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胖燒烤店位於西輔市老城區的蘭玉街上,別看店麵不大,名聲卻不小,曾在抖音上被推崇為西輔市十大擼串聖地之榜首,從此聲名鶴立一炮而紅,客流量“蹭蹭”往上暴漲,每晚光是蹲路邊排隊等翻桌的食客都能組成一隊大型觀光團了。


    現在是六月底,學生們放暑假的高峰期。期末考試一結束,學生們的心就野了,尤其是大學生們,考完試就三五成群的出來找樂子,有了這波學生大軍的加入,老胖燒烤店再次迎來了一個客流量的巔峰。


    顧文熙端著盛滿各種肉串的盤子,來來回回的穿梭在後廚和一張張餐桌之間,忙的腳不沾地汗流浹背,心裏已經開始窩火了——當初她怎麽就會為了每天多掙一百塊錢放棄了刷盤子那麽清閑的活兒來當服務員呢?


    人窮誌短!


    這日子讓她混的,太他媽的失敗了!


    然而正當她心裏憋屈的時候,早已等候在門外的一幫小夥子也耐不住性子了。站在最前麵的那位人高馬大的小夥子像是這幫人的領頭的,急躁的衝著她的背影喊了一句:“能不能安排安排?比我們來得晚的人家都吃完了我們哥幾個還在這兒站著呢。”


    顧文熙已經被這幫小夥子催了三四次了,但她也沒辦法,這幫小爺們人多,個別人還帶了女朋友,加起來十來號人了,但店裏麵基本都是二到六人的小台桌,大圓桌翻台肯定比小台桌慢,她想安排都安排不了,總不能讓人家沒吃完就滾蛋吧?


    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克製著自己不去發火,盡量和顏悅色的對剛才衝著她喊話的那位小夥說道:“不好意思,現在店裏人多,你們馬上就能安排上,別著急啊。”


    “馬上馬上馬上,你這一晚上說了幾次馬上了?”小夥子不光長得粗獷,脾氣也是個躁的,這就衝著顧文熙懟了起來,扯著嗓子吼道,“還能不能有個準信了?”


    顧文熙心裏騰的就冒出來的一股火氣,真他媽的虎落平陽被犬欺啊,現在是個玩意兒都能在她麵前人五人六的吆喝了?


    她是真想痛痛快快的收拾這幫逼崽子一頓,但是她不能,身為高危通緝犯,她隻能縮著脖子做人。重新回到西輔市就已經相當危險了,拋頭露麵當服務員更是險上加險,現在她絕對不能惹事,能忍氣吞聲的時候就必須忍氣吞聲,不能忍氣吞聲的時候,也要逼著自己忍氣吞聲,於是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讓自己的頭腦清醒清醒,認清現在的處境。


    “這次真的是馬上了,我剛看了,大桌快吃完了,吃完就輪到你們了。”顧文熙賠著笑說道,“實在是不好意思。”


    那位小夥子看起來還想發作,但卻被站在他旁邊的另外一位小夥攔下來了:“老大,你衝著服務員發脾氣也沒用啊,人家也沒辦法,店裏確實人多。”


    這還算句人話,顧文熙心裏平衡了點,不由多看了那位幫她解圍的小夥子一眼,發現他長得還挺出眾,高高的個子,挺拔的站姿,五官也很帥氣,神色中又帶著幾分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與驕傲,往人群中一站簡直像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楊。


    再一打量他旁邊站著的另外幾位小夥子,顧文熙意外的發現,這群人的站姿都很挺直,絕對是一群從特殊環境裏出來的特殊群體。


    她熟悉這股硬朗又自律的氣質,當初她在警校的時候,無論走到哪也都是腰板挺直的,但是她又不太確定自己的判斷,畢竟她已經離開學校很多年了,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自律與英氣早就被.操蛋的生活消磨的一幹二淨了。


