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教諭雖然一直鬱鬱寡歡,但每個月的月考他也還是較為重視的, 不但會親自出題, 批卷的時候也會親自出馬, 主要是他想看看手底下有沒有擁有天分之人。


    縣學雖然是官學,但這些生員裏頭,最後能考中舉人的最多隻有一半,能考中進士的更加少之又少,也就怪不得孔教諭平時不花多少在他們身上。


    幾個訓導紛紛閱卷,將自己覺得不錯的拎出來放到一邊,覺得特別差,或者比上一次歲考成績下滑的, 就放到另一邊。


    孔教諭不關心那些成績下滑的,隻是走過來將他們覺得好的部分拎出來,隻是這一看就皺了眉頭, 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縣學裏頭確實是有幾個不錯的人才,但對他來說卻遠遠不夠。


    忽然,孫訓導拿著一張卷子看了又看,最後發出一聲叫好, 見其餘人朝他看來,孫訓導笑摸著自己的長須, 點頭說道:“孔教諭不如來看一看這份卷子?”


    孔教諭倒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是知道這個孫老牛的性格, 這就是一頭迂腐的老牛頭, 對縣學的學生要求尤其嚴格, 正因為如此他的口碑一直很差,與教過學生的關係也不大好。


    但論真材實料,孔教諭卻覺得這位孫訓導比其餘兩人好一些,若不是年紀太大,這位要去上京趕考的話,說不定還能有幾分可能性。


    能讓孫訓導推薦的,這個人的卷子必定寫的不錯,孔教諭這般想著,走過來低頭去看,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筆跡工整的字體。


    “這字寫得一般。”孔教諭平心而論,這手字是還入不了他的眼的。


    孫訓導卻說道:“若是其他人的字,確實是寫得一般,但這孩子才十歲稚齡,手腕無力,能寫出這般的字來已經不錯。”


    這麽一說,孔教諭果然沒有再挑刺,畢竟寫毛筆字對手腕的腕力要求極高,十歲的孩子還未長成,能寫出這樣子的字體來,可見已經是沒少花功夫了。


    這麽一想,孔教諭原本的三分認真也變成了七分,這一次他出的題目其實是比較偏的,但這位生員的答案卻十分全麵,通篇看下來文筆通暢,更難得的是那一分麵麵俱到。


    趙九福若是知道自己當年寫策論的習慣帶過來,喜歡把角角落落,凡是能踩點的都踩到希望拿分的習慣帶過來,這會兒還讓孔教諭看的喜歡,說不定還會感慨一聲上輩子沒白活。


    “確實是不錯,你們也過來看看。”孔教諭看完之後,臉色果然好了許多,招手示意旁邊的兩位訓導也過來看一看。


    胡訓導原本就喜歡趙九福,畢竟這是他族兄的弟子,兩人說起來還有幾分香火請在,而他侄子胡明河與趙九福的關係也不錯,看了便說道:“不錯不錯,這孩子向來是個穩妥的。”


    三人齊聲誇讚,另一頭的顧訓導倒是也來了興趣,湊過來看了幾眼,就嗤笑了一聲說道:“你們一個個都誇他,我還以為是什麽曠世傑作,原來就是個故作老成的小毛孩兒啊。”


    這話說的可不客氣,孫訓導一直跟顧訓導關係差,這會兒又是他第一個誇的趙九福,頓時拍案而起:“姓顧的,你什麽意思?這文章難道不好,不穩妥?”


    顧訓導卻哈哈笑道:“好自然是還成的,穩妥也確實是穩妥,這般學下去將來考中一個舉人還是能成的,不過你們都說了,這孩子才十歲,寫的文字四平八穩的,一點年輕人的朝氣都沒有,難道不覺得少了一些年少傲氣?”


    孫訓導聽了氣得不成,指著他罵道:“我呸,趙九福穩穩當當難道還有錯了,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書不好好讀,字不好好寫,偏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沒正行才好嗎?”


    顧訓導一點兒沒把他的話聽到耳朵裏頭,還故意掏了掏耳屎,淡淡說道:“老孫頭,你別動氣,待會兒氣著了自己,孔教諭還得怪我說話不中聽。”


    孔教諭也知道這兩人的關係,無奈的歎了口氣勸道:“行啦行啦,都少說兩句,顧訓導,你知道自己說話不中聽,平時就少說兩句,難得縣學裏頭來了個讀書還成的孩子,難道你還嫌棄人家太用功不成。”


    顧訓導倒是沒跟自己的頂頭上司吵,笑著說道:“行行行,我聽您的,不過這孩子讀書是靈光,其他的不知道行不行,別隻顧著讀書成了書呆子,這樣的人將來就算是考中了進士,在官場上也容易吃虧,我也是為了孩子好啊。”


    孫訓導嗤笑道:“說得好像你當過官似的。”


    所有人中唯一有過正經官職的孔教諭臉色也沉了下來,孫訓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叉開話題說道:“大人,不如我們再看看其他的卷子,這幾人寫的也不錯。”


