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一早回到出租房, 大家都還沒起來, 他輕手輕腳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洗了個澡, 換了一身衣服, 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他隱隱覺得不安, 在過去的23年裏,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錢的事出賣自己。


    內心有一種衝破禁忌的惶恐, 也有莫名的快感,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變態了,昨天竟然對秦恒沒有一絲反感,甚至有點享受。


    手機響了, 蘇可看了電話號碼, 心跳的更快了。


    慵懶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讓人臉紅心跳, “frank,你怎麽那麽早走了?”


    蘇可握著手機, “我還有點事。”


    “哦?”他說:“下次可不能這樣。”


    下次, 還能有下次麽?


    “frank,今天是我們第一天交往,你可不能冷落我。”


    蘇可心裏一顫, 他記得昨天秦恒說:“那我來做你的男朋友。”


    那句話是認真的嗎?


    “alex, 你昨天說的話, 是認真的嗎?”


    “哪句?我昨天可是說了很多話。”


    蘇可抿了抿唇, “就是……”他發現自己根本複述不出口。


    不過秦恒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也知道跟他兜圈子隻會把他繞暈,還不如老老實實告訴他,“frank,我可不玩one night stand.昨天說的話確實不少,不過並沒有騙你的話。”


    蘇可應了一聲,“嗯。”


    “那今晚去吃法國菜如何?我想你會喜歡的。”


    “你決定吧。”他的腦袋就像是一團漿糊,麵對著秦恒,他甚至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又或者說,他沒辦法拒絕他,在他內心深處,也在被他莫名其妙地吸引著。


    秦恒這個人,天生就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早上,蘇可召集所有人,開了一個簡短的小會議,說了一個讓所有人振奮的消息,高維資本已經決定投資他們公司。


    大家都歡呼了起來,他們等這一刻等太久了。


    蘇可看大家都很激動,十分欣慰。


    門鈴此時響了,朱文去開了門,門外一個小哥捧著一束花,“你好,請問你是蘇先生嗎?”


    “不是。”


    “那他在嗎?這裏有一束花是送給他的。”


    朱文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回頭朝屋裏喊:“老蘇,有人送你玫瑰花啊,我靠!”


    蘇可從裏麵出來,看到送花小哥捧著的那一束看上去很名貴的玫瑰花,臉色複雜。


    小哥問:“你是蘇可蘇先生嗎?”


    “對。”


    “這是送給你的花,請簽收一下。”


    蘇可在簽收單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捧過那一束玫瑰花,“謝謝。”


    小哥走了後,大家都圍了過來,“我去,老大竟然收到玫瑰花。”


    “哇,誰送的啊?哪個女的這麽猛?”


    “羨慕啊,我一個女的都沒收過玫瑰花。”


    ……


    蘇可捏著拳頭幹咳了一聲,“都去工作吧。”


    “老大,你不透露一下花是誰送的嗎?”


    蘇可臉上有點尷尬,他大概猜到了,但他總不能說是個男人送的。


    “我也不知道。”他心虛。


    “花裏麵應該有卡片!”陳昊正要擠過來在花裏找卡片。


    蘇可轉了半圈,躲開了。沒想到旁邊還有個朱文,看到了花裏有一張卡片,他眼疾手快地抽了出來,“wow!在這呢!”


    蘇可心跳得飛快,生怕上麵寫了什麽讓他難堪的文字,“老朱,還給我。”


    朱文舉高了卡片,念了一句,“for my lover,然後落款是a。”


    “a是誰?”


    “這算是暗戀還是明戀?”


    蘇可沒好氣地搶過卡片,“都散了,去做事。”


    大家小聲議論著散去,蘇可低頭看了一眼花,再看了一眼卡片,還好沒有寫全名,否則他應該怎麽去交代他和秦恒的關係。


    他和秦恒是什麽關係,他自己也說不清,一切都來的猝不及防。他現在也沒想清楚昨天為什麽就答應了要去他家,為什麽還要留下來過夜,明明秦恒說了,他就算走了,資金也能給他。


    秦恒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貼心的戀人,他會自己愛的人最好的,世界上最名貴的玫瑰花,全城最好的餐廳,還有被他捧在手心的寵愛。


