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不動就沒有晚飯吃,蘇謹琛的這種遭遇,在原文中實在是太司空見慣了。


    當然……會給他送飯的人自然也不會少。


    一個是一心想要上位成女主的頭號種子選手沈若嫻;另一個則是一直忠心耿耿追隨蘇謹琛鞍前馬後的小廝阿福。


    但這一次,還要再多一個,那就是蘇皎月她自己。


    “你把桌上的這些點心都送過去,我吃不了這麽多。”蘇皎月雖然吃了藥,但身子還有些虛弱,自然也做不出帶病前去探望這等感動中國的戲碼,可讓丫鬟去表示一下心意,還是很有必要的。


    “小姐真的要送嗎?”青杏收拾著食盒,有些忐忑問蘇皎月道:“萬一大少爺不肯收怎麽辦?”


    蘇謹琛到底是個什麽脾氣,蘇家上下沒人摸得準,這種外表看似溫文爾雅,內裏卻是冷冷的性子,最讓人捉摸不透。前兩日去清風院送宵夜的都是廚房的婆子,這一回蘇皎月卻讓她親自去,青杏心裏有些沒底。


    “你放下東西就走,什麽都別說就行了。”


    蘇皎月也想過隨便派個小丫鬟送過去,但總覺得分量不夠。青杏就不一般了,是她跟前的大丫鬟,她病著的時候,更應該在自己身邊服侍,這大半夜的被派去給蘇謹琛送東西,足以說明蘇皎月對這件事情的重視。


    “那我可去了。”青杏提著食盒就要出門,轉身又問了她一句道:“小姐有沒有什麽話要我帶給大少爺?”


    青杏並不知道今日他們兩人在紫廬寺發生的事情,便想著兩人之間雖然有過節,但畢竟是親兄妹,如今雖說沒有冰釋前嫌,可關係卻比以前好了許多,蘇謹琛抱著蘇皎月回房,蘇皎月總該對他道一句謝才是的。


    蘇皎月想了想,卻終究搖了搖頭道:“沒有。”


    謝他……想都別想了!都快被他的霸王之氣給嚇死了!


    ……


    話說這十幾年來,蘇謹琛在蘇家最熟悉的地方,除了自己住著的清風院,便隻有這一處蘇家祠堂了。


    此時的蘇謹琛正跪在蒲團上,他脊背筆直如鬆,神情自若。看著眼前被高高供起的蘇家列祖列宗,蘇謹琛的眉梢幾不可見的挑了挑。


    真是……可笑……他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卻在這蘇家祠堂跪過無數次。


    而更可笑的是,今天看見那人病成那副模樣,他心中竟有些煩悶。


    誰知道她是不是裝的呢?


    蘇謹琛冷笑了一聲,想要把這些事情拋到腦後去,站在他身邊的阿福卻開口道:“少爺您就吃些東西吧?”


    阿福雖然知道他的這些話都是徒勞,但每次看見蘇謹琛受罰,他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囉嗦。


    “承恩侯府的規矩,你難道還不清楚?罰跪的時候是不準吃東西的。”蘇謹琛閉了閉眼,腦中卻閃過一張淚眼潸然的臉來,那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在纖長的睫毛上還蒙了一層霧氣。


    他定了定神,驀然睜開眼睛。


    寂靜的祠堂外忽然傳來小丫鬟說話聲:“阿福你出來一下。”


    青杏提著食盒站在祠堂門外,這時候已是深夜,祠堂裏雖然點著燈,但終究陰森森的,她不敢進去,隻好站在門口說道:“小姐讓我送些東西給大少爺。”


    阿福正懊惱自己勸不動蘇謹琛,聽見有人喊他,便轉身迎出去,見是蘇皎月房裏的大丫鬟青杏。


    “青杏姐姐,這麽晚了,你怎麽親自跑一趟。”


    “小姐聽說大少爺被罰了,讓我送些東西過來,我這就要走了,小姐剛醒,她那裏還離不開我。”青杏說完,把手裏的食盒往阿福的手裏一送,不等人回話,一溜煙就轉身走了。


    這時候都快接近子時了,門房上守夜的婆子都睡了。


    眼見著人都過了夾道上的小門,阿福才反應過來,衝那背影喊道:“青杏姐姐,少爺他不吃。”


    “拿進來吧。”這時候一直跪著的蘇謹琛卻忽然開口道。


    阿福愣了片刻,這才提著食盒往祠堂裏去,嘟囔道:“少爺不是說,承恩侯府有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蘇謹琛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掃了一眼角落裏的沙漏,不緊不慢道:“已經過子時了,不用跪了。”


    “那少爺……想吃誰送來的?”阿福急忙迎上去,茶幾上還擺著另外兩份宵夜,一份是沈若嫻差人送來的,還有一份是他自己帶來的。


    蘇謹琛沒有說話,隻是接過了他手裏的食盒,把裏麵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道:“二房廚子的手藝向來比大房的好。”


