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


    時節漸暖,街邊出來的人也比冬日要多得多。不過今兒卻與往日都不同, 早有消息傳來, 道是大齊軍師已經班師回朝, 今日便能抵達京城。聽到這消息後,京城人哪裏還能坐得住,早已穿戴整齊,出城相迎了。


    這回大齊討伐西陵,可算是真正的大勝而歸。


    即便京城上下少有跟著去邊疆的,可是京城最不缺的便是消息靈通之人,邊境那裏打了幾次仗,輸了幾次贏了幾次, 戰場上又出了那位常勝將軍,這一樁樁,一件件, 自有人替他們打聽清楚。起初在聽到合單金帳兩國派人援助西陵的時候,大齊百姓還跟著緊張了一番,生怕此次大齊軍會功敗垂成,不想後頭又突然傳來戰況, 道是那合單金帳兩國突然反水,幫著大齊前後夾擊西陵軍, 將那十來萬的西陵軍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西陵敗落之後, 那西陵王更是被當場擊斃。且擊斃西陵王的不是別人, 正是當朝武狀元, 榮慶侯府的那位狀元郎。


    這消息傳到京城之後,當日那些支持阿年的人都再次陷入了癲狂。京城上下,又是一頓不要命的吹噓聲——他們果然沒有看錯,陳姑娘不僅武力過人,在演武場上技壓群雄,放到戰場上,也是絲毫不遜色的。


    就因為阿年滅了那西陵王,如今京裏京外,已經差不多將她吹上天了。原先還有幾個說酸話的人,如今戰績出來了,且還是這樣獨一無二的,無人能及的功勞,便是那些想說酸話的,如今也再不敢說了。倘若真說了,還不得被人罵死。


    至於那些看不起榮慶侯府的,也再不敢明目張膽地編排人家是鄉下來的了。


    隨著阿年在戰場上揚名,如今的榮慶侯府亦是水漲船高,每日裏前來說親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隻是去的人多是铩羽而歸,沒有一個人真正說親說成功的。莫說是說成了的,就連撬開陳家人的嘴都還做不到,京城那些官宦人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人家陳校尉究竟有沒有定下親,若是定了親,定的人家又是誰?


    榮慶侯府的另一位姑娘他們是知道的,說得人家隻是一個小商戶,與陳家乃是姻親關係。不少人聽了這消息之後,都暗自可惜,道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姻親。若是沒說人家的話,在他們京城隨便找找,都比這戶人家要好啊。


    被人惦記的陳家人依舊沒有被惦記的覺悟,關上門,依舊每天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安定了好一段時間後,直到今天,陳家人才全家出動,早早地就坐上馬車去了城外,準備迎接大齊之師。


    畢竟這裏頭,還有他們家阿年呢。


    快半年沒見麵,陳家人都想得緊,尤其是陳阿奶,見麵的時候嫌棄是嫌棄得真真的,走的時候也埋怨地真情實意,如今常久不見了,卻又惦記到了骨子裏。


    早前陳阿奶聽說大齊打了勝仗,滿口道自己是不會過去接人的,就連那不孝孫女回來了她也不會給什麽好臉色看。可眼瞧著大軍回城的日子一日日近了,陳阿奶還是沒忍住,跟著一道過來了。


    馬車裏,陳阿奶還在那兒給自己打圓場:“……我也不是非要來的,隻是想著皇上素來對咱家不錯,他這一走就是半年,中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若是不過去看看,都對不住皇上對咱家的厚愛。”


    李氏也知道老人家好麵子,不僅不能戳破,還要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是了是了,是該過來看看皇上的。”


    陳阿奶掀起簾子,看到兩側都是人,馬車也行得緩慢,不由得有些生氣:“你說這些人湊個什麽熱鬧,人擠著人,把路都給堵起來了,這樣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城。可這些人不是瞎摻和麽,家裏沒人在軍中,湊個什麽熱鬧。”


    “畢竟是樁喜事兒呢,誰都想看看的。”


    再有,也不是誰人都能有機會見到皇上的,如今大軍班師回朝,若是去得早了,指不定還能看到皇上,這些人急切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李氏看著陳阿奶這樣心急,知道她惦記阿年惦記得緊,複又安慰道:“娘你也別擔心,左不過就是這條道兒,無論如何都會遇上的。”


    陳阿奶歎了一口氣,心煩意亂地放下了簾子。


    早知道,她今早上就該起得更早點,走得早,說不定這路就順當了。


    如今還在路上的阿年全然不知陳家人的心思。她還在趕路,不過不似來時騎著高馬,如今她坐在馬車裏,且還同蕭繹一道。這樣明目張膽的同處一車,用韓老將軍話來說,實在是有傷風化了,不過,阿年也沒法子了。