    他訂了法國餐廳,在摩天大廈的樓頂,半懸空的餐廳從任何一個角度都能看到夜景,抬頭能看星辰,低頭就是各色霓虹燈。


    秦恒是個搞基也搞得明目張膽的人,他一下車便過來牽蘇可的手,十指相扣,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蘇可臉皮薄,承受不住,小聲在他身後說:“alex,能鬆開我嗎?太多人看著了。”


    秦恒回頭看他一眼,“frank,我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蘇可無奈,可他不想。


    秦恒鬆開了他的手,“當然,我會尊重你的意願。”


    “抱歉。”


    “道歉做什麽?”秦恒眯起眼睛帶著笑,“frank,就算我不牽著你,我也是你男朋友,這一點不會變。”


    蘇可還不適應,他的心裏還有好多顧慮,太多了。這一個突然向他敞開的新世界,他還沒好好地了解,就闖進來了,他甚至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坐在豪華的空中餐廳用餐,確實很浪漫。蘇可往周圍一掃,無一不是豪門子弟千金小姐。他曾經聽說過這裏的消費,人均最低都要兩三千。


    上了菜,他才知道這兩三千倒也是有理有據的,法國黑鬆露沙拉,焗蝸牛,煎鵝肝,都是些名菜。


    明明兩人點了同樣的東西,秦恒卻偏偏喜歡隔著一張桌子往他嘴裏喂吃的。


    蘇可別扭地吃了兩次,第三次就不吃了,“alex,我自己吃。”


    秦恒把伸到他嘴邊的鵝肝收了回來,自己吃了,他放下刀叉,手背抵著下巴撐在桌上看著蘇可,“frank,你好像不喜歡我和你親近。”


    對於這個問題,蘇可有點難為情,他不是不喜歡,隻是,“alex,我是個很保守的人,在公共場合,不是很喜歡……太膩歪。”


    秦恒輕聲笑了笑,“原來如此,我以為隻有kent才會那樣想。”


    蘇可:“原來韓總也很保守。”


    “嗯,他與誰都不親近,我一直以為,隻有他會那樣。”


    蘇可抿著唇,沒再繼續說下去。


    “frank,你會覺得突然嗎?”


    蘇可抬眸看他,“哪一方麵?”


    “我和你的關係。”


    蘇可遲疑了半響,他如實回答:“會。”不過,他也在慢慢適應。


    秦恒端起紅酒抿了一口,輕晃了晃杯子裏的紅酒,“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突然就和你確認了關係?”


    蘇可順著他的話問:“為什麽?”他也很好奇,自己到底哪點吸引著他。


    秦恒撐著下巴,一副慵懶的模樣,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因為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我會愛上你,如果將來你會成為我的戀人,那我為什麽不早一點實現?”


    蘇可聽後,覺得有些荒唐,又覺得好像很合理,他低笑了笑,“是麽?”


    “嗯,所以你也要早點適應。”


    蘇可應了一聲,嗯。


    得到了高維資本幾個億的投資後,智誠科技搬進了大辦公室,並且可以名正言順地擴招,最初那幾個成員搖身一變成為了公司骨幹。


    蘇可作為公司的老總,每天忙得團團轉,引來了秦恒的不滿,他隻能在一個不通宵的夜晚,在晚上十一點拖著一副疲倦的身體來到他的家門口,洗了個澡,還沒開始做正事,他就已經睡眼惺忪。


    秦恒真怕他會猝死,於是壓下了身體裏的火,放棄□□他。


    一個月後,公司主要人員都到位了,各項工作也開始有序進行,蘇可才有時間陪一陪秦恒。


    蘇可發現,跟秦恒交往了一段時間之後,竟然沒有了當初的那種別扭感。


    他愛秦恒嗎?這個問題他也想過,得不到答案,他不知道愛一個男人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他們認識一個星期,就確認了關係,速度快得他現在還覺得不真實。


