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兩百個考生一排排的站在院子裏頭, 一直到最後一個考生也進了場, 才有一個縣官出來點名,確認無誤所有的報考考生都到場後,縣官點了點頭離開了。


    其實就算是有人沒有來,到了時間考場的大門一關, 也絕對不會因為那個遲到的人再打開,那人若是不甘不願在外頭喧鬧的話, 直接就能被拖進大牢裏頭接受教訓。


    不過古代人重視科舉,這一科也沒有出現意外的情況,所有人都順順當當的進了門, 除了那幾個因為攜帶小抄被帶走的考生之外,其餘人都在院子裏頭站的筆直。


    縣官點完名之後向考官一揖致敬, 立考官背後,考官開口問道:“稟生可在?”


    原本就已經到場的稟生們連忙站了出來,縣官再一次點名,但凡是叫道一個人,此人就得出列站在幾個稟生麵前,由稟生高聲唱保。


    這一流程雖然繁瑣, 但進行的也十分順利, 通常沒有人會在這個環節作祟,畢竟稟生不太會拿自己的功名開玩笑,想要買通他們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很快就輪到了趙九福, 他剛站出來, 便聽見縣官喊道:“趙九福, 戴河鎮陳家村人,時年八歲,麵白無須,身長三尺有餘不足四尺,稟生胡元作保。”


    站在稟生堆裏頭的胡秀才立刻出列,拱手喊道:“稟生胡元保,考生確認無誤。”


    這唱保的流程又持續了許久,才算是確認完全部考生的身份。


    確認完畢之後,自有衙役帶領考生們進去考棚,趙九福提著自己的考籃慢慢往前走,很快就分到了屬於他的考棚,他仔細一看倒是鬆了口氣,這考棚的位置不偏不倚,屋頂也是修繕完全的,雖說裏頭不算寬敞,但比起臭號雨號可好太多了。


    看來自己的運氣還不算太差,趙九福微微鬆了口氣,先從考籃裏頭拿出一塊抹布來,雖說他沒有帶著水,但略微擦一擦掃一下灰塵還是可以的。


    坐下沒多久,衙役就開始下發考卷,這考卷也不是趙九福以為的白紙,而是有紅線直道格,每頁十二行,每行二十字,除此之外還有兩張白紙,大約是用來起草書的。


    趙九福深深吸了口氣,仔細的去看考題,這一看倒是略鬆了口氣,怪道人家都說第一場是正場,錄取的標準比較寬鬆,一般隻要文字通順的都能過。


    即使已經對上麵的考題倒背如流,趙九福也沒有直接下筆,反倒是細心的在白紙上先草寫了一遍,即使是在白紙生起草,他的字也寫的端端正正並無潦草。


    古代的科舉與現代的不同,起草用的白紙也都是要收上去的,雖然明麵上都說草紙上的不做準,但胡秀才卻說過,當考官不確定這個學生要不要錄取的時候,通常會再看一眼他的草書,若是草書不錯便能加分,因此趙九福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加分的機會。


    第一場雖然看似簡單,但題量卻是不少,尤其是寫毛筆字比較費時間,再加一個縣試可不給拉住,從日出之後到日落之前,春日日短真正能夠答題的時間也就四個時辰左右。


    趙九福先起草了一份答題,仔細檢查確認無誤了再一點一點謄抄到正式的卷子上,中間還吃了一頓沒水沒溫度的冷飯,幸虧老陳氏給他做的是幹餅子卷著蛋,雖然冷了點也還好吃。


    他在裏頭用心考試,外頭的老趙頭果然一直守在門口,即使中午時候也就讓趙老四去買了幾個饅頭胡亂的填飽了肚子。像他們家這般的還真不少,考場門口是不能留人了,這些人就避開的遠一些守著,就因為這個還有小販特意過來賣吃食的。


    老趙頭看起來比裏頭的趙九福還要心神不寧,他一會兒在車上坐著,一會兒又在地上不停的繞圈子,看的趙老四也十分無奈:“爹,您別著急,待會兒阿福就得出來了。”