    孔教諭也很快恢複過來,三個人繼續看卷子,似乎把顧訓導一個人撇開到了一邊,顧訓導似乎也不在意,繼續施施然的看自己的部分。


    他的審美顯然與其他三位截然不同,字寫的特別好的,即使文章不好,他也樂意多看看,他認為文章寫的好的,通常是辭藻華麗,至於是不是寫到點子上他並不關心,總體來說就是個十分任性的人。


    等閱卷結束,顧訓導早早的就走了,他一走,孫訓導就開始抱怨了:“教諭,這人每次來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以後別喊他來閱卷了,還不如我自己多看幾分。”


    就是胡訓導也忍不住說道:“可不是嗎,他看過的卷子,咱們都得重新再看一遍。”


    孔教諭卻搖頭說道:“顧訓導此人,才學還是有的,隻是人有些……罷了,以後你們多擔待一些,此事我心中有數。”


    他這麽一說,孫訓導胡訓導便知道他必定不會依著他們的話來做了,也是,顧訓導雖然隻是個舉人,但背後靠著的是整個顧家,顧家的勢力可不是一個小小的教諭得罪的起的。


    “叮咚,恭喜阿福,賀喜阿福,縣學月考第三名,獲得300積分獎勵,請阿福再接再厲勇奪第一。”萬亨的播報一如既往的準時。


    聽見第三名,趙九福倒是愣了一下,不是因為這個名詞不好,而是因為太好了,畢竟他才入縣學一個月,縣學這麽多人,他能拿到第三的位置實在是不容易。


    大約是注意到趙九福的自滿,萬亨提醒道:“請阿福正視現在的對手。”


    驀地,趙九福醒過神來,認識到他這句話裏麵的意思,每一年院試最優秀的那一批人才,其實大部分都是入了州學,府學,退而求其次來縣學的並不多,看他們的生員就知道了。


    但即使是這樣的一群生員之中,趙九福想要得到第一名也是不容易的。


    此次縣學的第一名是一位叫做徐暉的生員,趙九福與他並不熟悉,隻知道這位徐暉頗有幾分清高,是典型的兩邊人都不搭理,獨來獨往的很。


    而第二名卻是趙九福的熟人,孫家的孫光宗,看來不隻是孫耀祖才學出眾,他的弟弟也不遑多讓,孫老爺想讓自家從豪富之家變成詩書傳家的願望,說不定真的能在這兩位身上完成。這位知道第三名是趙九福之後,還笑著來與他打了招呼,暗地裏說孟誌明氣得飯都沒吃,隻因為原先第三名通常是他,現在卻被一個新來的壓了一頭。


    孟誌明確實是很生氣,他這次不但沒有拿到第三名,連第四名,第五名,第六名都沒拿到,而是直接下滑到了十名之外!


    要知道這一位雖然喜歡尋花問柳,但學問卻一直做的不錯,不然隻是靠著孟家的勢力也不能讓他保留增生的名額在縣學讀書。


    但生氣也無濟於事,畢竟這要是隻下滑一名的話,他還能怪趙九福,但是一下子落下這麽多名,連帶著孫訓導都專門找他談話,問他到底還有沒有心繼續讀書。


    孟誌明心裏頭想什麽沒有人知道,隻是人卻越來越沉默,原本玩得好的幾個人也不搭理了,趙九福一開始還怕他來找自己麻煩,後頭見他雖然脾氣越發古怪,卻沒有繼續找茬的意思,反倒是把這事兒放在了腦後。


    當下讓趙九福最期待的一件事,是後麵有一天都是禦射樂課組成的,要知道他入學一個月,原本是有這麽一天的,但偏偏那一天顧訓導生病請假,直接被取消了。


    來到這個世界多年,趙九福還從未接觸過禦射樂三科,對此自然十分期待,別的不說,光是禦馬這一項就讓他興致勃勃,就算他不能買到好馬,劣質馬總是可以弄到的吧。


    大約是他太過於興奮了,以至於趙炳生都看不過去,奇怪的問道:“阿福,你這麽高興做什麽,趕馬車有什麽好學的?”


    “趕?趕馬車?”趙九福驚訝的問道。


    趙炳生更加奇怪了,反問道:“是啊,說是禦射,但縣學簡陋,上下統共就一匹可用的老馬,射箭就讓我們拿著弓箭對著靶子練習,禦馬就不用想了,怕把老馬累壞了,就在車架子上擺擺姿勢,學好了才能套上老馬試試看。”


    趙九福聽的整個人寒毛都豎起來了,這,這還是他期待的禦射嗎,跟他幻想的怎麽完全不一樣啊,古代的馬匹有這麽珍貴嗎,好像他穿越至今,確實是沒見過幾匹馬,通常百姓們使用的都是牛車,驢車之類的!


    “那,那樂呢?”趙九福瑟瑟發抖的問。


    趙炳生沒意識到自己傷害了年輕學弟的心,繼續說道:“樂啊,樂倒是還成,隻是琴瑟太貴了,我就學了一個笛子,不過我大概是沒啥天分,學了兩年多還是吹得不成調子,顧訓導都不耐煩搭理我,這樣也好,反正科考又不考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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