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去吧。”太後似乎不願見著他,獨自抽噎了半晌後道。


    之後任邢辰牧如何哄勸,太後都不再理會,他意識到自己在這似乎隻會讓事情更糟,無奈之下也隻能先起身離開。


    行至門邊,他頓住腳步,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片刻後堅定道:“母後,兒臣心上那人不是太監,但他確是男子,同樣無法誕下子嗣,兒臣早已經認定了他,今生今世,非他不娶,還望母後能夠成全。”


    說完邢辰牧不再去看太後反應,推門而出。


    門外寒風冷得刺骨,邢辰牧仿若無覺,隻是衝正泉宮伺候的幾位嬤嬤交代道:“朕與母後起了些爭執,你們進去好生勸勸,別讓母後氣著,若有什麽事及時來軒明殿稟報。”


    說完也不待那些人回話,轉身便走,身後嚴青回過神,立刻自宮人手中接過暖爐上前:“聖上,外頭風大,還是入龍輦吧。”


    邢辰牧卻是看也沒看他,揮手道:“都走,讓朕一個人靜靜。”


    “聖上,龍體為重啊,您......”


    話未說完,邢辰牧已經甩了衣袖離開。


    沒多久,嚴青又帶著幾名影衛及宮女跟上,邢辰牧怒道:“說了不要來打擾朕,抗旨是死罪,都不要命了不成?”


    一行人哆嗦著跪倒在地,他也懶得理會,轉身繼續向前走。


    臘月裏天氣極其寒冷,南明湖中的湖水都結了冰,邢辰牧沿著湖沒走多久,裸露在外的皮膚便幾乎已經凍沒了知覺。


    但也正是這徹骨的冷意,令他焦躁情緒逐漸清明起來。


    原本他想待到解決完朝堂紛爭,邢辰修也恢複健康後,再找機會慢慢向太後坦白這事,到時真有些什麽,邢辰修好歹也能幫著哄哄太後,他們母子間不至於鬧得太僵。


    可對待敵人時,他尚能冷靜分析局勢,權衡利弊,麵對至親時卻難免摻雜許多情感,今日這一遭實屬他太過衝動,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便向太後說出自己中意男子的話,太後無法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可事已至此,後悔亦無用,之後如何收場還需待邢辰修回來,再從長計議。


    邢辰牧在寒風中不緊不慢地走著,努力回想自己上一次與母後爭吵是何時,又是為了何事。


    可在他印象之中母後似乎總是溫和的,哪怕是兩人在宮中生活最艱難的那些年,他也幾乎沒見母後為了什麽事如此激動,更是甚少責罵他,由此便知他喜歡男人這事帶給母後的衝擊有多大。


    “聖上!”


    熟悉的嗓音喚回了邢辰牧的思緒,他抬頭,眼角餘光恰好看到那抹墨色身影朝著自己飛奔過來,直至停在跟前。


    “天寒,聖上怎麽不乘龍輦?”


    “朕隻是出來透透氣。”邢辰牧不想令卓影擔心,便轉而問道,“今日怎麽又起早了?”


    “聖上,已經快過申時了,屬下在軒明殿等了許久,沒等到您回去,這才出來尋您。”說話間,卓影的視線落到不遠處跟著的幾名影衛那裏,對方迅速給他比了個手勢,他皺眉,有些難以置信道:“聖上是從正泉宮一路走到這的?”


    邢辰牧一怔,見瞞不過才點了頭:“朕也許久沒在宮中好好走走了。”


    這話卓影自然是不信的,天寒地凍,邢辰牧就是再好的興致,也不會如此不顧身子,更何況他還將一幹護衛都支遠了,顯然是有心事不想讓人打擾。


    但邢辰牧不願多說,以卓影的身份再問下去便是逾越了,他隻能裝作未覺,讓人將龍輦抬了來,躬身問道:“時候不早了,聖上直接回承央殿可好?”


    “嗯。”邢辰牧剛剛一直沿著湖走,倒也沒有個準確的目的地,此時才驚覺確實已經走到了承央殿附近。


    卓影扶著邢辰牧上龍輦,接觸到他冰冷得仿佛要結冰的指尖,心霎時揪了起來。


    邢辰牧很快也意識到什麽,抬頭看著卓影欲言又止,卓影卻是沒有看他,隻是又伸了另一隻手將他的雙手包裹住。


    暖意透過交握的手掌傳遞到邢辰牧心中,他坐在龍輦之上,而卓影以一個有些別捏的姿勢,半個身子都探入了龍輦中,布簾早已經被放下,擋去了外頭窺探的視線,旁人並看不清二人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察覺到遠處的嚴青走上前,卓影猛地鬆開了雙手。


    “卓大人。”見到卓影將人勸入龍輦中,嚴青才終於敢靠近。


    卓影自嚴青手中接過暖爐,不由分說地塞入邢辰牧懷中,抿了抿唇,直起身對眾人吩咐道:“回承央殿。”