    老趙頭哪能不著急,忍不住說道:“也不知道阿福考的怎麽樣了,哎,他才八歲,早知道就應該再讀兩年,來考試也有點底氣。”


    趙老四倒是十分鎮定,笑著說道:“爹,既然胡秀才和柔柔都說他可以,那咱們阿福肯定可以,這才是第一場,您看著吧,他肯定能考過。”


    老趙頭信了這話,看著好歹是鎮定了一些,倒是旁邊考生的家長聽了這話看了過來,瞧見是兩個穿著粗布衣裳的泥腿子頓時十分不屑,暗道做什麽春夢呢。


    不隻是考場前的這些人覺得趙家人做夢,八歲的孩子能有什麽才華,能夠考中才奇怪。就是陳家村那邊看著趙九福長大的村人們也這麽覺得。


    趙家年頭才剛分了家,老趙頭和老陳氏自問不偏不倚,對前頭的四個兒子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可因為他們跟著小兒子過日子,自然有人看不過眼。


    有些喜歡挑事兒的人就在小陳氏耳邊說了:“我說趙大家的,你這個分家可是吃了虧,你想啊,你公公當年木匠手藝可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好,即使城裏頭的老爺也請他去打家具,這些年下來難道隻攢了五十兩銀子,這話我肯定是不信的。”


    小陳氏向來性格溫順,與婆婆的關係也不錯,聽了隻是說道:“公公婆婆的銀子還有,那也是他們老倆口的養老錢,咱們村子裏分家的時候,誰家兄弟能夠又有錢又有地的,甚至連雞鴨都分到了,我也心滿意足了。”


    “我說你傻你還不信,不說別的,你家小弟還說去考試了吧,他才八歲的人哪裏能考中,那還不是把銀錢扔進荷塘打水漂?”她真不信了,作為長子長媳,原本趙家那麽大的家業都該是趙大家的,如今卻跟著小兒子過活,這趙大媳婦能不往心裏頭去?


    偏偏小陳氏不知道是真老實還是有心機,當著旁人的麵隻是說道:“我家阿福是個聰明的,這次也不是他自己鬧著要去,而是他們先生說他可以下場試一試。若是他能夠考中的話,咱們雖然分了家,但一家子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以後我們也能沾光呢。”


    說完這話小陳氏提起洗完的衣裳就走了,看著似乎真的不太介意的樣子。


    等她一走,剩下的幾個媳婦老娘就說了:“這趙大家的就這麽好性子?”


    也有人說:“她能怎麽樣,她婆婆厲害著呢,真的鬧起來陳家也不會幫著她,還不如說幾句漂亮話出來,到時候她婆婆聽見了也能討一個好。”


    那女人說完嘻嘻一笑,轉頭去問躲在角落洗衣服的鄧氏:“趙三家的,你也覺得你們家小叔能考中不成,他才讀書三年吧,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也沒這麽利索啊。”


    鄧氏心中正鬱悶著呢,沒分家的時候,家裏頭的家務通常是大嫂跟她一塊兒做的,偶爾四弟妹也能搭把手,二嫂雖然不能搭把手吧,但她手裏頭有錢,偶爾能買些好酒好肉回來。


    誰知道有朝一日分了家,各家自己開夥了區別就顯出來了。


    趙老大倆口子踏踏實實的過日子,這些年私底下也攢了不少錢的,在村裏頭蓋一棟屋子是足夠了,這兩日趙老大還買了五畝荒地來種,雖說荒地出產比較少,但頭三年可是不用交稅的,就這一點讓鄧氏羨慕的不得了。


    趙老二就更別提了,分家當天丁氏就拿出銀錢來直接在村裏頭買了一棟宅子,還是磚瓦房,隔了幾天就帶著丁家那老婦搬了過去。


    丁家雖然敗落了,但比起鄉下人家來還是有錢,就連那兩個賠錢貨也養的金尊玉貴的,看的鄧氏眼中冒火,偏偏丁氏為人陰險,跟她說酸話能把人刺死!


