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年5


    第一次接私活,卻沒有報酬,這龐大的工作量實在讓人喜悅不起來。


    江與城見她遲遲不動,投來詢問的目光:“怎麽了?


    有什麽問題嗎?”


    程恩恩哪兒敢說有,連連搖頭然後趴下,拿起一張包裝紙開始幹活兒。


    江與城坐在辦公桌後狀似辦公,其實連軸轉了這麽些時日,今天難得清閑,簽了幾份文件,聯絡了幾個客戶,就沒什麽事兒需要忙了。


    他往後靠在椅子上,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夾做樣子,實則目光落在兢兢業業埋頭幹活的小女工身上。


    程禮揚聰明也精明,怎麽會有一個這麽傻乎乎的妹妹?


    連這種無理要求都不知道拒絕。


    程女工可不知道某老板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給工資就算了,還怪她自己不拒絕。


    她認認真真地包著書皮,包完一本就摞到一旁,放好後還在上麵輕拍兩下,沒有注意到那道虎視眈眈的目光。


    所幸江與城良心未泯,看她包好第五本,放下裝腔作勢的文件,開口:“累不累?”


    程恩恩搖頭:“不累。”


    “那餓不餓?”


    江與城又問。


    程恩恩反射性搖頭,搖了兩下停住,有點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子:“有點。”


    “我這兒有吃的,”江與城拉開右手邊的抽屜,“過來。”


    程恩恩略有幾分遲疑。


    第一印象作祟,她看到江與城都想繞著走,靠近他很有壓力。


    她起身慢騰騰走過去,站到辦公桌邊,勾著頭往裏瞄了一眼。


    真的有很多吃的,餅幹、果脯、牛肉幹、糖還有巧克力。


    “咦?


    和我撿到的那幾顆一樣。”


    她驚奇道。


    江與城靠著椅背,一隻手搭在桌子上,神色自然地說:“是啊,真有緣。”


    他就仗著程恩恩好騙,都不帶掩飾的,“想吃什麽,自己拿。”


    程恩恩不好意思拿太多,伸手拿了一顆糖:“我吃這個就好。”


    “這些都不愛吃?”


    江與城往抽屜裏看了一眼,“我再給你準備別的,你愛吃什麽?”


    “不用,”程恩恩忙擺手,“愛吃的。”


    江與城看她一眼:“真的愛吃?”


    “真的。”


    為表真誠,程恩恩用力點了一下頭。


    江與城輕笑:“那都拿走。”


    程恩恩吃了幾塊餅幹,又勤勤懇懇地回去繼續幹活兒了,不知道該說她實誠,還是笨。


    江與城起身走過去,坐到茶幾對麵。


    “可以教教我嗎?”


    他很有興趣似的,拿起一張包裝紙,學著她的樣子,把一本書放在中間。


    這東西他看一遍就會了,剛才還看了無遍,對步驟了如指掌,但還是裝作新手的樣子,笨手笨腳地亂擺弄。


    “不是這樣的。”


    程恩恩放下手裏的書,“要先把紙對折。”


    她在包裝紙上指了一下,“然後在這裏剪一下,上麵也要剪,這樣折進去就和書脊一樣高了”


    “是這樣嗎?”


    江與城故意做錯。


    程恩恩果不其然上當,往前挪了挪,伸手去幫他糾正,“這裏先不動,把書放上來再折”


    她糾正完一抬頭,發現和江與城靠得有些近,他深邃的眼睛正望著她。


    她跟被燙到似的,立刻坐回去,臉頰上已經染上一點緋紅。


    江與城看她一眼,若無其事地繼續做,把書放好,多出來的部分折進去,然後詢問:“這個角怎麽折?”


    “這樣”程恩恩故作鎮定地給他演示。


    四個角都折好,一本書也就包好了。


    有生之年親手包的第一本書,很無聊且無用的事兒,江與城卻覺得挺有意思。


    白底的紙,印著宇航員、航天器和星球的圖案,還挺可愛。


    “這本書送給你吧。”


    他饒有興致地將自己的“作品”遞給程恩恩。


    程恩恩有點茫然他為什麽要送自己書,接過來翻開一看——introduction to mathematical statistics and its applications(數理統計導論及其應用)。


    單詞程恩恩倒是都認識,雖然她不知道mathematical statistics(數理統計學)是什麽,但mathematical她知道啊:數學的


    頓時覺得頭暈。


    “謝謝與城哥哥。”


    程恩恩違心地說。


    程禮揚忙完上來,辦公室沒人,尋到江與城的辦公室:“怎麽跑與城這兒來了。”


    “哥哥。”


    程恩恩瞧見他就笑,像個幼兒園小朋友等到來接她的家長。


    壓榨童工包的那些書,江與城已經提前收起來了,否則被人家長看到,還不找他麻煩。


    但他送給程恩恩的那本還在。


    程禮揚一瞧那書皮就知道是程恩恩的。


    高中生還包書皮的已經不多了,而且現在市麵上有很多種類的書皮賣,但她一直堅持自己包,說可以挑喜歡的包裝紙。


    不過高中課本都是16開的,尺寸接近b5,教輔也差不多,沒有這種a5尺寸的書。


    他便以為程恩恩又偷偷買小說了,拿起來翻開,隨即露出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


    “我包的。”


    江與城勾著唇角,“怎麽樣?”