    ……


    蘇皎月這一病又是兩天,家中倒還算是相安無事,沈若嫻抽空來看過她一回,向她暗暗吐槽了上回給蘇謹琛送吃的,卻又被原封不動退回去的事情。


    要是蘇皎月沒有記錯的話,第二天她讓青杏去收碟子,她們送過去的東西,倒是吃的一樣不剩。


    蘇皎月懶得應付沈若嫻,況且她身體還沒好全,聽見沈若嫻在耳邊嘰嘰喳喳就覺得頭疼,兩人才聊了幾句,她就有些不耐煩了。


    沈若嫻也算識相,見蘇皎月精神不濟,就先走了。


    外頭正巧有小丫鬟進來回話,說蘇政喊了蘇謹琛往正房去。


    因為怕蘇政和徐氏動不動就責罰蘇謹琛,蘇皎月嚴防死守,派小丫鬟在正房盯著,隻要看見蘇謹琛往正房去,就讓她來這裏通風報信。


    前兩日倒也沒什麽,不過每日晨昏定省,徐氏雖然還在生蘇謹琛的氣,但蘇政罰也罰過了,蘇皎月也好了,她也就沒再繼續追究。


    可今日這又不是晨昏定省的時辰,卻把蘇謹琛喊進了正房,會有什麽事情呢?蘇皎月心裏有些惴惴不安,急忙讓丫鬟幫她換了衣裳,推著輪椅送她去正房。


    他們經了小門,走到抄手遊廊的時候,正巧就看見蘇謹琛低頭往裏房裏去,他今天穿著月白色直襟長袍,越發看上去身長玉立,隻是一個背影而已,便讓人眼前一亮,那藏青色的布簾一閃,人就已經不見了。


    蘇皎月讓丫鬟快快把自己推過去,等她到門口的時候,才聽蘇政在裏頭開口道:“再過兩日就是臘八了,也是時候去相國寺把老太太接回府了。”


    蘇政口中的老太太,自然是他的生母,這承恩侯府地位最高的女人。蘇皎月這幾日在府上沒見到她,卻差點兒把她給忽略了。


    蘇政排行老二,上頭還有一個庶出兄長,倒不是蘇老太爺先讓妾氏生子壞了規矩,而是如今的蘇老夫人沈氏,也是一個繼室,並且在她過門之後沒幾年,原先的嫡長子,也就蘇老侯爺原配所出的嫡子,就病故了。


    這蘇家的爵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蘇政的身上。


    徐氏對這位婆婆一直懷著很矛盾的心理,一方麵敬畏她手腕了得,一方麵又埋怨她偏心三房,兩人間的關係也是十分微妙的。


    沈氏為人冷淡,和大多數的老太太不一樣,她並不喜歡熱鬧,也不愛享受所謂的天倫之樂,一年有大半年不在府上,住在相國寺禮佛。


    蘇皎月回想了一下原文的劇情,蘇老太太似乎是很不喜歡自己的,當然了,按照原身蘇皎月那樣的脾氣,隻怕除了自己的爹娘,沒幾個長輩會真心實意的喜歡她。


    蘇老太太也不喜歡徐氏,兩人婆媳關係一般,但她很喜歡三房太太江氏,隻可惜江氏命薄,前兩年病故了。


    “從家裏到相國寺,來回也不過兩日路程……”徐氏聽說蘇政要把老太太接回來了,心情就有些低落,跟上了緊箍咒一樣,擰起了眉心來。


    “過了臘八就是年了,趁這兩日天氣好,早些把老太太接回來。”蘇政不等徐氏把話說完,就把事情定了下來,又抬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蘇謹琛,皺了皺眉心道:“你今日安排安排,明日一早就啟程吧。”


    他是實在看不慣蘇謹琛這張臉,長得也太像他原配周氏了,況且明明瞧著低眉順眼的,卻總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放佛他眼中從來就沒有過自己這個父親。偏生他的那些同僚好友還經常誇蘇謹琛,說他們蘇家有蘇謹琛這樣的嫡長子,承恩侯府一定會重振昔日榮光。


    “是,父親。”蘇謹琛點頭應承。


    蘇皎月還在門外沒有進去,丫鬟正要過去替她打簾子,卻被她給攔住了。她還在想事情,想蘇老太太的事情。


    按照原文的設定,蘇老太太其實是知道蘇謹琛並非蘇政親骨肉的。


    老太太自己也是生過孩子的人,對於蘇謹琛的身世,哪有不懷疑的道理。


    可懷疑歸懷疑,承恩侯府丟不起這人,孩子從周氏的肚子裏生下,就隻能是承恩侯的嫡長子。所以,她很快壓下了所有的流言,並且讓蘇政忘記這件事情。而她對蘇謹琛的態度,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祖母,和對待別的兒孫們並沒有區別。


    蘇謹琛是生是死,她都不會插手。就算徐氏使了手段恁死了蘇謹琛,她也不會多說一句話。隻可惜,徐氏又沒有那般手腕。


    而原文中,蘇老太太在得知蘇謹琛的真實身份之後,突發中風,很快就不治身亡,未嚐不是被氣死的。她雖然沒有助紂為虐,終究是對蘇家人放任縱容,最後才釀成了慘劇。


    在那種情況下,但凡蘇老太太肯為蘇謹琛說兩句好話,出個頭,那蘇家也絕對不至於落到那樣悲慘的境地。


    蘇皎月想到這裏,忽然就有了個想法,衝著裏麵的人開口道:“父親!我也要跟著兄長一起,去相國寺接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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