    鄧氏原本覺得,自家就算比不得兩個哥哥,比趙老四也綽綽有餘吧,畢竟這幾年因為趙九福去讀書的事情,老陳氏對他們的私房錢不那麽看的嚴了,趙老三出去打短工的時候銀錢都是鄧氏收著,三年攢下來也有好幾兩銀子。


    誰知道丁氏剛搬出去呢,趙老四就在老家隔壁買了一塊地皮,如今連房子都蓋的差不多了,用的都是上好的磚瓦。


    要說趙老四出去那些年是沒賺到錢的,鄧氏是絕對不相信的,在她心裏頭就覺得這錢應該充公了大家分,偏偏她鬧了幾次,除了吃癟之外沒討到任何好處!


    鄧氏算是知道了老倆口的偏心,感情其他的兒子都是親生的,隻有他們老三是抱來的。偏偏趙老三還不樂意搭理她的話,反倒是罵她不會管家,這些年攢下來的銀子肯定是偷摸的送回了娘家,不然怎麽就剩下這麽點呢?


    鄧氏一邊心虛,一邊卻更加委屈,暗道要不是趙老三自己沒本事的話,她哪裏用得著這麽上躥下跳的,偏偏趙老三像是信了老陳氏說她老是補貼娘家的話,直接把銀錢拿走自己管了,這可讓鄧氏一下子暈了頭!


    心中憋屈,這會兒又聽見他們的話,鄧氏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自家人誇幾句你們還當真了,八歲的孩子能考中秀才,到時候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們當球踢。”


    她罵完倒是氣順了,端著洗衣盆就走了,卻不知道後頭的人都在看她笑話呢。


    就剛才說趙九福考不中的那個婦人,這會兒也笑嘻嘻的說道:“你們瞧見她那樣沒有,嘖嘖,打量誰不知道她可著勁的補貼娘家,把趙老三拿回家的錢都用光了挨了打呢。”


    “可不是嗎,你看趙家其他三個兒子房子都起了,他們家連動都沒開始動就知道了。”


    “趙老三討了這麽個媳婦也是倒了血黴。”


    “她可能蹦躂了,家裏頭妯娌都得罪了,趙二家的原本是城裏人,又帶著老娘過來一起住,所以直接買了房子,買的遠一些也情有可原,你看看剩下那三個。”


    “要我說,娶媳婦還得娶趙大家的那種,吃了虧也不說,人也孝順,最難得是過日子踏實,趙四家的也不錯,身子骨是弱了點,但人家會來事兒啊。”


    “可不是,趙大趙四家的房子就在老趙家附近,喊一聲都能聽見,她倒是好,聽說是打算把地皮安置在她家那頭,也不知道打的是什麽主意。”


    “哎,不過你們說,那趙家小兒子真的能考中嗎,我看這事兒有點不靠譜啊。”


    “咱們村也不是沒有過讀書的人,但哪一個能考中的,這麽多村子統共也就出了個秀才,還是個窮秀才,就算是考中了還不得繼續考,考一年窮一年。”


    大家夥兒一想也覺得是,暗道趙家老口子不知道怎麽想的,送兒子去認字是好事兒,但去考科舉就難說了,要是考不中的話一年年下去,直接就能把一個家拖垮了。


    如今趙家還分了家,沒有四個兄弟供養著,趙九福又能考幾年?反正他們村裏人是不看好這事兒的,不過他們暗地裏看笑話可以,鄧氏也蹦躂的話又讓人看不起了。


    趙九福可不知道別人都等著看笑話,他最後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才放下了筆墨,他寫完的時間還早,還有時候等紙張上的墨水幹。


    等他終於交完卷子走出考場,第一眼就看見老趙頭和趙老四伸長了脖子往裏頭看的樣子,他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來,與身邊的同窗打了個招呼就飛快的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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