    “手藝不錯啊,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種愛好。”


    程禮揚放下那本書,轉頭對程恩恩說,“正好,以後你的課本都拿來,讓你與城哥哥給你包。”


    江與城笑著沒說話。


    程恩恩腹誹,他還壓榨自己給他包書呢,怎麽會幫她。


    那一抽屜的零食,江與城已經找袋子給她裝了起來,程恩恩拎在手裏,程禮揚掃了一眼,她就乖乖交代:“與城哥哥給我的,好多呢。”


    “這麽點零食就把你收買了?”


    程禮揚笑著撓了撓她的下巴。


    程恩恩不好意思地笑。


    江與城坐在那邊看著,覺得手癢。


    程恩恩之前撿的那幾顆巧克力,還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放在桌子上,她想做個失物招領給巧克力找主人。


    程禮揚隨手拿起一顆,剝開吃起來。


    程恩恩想要製止:“哥哥,那是”


    “係統調試好了?”


    江與城適時出聲,截斷了她的話頭。


    她傻兮兮的反應遲鈍,程禮揚可不好糊弄,什麽“別人不小心掉的”,他一聽就會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差不多了。”


    他岔開得及時,程禮揚沒察覺,“還有個參數需要再觀測一下,明天能出結果。”


    兩人聊了會兒數據,程禮揚說:“恩恩,去拿書包。”


    程恩恩跑回隔壁辦公室背書包,出來的時候江與城與程禮揚都站在門口,程禮揚把那兜零食遞給她:“跟與城哥哥說謝謝了嗎?”


    程恩恩便道:“謝謝與城哥哥。”


    她跟在程禮揚身後,腳步歡快地回家,並不知道背後有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


    之後是學校的元旦晚會,班級裏報了集體節目,每天放學之後需要排練兩個小時,程恩恩就沒去誠禮。


    元旦晚會結束之後,就是元旦假期,正好係統調試工作完畢,程禮揚擠出時間帶她到周邊城市玩了一趟。


    開學那天,她放學又背著書包來誠禮,趕上江與城出差,一去就是一周。


    七天之後,江與城出差回來,但那天程禮揚下班早,來學校接上她直接回家了。


    期末考試臨近,複習的壓力有點大,程恩恩開始考前一周衝刺,也就沒有時間再往誠禮跑了。


    期末考試結束,程恩恩的好朋友葉欣因為家裏換房子的問題暫時沒有落腳處,父母到一個親戚家借住,程恩恩便邀請她來一起住了。


    程禮揚一向鼓勵她多交朋友,剛好年前又忙碌起來,沒時間看管她,對此自然是沒意見的。


    就這樣,一直到過完年,兩個月的時間,她都沒有和江與城碰過麵。


    程恩恩自然是沒什麽感覺的,她見到江與城緊張,不見反而更自在。


    不過對於江與城來說,顯然不是這樣的。


    過年時葉欣就回父母那兒了,年後誠禮開工,程恩恩一個人在家無聊,早上就和程禮揚一塊來誠禮,背著作業來寫。


    起初兩天,江與城太忙,根本沒出現過,第三天下午的時候,他來了。


    彼時曹岩忙完了手頭的工作,閑著沒事就跑到辦公室來找程恩恩玩兒。


    他這人大大咧咧的不拘小節,家裏又有個親妹妹,知道怎麽逗小女孩兒開心,程恩恩對他比其他人更熟悉一點點。


    江與城那兒積攢了一堆事需要處理,正忙的時候,聽到隔壁的笑聲,才意識到那小丫頭又來了。


    手裏那份合同修改完,起身去了隔壁。


    程恩恩正在跟曹岩玩撲克,最簡單的拉火車,曹岩也不嫌無聊,跟她玩得不亦樂乎。


    江與城站在門口看了一陣,倆人誰都沒有注意到他。


    “誒誒誒別動!這一波可厲害了。”


    曹岩刷拉把一整串牌全收走,得意地哈哈大笑。


    江與城抬手在門上敲了兩下,曹岩爽朗的笑聲一停。


    江與城要笑不笑地看著曹岩:“這麽有閑情逸致,程序寫完了?”


    “沒呢,”不光是程恩恩,其他人也有些忌憚他,曹岩立刻就放下手裏的牌站了起來,訕訕道,“就是工作之餘放鬆一下,我馬上回去繼續寫。”


    說完馬不停蹄地溜了。


    程恩恩對別人的情緒是很敏感的,她感覺得到江與城是在訓曹岩,雖然那兩句話的語氣又輕又淡,感覺卻很可怕。


    應該是因為曹岩上班時間不務正業跟自己玩生氣,程恩恩便也跟著夾緊尾巴,剛剛臉上還帶著笑呢,這會兒小心翼翼地和他打了聲招呼,把牌收起來,打開寒假作業。


    “寫作業呢?”