    說完他自己並未跟上,反身往另一方向奔去。


    卓影直接上了屋頂,幾個起落間便到了太醫院,那位年邁的太醫幾乎是被他一路背著飛快地在各宮苑間穿梭,最後兩人甚至比邢辰牧一行還早一步回到承央殿。


    邢辰牧邁入殿時,看到的便是還在急促喘著氣的卓影,以及滿臉青白,雙腿還在不斷哆嗦的孫太醫。


    “參...參見聖上。”孫太醫跪倒行禮,他活到這把年紀,這還是第一次上到那麽高的地方飛奔,就算心中再信任卓影的功夫,也仍是忍不住害怕。


    “免禮,孫太醫辛苦了。”往日裏至少得走上半個時辰的距離,這會兒不到一盞茶工夫便趕到了,邢辰牧明白過來怎麽回事,抬眸去尋卓影時,那人已經再次轉身出去。


    “不辛苦,聖上龍體要緊,還是讓下官先替您看看。”


    “嗯。”邢辰牧將手搭在脈枕上,由著太醫診脈,心中想的卻是剛剛在龍輦之中,那人溫暖的雙手以及微微發紅的耳尖。


    卓影隻是去向外頭的影衛了解事情始末,並未讓邢辰牧等太久,太醫問診結束前他便返回了殿內。


    因著邢辰牧之前特意交代過,影衛們隱去了早上軒明殿內之事,隻透露聖上似乎與太後之間有些爭執。


    卓影十分詫異,在他記憶中,邢辰牧與太後感情極好,幾乎從未紅過臉,此次也不知是為何原因,竟鬧得如此嚴重,回到軒明殿後,他便更為擔心,直接向太醫問道:“如何?”


    “聖上受了些風寒,下官開的這方子勞煩嚴公公送至尚藥局,讓他們立刻煎好藥送過來。”太醫將藥方交給嚴青,又回頭問道:“聖上用膳了嗎?需得先用膳再服藥。”


    進屋待了一會兒,邢辰牧凍僵的手腳漸漸回暖,他自己也能感受到幾分風寒的跡象,沒再多說什麽,微微點了頭,卓影見狀立刻又出去張羅晚膳,那模樣看起來倒比嚴青更像個大內總管。


    嚴青送孫太醫出門,再回來時邢辰牧便道:“你帶人都出去吧,把卓影給朕找回來。”


    卓影本就沒走遠,沒多久便推門入內,隻不過他一路皺著眉,看起來比往日裏更嚴肅幾分。


    “朕...咳...咳咳。”邢辰牧原本還想著安慰他幾句,可才開口喉頭一癢先咳了出來,倒是惹得對方更為擔憂。


    “聖上就算心中再不快,也不該如此不愛惜自己身子。”卓影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多說了一句。


    “朕下次注意,是不是嚇著你了?朕沒事。”邢辰牧見他這樣,心中早已經後悔剛剛的舉動。


    卓影略一猶豫後,搖了搖頭。


    “那你便是生氣,不願咳...咳...不願與朕多說話了?”


    “屬下不敢,聖上先躺著休息一會兒吧。”卓影將邢辰修扶至靠椅上,又替他脫去披風,蓋上貂絨毯子。


    “卓影。”邢辰牧叫住不知又打算去取什麽的男人,靠在軟墊上微微仰頭看著他,“你想上戰場嗎?”


    卓影神色立刻緊繃起來,堅定道:“屬下不想。”


    “別緊張,朕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你明明一身本領,卻無法建功立業,揚名立萬,在朕身邊還總要做些太監、宮女的活,實在是委屈你了。”


    邢辰牧當然可以找旁人來伺候自己,又或者說,找宮女太監伺候才是理所應當的,可當卓影在他身旁時,他便總忍不住想要與之獨處,倒是給對方添了不少麻煩。


    他麵上淡淡一笑,心中想的卻是,影衛所完成之事多在暗處,與其他將軍比起來,本就很難在史書上留下太多正麵記載,若將來兩人真在一起,怕更是要遭後世謾罵了。


    “屬下不委屈,屬下隻想留在聖上身旁。”


    卓影倒了杯熱茶,端回靠椅邊還沒來得及開口,邢辰牧已經將那茶接過去放到一旁,“坐著休息會兒,從你找到朕開始便一直忙裏忙外,你不累,朕看著你都累了。”


    卓影這才坐至一旁,但雙眼仍直愣愣地看著邢辰牧,似乎不舍離開半分。


    邢辰牧頭有些發昏,鼻腔裏像是堵著棉花,呼吸也重了,時不時咳嗽幾聲,每次他一咳,卓影的眉便皺起來,眼裏是化不開的擔憂。


    那不懂得隱藏的情意實在太過明顯,令人難以忽視,邢辰牧就這麽躺著,風寒的症狀漸顯,他身上不適,心裏卻似被點了蜜,開始泛起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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