,悄悄的偏離了行事準則也不自知。”


    “那麽,什麽是該做的思維,就盡情放縱,什麽是不該做的,那就暫且壓下。如今唯一需要做的,也必須做的,其實隻是一件事情,那就是……殺上翠山!”


    “放縱殺意,隻問當不當做,不問後果,不問前程……”


    “這就是我要開的一道水渠,疏導的方向!”


    想明白之後,蘇辰就再不遲疑,把謝秋瑩和喬三喚來,將這段時間翠山妖物的行蹤全部問詢清楚,就一人一劍,出得城門,向翠山進發。


    他的行進速度並不算快,隻是緩緩而行。


    踏著荒草蔓延的小徑,一步一個腳印。


    身上的殺意越來越盛。


    隨著他的步伐,一股腥紅血色在身周凝聚。


    正麵所向,所有動物全都慌忙奔跑,似乎受到極大驚嚇。


    一道道隱晦的信息從山腳直傳到山頂……


    當蘇辰走到半山腰時,整座翠山都轟動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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