    這時,幫她解圍的那位帥小子在無意間正對上了她的目光,先怔了一下,兩秒鍾後,神色中突然閃現出了難以掩飾的震驚之色。


    顧文熙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不過她到底是個老江湖,很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況且隻是幾個學生,能把她認出來的概率應該不大,沒必要大驚小怪,就算是真的被認出來了,她也有把握自己能應付得了,不然這麽多年不就白混了麽?所以她淡定自若的朝著那位小夥子勾了勾唇,繼續端著盤子送肉串去了。


    但是那位小夥子卻依然處於震驚之中——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剛才被稱為“老大”的那位小夥子發現了同伴的異常,戳了戳他,問:“你小子怎麽了?”


    “啊?”智衡這才回神,撓著頭發掩飾道,“沒什麽。”


    老大不信:“沒什麽你一直盯著人家服務員看什麽呀?”


    “我剛才一直在盯著她看?”智衡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太不專業了,慌忙彌補道,“我覺得她長得挺好看。”這句倒是實話,確實挺好看,就是因為好看他才印象深刻。


    老大聽後邪邪的笑了一下:“該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不怕喬大小姐吃醋?”


    智衡言簡意賅:“滾。”


    又過了大約十分鍾,大圓桌上的客人終於結賬走人了,顧文熙手腳麻利的收拾著杯盤狼藉的桌麵,另外一位女服務員把這幫小夥子們請了過來。


    智衡這回長記性了,找了個距離目標不近不遠的位置坐了下來,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


    可能是工作需求,目標人物把黑色的長發束了根高高的馬尾辮,看發梢,長發燙過,還是大波浪卷。沒有了頭發的遮擋,她的麵龐五官一覽無遺,精致的鵝蛋臉,水光迷離的狐狸眼,挺翹的小鼻梁,紅潤飽滿的雙唇,確實很美,甚至說得上是魅惑,就是這油膩的環境和她身上廉價的穿著掩蓋了她的鋒芒,外加服務員的身份令人忽視了她的美,不然肯定是個走到哪都引人注目的女人。


    大隱隱於市,手段高明啊。


    雖然智衡是在悄悄地打量她,但是顧文熙還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依舊不動聲色的收拾桌子,打算以不變應萬變,然而就在她擦完最後一片桌麵正準備端著垃圾桶走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喊了一聲:“蓁蓁!”


    她下意識的抬頭,誰知卻看到一直在暗中打量她的那位小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也沒看她一眼,徑直朝著她身後那桌走了過去,拍了拍桌旁正在吃飯的一位女生的肩膀,又喊了一聲:“蓁蓁!”然而女生一回頭,他卻怔了一下,顯得非常尷尬,“不好意思啊,認錯人了。”


    顧文熙瞬間屏住了呼吸,有股陰溝裏翻了船的憋屈感——這小子,陰啊!而後她立即將頭低了下去,心慌意亂的端著垃圾桶走了。


    雖然她依舊表現得很鎮定,但是智衡已經基本確認了她就是那個通緝犯,因為他剛才看到她抬頭了,內部通緝令上記載的所有資料瞬間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顧文熙,原名陶蓁,身高165,1990年10月17日生,今年27歲。17歲被特召入武警學校接受特訓,18歲以顧文熙的身份接近販毒組織,21歲的時候成為女毒梟秦眉手下的得力幹將,24歲的時候因殺害金三角大毒梟袁浩坤導致組織行動失敗,數十名特情人員因此暴露身份,終被販毒組織殺害,而唯獨她毫發無傷,秦眉也因此一舉收攬了袁浩坤在金三角的所有勢力,所以組織合理懷疑顧文熙變節,對她下達了a級通緝令。


    其實這些消息都是公安內部的絕密資料,按理說智衡不應該知道的,他也是無意間從他爸的電腦上看到的,但也正是因為看過通緝令他才會知道顧文熙長什麽樣、原名叫什麽,所以剛才才會用“蓁蓁”這個小名試探她,結果她還真的上勾了。


