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向東坐在地板上,聲音低沉,“這塊地皮就在新德化工旁邊,之所以便宜,是因為新德化工汙染大,周圍老居民但凡有點錢的都搬走,大型開發商不敢接手,當時一窩蜂的上搶,是因為聽說市裏搞宜居工程,要搬遷新德化工。可是,沒等市裏下令搬遷,新德化工的老板在澳、門輸了十幾個億,跑路了,還差市幾大國行五六個億的欠債。”


    韓行動麵無表情的繼續說,“雖然搬遷不可能了,但好歹化工廠老板跑路,廠子停產,沒有汙染源,爸爸便開始動工建樓盤,第一期工程還未完工,又有新老板收購了新德化工,立刻開始生產,那大煙筒半夜放的那個氣味……人家是大公司,還是上市集團公司,市領導親自去請來的。”


    “當時我爸爸就急了,天天泡市委市政府,但人家上市公司的碼頭大,人脈廣,市裏當初巴巴地賠著笑去請他們來接手經營,答應的條件是三年內不搬遷,工廠完成生產三年後,再考慮搬遷事宜。這不,第一期樓盤的預售賣了一半,購房戶便要求退款……工程款,材料款,各種欠債和利息……”


    韓向陽沉默不語。


    韓向東索性倒了個底朝天。


    “家裏不光買掉了市裏所有的存房,包括兩塊儲地,甚至連這棟樓房的商鋪也全部抵押給了小貸財務公司。”


    說到這裏,韓向東咧嘴笑了笑,又掏出香煙,“當時爸被逼急了,借的是三分三的高息,單單財物公司的每個月利息就是一百多萬,還不包括私人和銀行債務。”


    韓向陽再次奪過香煙,“媽不知道?”


    “多少知道點……”韓向東仰起頭,“哥!這房子,咱們也不知道還能住多久。”


    韓向陽沉默半晌,拿起地板上的香煙盒和打火機,拍拍韓向東的肩膀,“早點休息。”


    韓向東咧了咧嘴,也不生氣。衝他的背影喊了聲,“哥!離開邯陽吧,去省城……等你有條件了,帶上咱媽一起!”


    韓向陽的脊背微微一僵,打開房門。


    回到自己臥室的韓向陽,第一時間打開電腦,搜索“龍江嘉華禦園”。


    龍江嘉華禦園是省城武江四年前的頂級樓盤之一,坐落在龍江之畔,是著名的早期江景樓盤。


    當時的開盤價是一萬八,現在……


    韓向陽搜索了房屋中介公司的報價,基本在四萬五以上,好的位置和樓層加裝修,甚至超過六萬。


    這套江景房是他媽當年一個人去武江市,偷偷替他買的,說是怕他爸爸將來敗家,趁現在手上有點錢,早點替他在省城把婚房買好,有備無患。


    如果不是韓向東今天吐露了家裏的債務,韓向陽都幾乎忘記了這套房子。


    當年劉曉蘭華了三百多萬,買下了這套房,手中的私房錢花得一幹二淨,說是等幾年他畢業前,替他裝修,結果這兩年母親也似乎“忘記”了當年的許諾。


    在網上記錄了幾家房屋中介經紀的電話。


    韓向陽伸手去摸手機,忽然記起來,他的手機早在醫院摔壞。


    打開抽屜,翻出一部舊手機,插入電話卡和充電器,開始撥打電話。


    “你好!是xxx中介的經紀人x先生嗎?我手中有套龍江嘉華禦園要出手,你這邊能不能提供購買客戶,我的樓房具體情況……”


    “是的,沒錯,當年的樓王,a—8棟。龍江嘉華禦園最好的地段和樓層,175平米,毛坯,我的報價是五萬五一平,浮動價不超過一千,是的,底價五萬四,隨時可以看房,我現在人不在武江,毛坯房,你們聯係物業拿鑰匙,對,我會打電話證明,急售,我實話實說,我同時委托了幾家中介公司,誰給的價格更高,完成速度更快,這單子就是誰的。好,我的電話24小時開機。”


    “咚咚!”外麵傳來兩道敲門聲。


    “陽陽!”是劉曉蘭的聲音。


    “來了。”韓向陽低聲對著手機說了句,“有消息隨時聯係我。”


    說完去打開房門。


    劉曉蘭進門,第一時間皺眉,走到床頭櫃前,拿起空調遙控器,一邊打開,一邊嘮叨:“我們家雖然不如往昔了,但一點空調費還是出得起的。誰要你節這個約的?”


    “媽!我在醫院空調房待了幾十個小時,回來留點汗也有益於健康。”韓向陽奪過遙控器,摁下關機鍵,左手笑著搭在劉曉蘭的肩旁上,“再說,今天又不是很熱。媽過來這邊坐,扇電扇!”