    江與城問。


    程恩恩沒看他,對著寒假作業點頭:“嗯。”


    “來我辦公室寫。”


    江與城說。


    程恩恩還是不看他,搖頭:“我會影響你工作的,我不去了。”


    江與城沒有再堅持,轉身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程恩恩才舒了一口氣。


    好嚇人。


    程恩恩埋頭寫了十分鍾,頭頂的燈忽然滅了。


    程禮揚的辦公室雖然采光不錯,但剛好這天天很陰,大白天屋裏也得開著燈。


    程恩恩不知道怎麽回事,起來重新按了幾下開關,沒反應,其他的電器倒是都還在正常工作,不是停電。


    她走出辦公室,這會兒樓上沒人,樓下的實驗室放著各種設備,閑雜人不讓去。


    沒法找別人幫忙,隻好到隔壁辦公室,敲了敲門:“與城哥哥。”


    江與城坐在辦公桌後,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有事?”


    “我哥哥辦公方式的燈壞了”程恩恩小心道,“用不用換個燈管?”


    “剛換沒多久,估計是短路了。”


    江與城說,“待會兒我叫人來修。”


    程恩恩乖乖地:“哦。”


    她正要轉身走,江與城在文件上刷刷寫字,頭也不抬地說:“拿著你的作業過來寫吧。”


    這次,程恩恩沒有理由拒絕了。


    程禮揚回來的時候,燈已經修好,程恩恩也已經回去。


    江與城隨口和他提了一句,他自然沒懷疑。


    就這樣,程恩恩每天在誠禮寫作業的時候,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不到隔壁去。


    不是暖氣忽然不熱了,就是要噴殺蟲劑,再不然就是出去上個廁所回來發現門打不開了。


    江與城無所不用其極,更過分的,還用過“我要寫一個機密文件,你幫我看著人”這種無厘頭的借口。


    程恩恩那個傻啊,每次都上當。


    三月初,有一個到國外頂尖ai企業進修的機會,很難得,但一去就是三個月,程禮揚不放心程恩恩,很猶豫。


    拋開其他因素,無論是從程禮揚個人還是公司發展的角度,江與城都是非常支持的,其他人自不必說,恨不得放禮炮慶祝。


    最後是程恩恩再三保證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絕對會乖乖待在家裏,任何危險的地方都不去,程禮揚才狠下心來離開。


    走之前,托付住在同一個小區的江與城幫忙照看,又囑咐程恩恩,有事就找與城哥哥。


    他走的第三天,程恩恩就“弄丟了”家門的鑰匙,哭著找“與城哥哥”求助


    然後就這麽入了賊窩。


    程恩恩進了門,又在書包裏翻了幾遍,依然沒能找到那串憑空失蹤的鑰匙。


    她一直在哭,江與城哄了幾句不見效,於是叫了酒店的外送,食物的香味成功讓她止住了哭聲。


    吃完飯,江與城帶她到客房:“今晚先住這兒吧,被子床單都是新的,洗漱用品都給你準備好了,需要什麽東西就找我。”


    程恩恩點頭,第一百零九次道謝:“謝謝與城哥哥。”


    江與城笑笑。


    程恩恩果然如她所保證的那樣,一點都不吵,乖乖待在房間裏,安靜得跟不存在似的。


    直到晚上臨睡前,江與城從書房出來,便看到她在門外徘徊。


    “怎麽了?”


    他溫聲問。


    程恩恩臉有些紅:“我那個房間沒有毛巾和浴巾”


    她也沒有換洗衣物,但是不好意思和他講。


    “抱歉,我忘記了。”


    江與城好脾氣地說,“跟我來。”


    他帶程恩恩到他的房間,從疊得四四方方如同酒店一般整潔的浴巾中取出一條,又拿了兩條毛巾給她:“都是新的。”


    程恩恩抱在懷裏,又說:“謝謝。”


    江與城忽然想到什麽,“你沒有睡衣和換洗衣服吧,不介意的話,先將就著穿我的?”


    程恩恩臉紅透了,垂著腦袋連聲都不出。


    江與城打開衣櫃,手已經碰到一件睡袍,又頓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轉而拿起一件t恤,遞給她。


    程恩恩接過去,抿了抿嘴唇,半天才跟蚊子似的小聲說:“可不可以再借我一條褲子”


    隻穿t恤,好不方便的。


    她的臉都快埋到胸口了,江與城垂眸看著她,拉長聲音若有所思道:“褲子?”


    他笑了一聲,嗓音低下來,“我的褲子,你穿太長了。”


    程恩恩臉紅得像一隻煮熟的蝦子,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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