    他隻知道,和秦恒在一起挺開心,他會給他最好的,他甚至不會懟人發火或者怒吼,他很溫柔。


    就算約會遲到一個小時,他也能含著笑為你拖開桌子邊的椅子。


    關於秦恒,以前他對他的了解隻是高維資本的老總,後來和他交往,才知道,他的前任可以組成一支足球隊。


    蘇可也不意外,能跟他認識一個星期就確認關係的男人,能專一到哪裏去。又或者說,他不專一這件事,一眼就能感覺得出來。


    秦恒這個人一向誠實,誠實到讓人覺得可恨。


    蘇可問他交往過多少個人,他很誠實地回答:“八個,每一個我都認真愛過。”


    蘇可心想,原來自己是第九個,當然,還會有第十,十一,十二……


    他從來沒有想過秦恒會認真地跟一個人過一輩子,甚至做好了隨時會被他甩掉的準備。


    和秦恒交往久了,蘇可摸清了他的脾性,在他麵前也就沒有那麽別扭了,甚至有時候會當著他的麵直接拒絕他的請求。


    蘇可從來沒有想過秦恒對他的熱情能保持一年以上,從一開始他就覺得,最多幾個月,幾個月之後他們就會分開。


    分開後他們還是合作關係,秦恒會去找下一個讓他心動的人,而他也可以專注於自己剛起步的事業。兩個人見了麵,還會打招呼,像朋友一樣。


    秦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喜歡,也不掩飾自己已經不愛的事實。


    始料未及的是,沒想到三年後,他們還在一起。


    秦恒還是會帶他去浪漫的餐廳,各個國家風味的,這幾年,蘇可吃遍了世界上的美食。


    每當有小長假的時候,他會帶著他去世界各地旅遊。


    他還買下了一棟別墅,問他喜歡什麽樣的裝修風格,問他喜歡在院子裏種什麽花。


    蘇可心想,那些事情不都跟他無關?就算他挑了自己喜歡的裝修風格,挑了自己喜歡的植物,但是以後也是給別人的。


    蘇可的回應是,我沒有特別喜歡的,你挑你喜歡的就好。


    秦恒決定裝修用歐式簡約風格,院子裏種玫瑰花,各個品種,各個顏色。他一直都想要像韓清辭的薔薇園那樣的花園。


    蘇可最近總在想,秦恒到底什麽時候會提出分手,他會以怎樣的方式,會說什麽?


    他聽過他說,愛情最多隻能維持三年,因為人的荷爾蒙互相吸引的有效期最長是三年,甚至乎幾天,幾個月。


    要是按照這麽算,秦恒對他或許根本已經沒有了那種感覺。


    一晃三年,當初他們認識,他23歲,現在到了26歲,家裏也開始催著交女朋友,結婚生子。


    家裏的人思想傳統,認為到了年紀就該成家立業。如今他算是事業有成,父母不再擔心,兩老閑得無事,隻好每天催著他的成家的事。


    蘇可從來沒有向父母坦白他和秦恒的關係,因為他知道這段感情隨時都會結束。


    蘇可的父母也是見過秦恒的,去年過年的時候,秦恒愣是粘著他,跟著他回老家過了年,一張好看的臉,一張甜嘴,把兩老哄得很開心。兩老人家得知他就是當初給蘇可資金支持的人,待他就像是待親兒子一樣。


    父母也沒特意宣傳自己的兒子,但蘇可的年輕有為是街坊鄰裏都知道的。26歲就是一家估值幾十個億的公司老總,人長得清秀,品性也好,世界上的女孩子哪個不想嫁?哪個丈母娘不喜歡?


    上門說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家裏有年輕姑娘沒出嫁的都想往蘇家塞。


    蘇可回到家裏時,就有人打著閑坐的名頭帶著自家女兒上門,女孩精心打扮,穿著花枝招展,不過是想博得郎君的半點傾心。


    蘇可出了名的好脾氣,但對待這件事他態度還算冷淡,要是沒那個意,何必給個模棱兩可的態度,讓人心存念想。


    就算要談婚論嫁,也要等他和秦恒分手了再說。


    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同性戀,長這麽大,唯一一個讓他動過心的人也不過是秦恒而已。如果以後結婚生子,他和秦恒這一段感情就算是一場過往,他不會留戀,不會時常回憶,他一定會成為一個負責任的好丈夫,好父親。


    大概是知道三年是秦恒的最大極限,蘇可這些天每一次和他見麵都會做好他要提分手的準備,內心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和秦恒分開,對他來說是解脫還是傷害,但是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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