    “你呀……”劉曉蘭嗔聲虛點了兒子一指,被兒子扶著在涼席上坐下,臉色一凝,“今天咱們娘倆說說你工作的事。”


    韓向陽搶在前麵定下基調,“媽!我喜歡這份工作!”


    從小到大,劉曉蘭對他幾乎百依百順,從來沒有違背過他的意願。當年高考填自願,韓向陽縱然“鬼迷心竅”地填寫省中醫大,她也沒有反對。反而替兒子做父親的工作。


    哪怕以兒子的成績,難考上985、211重點一本,但讀個普通一本卻毫無問題。更何況韓光明還指望大兒子讀個什麽商貿、abm什麽的,將來好接他的班。


    劉曉蘭張嘴……


    “非常喜歡!”韓向陽又補了一句。


    看著兒子略顯稚嫩的嘴唇四周己經探出一層細細的胡須,劉曉蘭伸手去摸了摸,低聲喃喃道:“媽今年忘記給你換個新剃須刀了,聽說飛利浦剛出了新款,媽得記著,下次去省城買。”


    韓向陽走到劉曉蘭身後,伸手替媽媽捏著頸背。


    “唉!媽要是當初不讓你去洪家住就好了……”劉曉蘭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大兒子讀初一時,連續感冒發燒,當年韓向陽學習正緊張,老師說他體質差影響學習。韓光明的一個朋友推薦找省中醫院的洪教授看看,開幾副方子調理調理,增強免疫力抵抗力,爭取一勞永逸解決問題。


    手中有錢,朋友遍天下的韓光明,通過幾個朋友七拐八彎聯係上洪加侖。然後一家人帶著韓向陽去了武江洪加侖的家。


    沒想到洪加侖的夫人錢少芬一眼就喜歡上了韓向陽,喜歡得不得了,洪加侖把完脈,開了調理方子,錢少芬仍舍不得韓向陽離開。


    韓光明靈機一動,大手一揮,說要不嫌棄,暑假讓韓向陽來洪家住上一段時間。


    劉曉蘭心中的大老粗韓光明讀書不多,正因為如此,他特別仰慕讀書人知識分子家庭,他總覺得兒子在小縣城和他家的環境,培養不出大城市孩子的氣質。


    如今既能在名中醫洪加侖身邊得到細心調理,還能讓兒子沐浴在知識分子家庭,沾點文雅氣,別長大和他一樣粗魯。


    於是,打初一年級開始,逢寒暑假,韓向陽都會去洪加侖家住一段時間。就是這段時間,在洪加侖的熏陶影響下,韓向陽迷上了中醫。


    後來,錢少芬索性要收韓向陽當幹兒子。


    為這,劉曉蘭在家嘔了兩個月的悶氣。


    如果不是受了洪加侖的影響,兒子也不會選擇這條道路。


    回憶沉甸甸的壓在心頭,揮之不去,悔之不及,隻聽見耳邊有人喚“媽!”,她猛然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眼角已經微微潮濕,連忙伸手去擦拭。


    把韓向陽嚇了一跳,“媽!您這是……”


    “啊……媽沒事,沒事!”.劉曉蘭背過身子,“媽想起了一些往事。如果人能回到過去該多好!你也不會走這路,咱家也不會敗……”


    韓向陽拿紙巾替她輕輕擦拭。


    “如果咱家不敗,你要喜歡當醫生,咱們自己開一個!可惜啊……”劉曉蘭努力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拍拍韓向陽的手背,“兒子,隻要你自己喜歡!媽不反對。但……”


    “媽有個要求,就這一個……”劉曉蘭仰起臉,微帶哀求,“陽陽!媽從小到大都沒要求你什麽,就這一次。”


    “您說!”韓向陽誇張的吸了下鼻子,打趣道:“您都快把我弄哭了。”


    劉曉蘭忍不住笑著掐了兒子一把,嬌嗔:“就知道逗你媽!”


    “好了,乖乖坐好,聽媽說話。”


    “嗯!我去找個小板凳,再把小手背後。”韓向陽嬉笑著坐下,作勢背手,“媽!聽說姥姥身子不好,住了幾次醫院?”


    “不許轉移話題。”劉曉蘭板起臉,嚴肅道:“這工作,既然你喜歡,媽不逼你。但你最多在邯陽中醫院幹一年,不管能不能拿到醫師資格證,一年後都要離開邯陽。”


    韓向陽怔怔的望著媽媽,挑起眉毛,之前向東要他離開,現在媽媽又說同樣的話。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韓家的問題很嚴重,嚴重到兩個最愛他的親人要拚命推他出韓家這個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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