    智衡不由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這回能給他爸長臉了。


    他爸智勇是西輔市公安局刑偵處處長,正是如此,他當初才會選擇報考警校,不過他卻沒對身邊任何人提過他和他爸的關係,包括今天一起吃飯的這幫兄弟。他們都是西輔警校刑偵專業大三年級的學生,還都是同一個寢室的,明天放暑假,所以今晚來吃個學期末的散夥飯。


    吃飯的時候,智衡並沒有再多看顧文熙一眼,該幹什麽幹什麽,擼串喝酒插科打諢,一會兒笑一會兒罵,和這幫同寢的兄弟們鬧得不亦樂乎,就像是心裏壓根沒這檔子事兒一樣,哪怕是鬧夠了之後拍屁股走人,他也沒表現出來一點不安或者異常,大大咧咧的和身邊的弟兄們一起勾肩搭背的走了。


    警校在東邊,老城區在西邊,他們一行人要打車回去,燒烤店門口路窄不好打車,所以他們又往前走了一個路口,到大馬路上打車去了。大家夥正要上車的時候,智衡突然想到了什麽,一邊神色慌張的朝著燒烤店所在的方向跑一邊喊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手機沒拿。”


    跑回燒烤店附近,他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藏了起來,暗中觀察著燒烤店裏的情況。遠遠望去,燒烤店的門框就像是一幅小小的畫框,他的視線一直鎖定在顧文熙的身上。


    這個女人很美,身材也不錯,前凸後翹,小腰不盈一握,哪怕是穿著油膩膩的工作服,也掩蓋不了她身上的那股魅惑。她的行動也很迅速,步伐穩健反應靈敏,無論是端盤子上菜還是收拾桌子倒垃圾,她都是最幹脆利落的一個,而且無論店裏麵的環境有多擁擠,她總是能穿梭自如,像是一條滑溜溜的魚。


    誰能想到這樣一位長得好看幹活又麻利的服務員,是一名高危通緝犯呢?智衡突然有點好奇,她當臥底的這麽多年到底都經曆了什麽?最後為什麽會變節?現在為什麽又要重新回到西輔市?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顧文熙肯定是個不簡單的女人,他必須要多警惕一些。


    在盯梢的時候,他也反思過自己單槍匹馬的行動是不是太魯莽了?但是再多喊幾個人來和他一起盯梢,會不會打草驚蛇?他也考慮過直接通知警方,但是在拿起手機的那一刻卻放棄了,他還是有私心,想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抓捕這個叛徒,證明自己的能力,這樣以後進了市局也沒人會說他是靠關係進去的了。


    他從十點就開始盯梢,直至夜裏兩點半,燒烤店內的最後一桌客人終於離開了,服務員們才開始收拾桌子打掃衛生,大約三點的時候,顧文熙背著包從燒烤店裏出來了,步行沿著蘭玉街朝南走。


    大半夜的,街上幾乎沒什麽人了,想要不動聲色的跟梢確實有些難度,為了不被發現,智衡不得不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走到蘭玉街和行雲路交叉口的時候,顧文熙朝西拐進了行雲路上。


    行雲路說是一條路,其實就是一條小胡同,目標人物一從視線裏消失,智衡立即快步跟了上去,然而當他轉進行雲路上的時候,瞬間懵了,昏黃的路燈下,整條胡同裏空蕩蕩的,哪還有顧文熙的影子?


    地麵上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智衡終於反應過來了,但是已經晚了,還沒來得及回頭呢,後腦勺上就挨了一悶棍,直接把他打蒙了,兩眼一黑就躺地上了。


    腦袋像是要炸裂一樣疼,但他還是勉力將雙眼睜開了一條縫,昏迷前,最後看到的畫麵是顧文熙站在他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嘴角還掛著一抹不屑的笑:“小子,照你這樣玩,是會沒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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