    自上回受了傷之後,蕭繹便一直沒讓她留在身邊,寸步不離地照看著。


    阿年也知道自己犯了錯,不該這樣匆忙地追了上去,隻是當時她實在是被衝昏了腦子,還沒想清楚,便先甩了韁繩,駕著馬追出去了。好在,結果是好的,西陵王確實是被她殺了,隻是在這期間,阿年多多少少受了點兒傷。


    受了“一點兒”傷的阿年如今還歪在蕭繹懷裏。


    走時軍醫吩咐了,那些流矢雖沒有傷及肺腑,不過因為流血太多,又中了太多的箭,往後的日子裏必須臥床靜養。


    軍中哪裏能有臥床靜養的條件,之後啟程了,就更不行了。隻有蕭繹這輛馬車,還能讓阿年稍微能靜養些。


    即便條件簡陋,可阿年身上的傷也還是好了七七八八,如今也能跑能跳了,隻要不碰到那些傷口,基本是不會疼的。幾個軍醫都對此萬分驚詫,思慮無果之後,隻能將其歸結於是阿年的天賦異稟。


    不是天賦異稟還能是什麽?


    要知道當初皇上將陳校尉從戰場上救回來之後,那整個人就跟從血水裏撈出來沒什麽兩樣,一身的窟窿眼兒,身上的血都快要流盡了。


    軍醫都以為沒救了,沒想到隻過了一夜,那陳校尉竟然又有了生氣,連說話也利索了不少,瞧著哪裏像是個重傷之人的樣子?


    到底是戰神,若沒有些個不同於常人的地方,哪裏能稱作戰神呢?軍醫們想想也就罷了,既然沒有解釋,多想也無益。


    眼下阿年仍舊還是在“養傷”。不過她覺得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幾次還想著要出去看看。


    蕭繹隻冷眼盯著她,合上手中的卷宗:“若是想舊傷複發,你就出去。”


    “已經,好了呀。”阿年嘀咕道。


    蕭繹靜靜地看著。


    阿年自知理虧,因為擅自去追西陵王的事,她在蕭繹麵前不知道道了多少的歉,可是蕭繹每回都是愛理不理,弄得阿年也是不尷不尬的。


    “我還不是,為了你。”阿年滿不情願地說道。


    蕭繹都氣笑了:“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啊,謝謝你每把自己給弄死?”


    阿年想到自己當時的慘狀,好像……好像是有些嚇人。想著蕭繹也是擔心自己,別無他意,阿年氣一氣也就放下了。自己惹出的事端,隻好自己來收拾,阿年又乖乖地窩回了他懷裏,小聲道:“你別生氣呀,往後,再不會了。”


    “也不會再有往後了。”


    經此一戰,西陵可謂是元氣大傷。西陵損失的可不僅僅是一個正值壯年的西陵王,二十多萬的精銳軍隊,還有戰後的諸多賠償,哪一樣,都是致命的。


    如今的西陵王,是大齊西陵還有合單、金帳四國彼此博弈的結果。當日大齊使臣先於西陵使臣抵達兩國,幾番遊說之下,終於還是讓兩國國主同意了結盟一事。


    遠交近攻的道理,合單與金帳不至於不懂。且兩國又與西陵交惡已久,稍加挑撥,再曉之利理,事情自然也就成了。


    之後的事情,除了中間出了阿年的變動之後,別的都在蕭繹意料之中。


    戰事過後,大齊理所當然地介入了西陵內政。西陵王年方六歲的幼子登基,幼子繼位,本就不大穩當,身邊還跟著一位野心勃勃卻又能力不足的攝政王,想來往後十數年,西陵都不再有底氣犯到大齊頭上。


    ……


    到了城門,馬車外頭的雜音漸漸多了一些。阿年掀開簾子才知道自己究竟到哪兒了,這回不論蕭繹怎麽攔著,阿年都還是從馬車裏出來了。


    她也是好麵子的,今兒這樣大的場麵,阿年自然不願意隻坐在馬車上。她也得風風光光的、神氣十足地回城,好叫旁人能夠仔細瞧瞧,他們大齊的戰神究竟長得什麽模樣。隻可惜,她這會兒沒能穿盔甲,隻是一身常服。阿年很想穿盔甲,無奈蕭繹死都不讓。


    不讓就不讓吧,有戰馬,有紅纓槍,阿年覺得就已經差不多了,跟在蕭繹旁邊,身後還跟著出城迎接的宰相以及一眾朝臣,阿年覺得自己可風光了!


    回城的軍隊畢竟隻是少數,大多數如今都已經回了京外的四大營,並未跟他們一道進京。


    兩側的接道已經圍滿了人,若是平時,皇帝出行,便是再多的人也不會過於喧嘩,皆因兩側都有士兵持刀駐守,稍有喧嘩動靜,便是對皇帝不敬,可當場誅殺。隻是今日不同,兩側所圍百姓皆在歡呼,且歡呼一聲高過一聲,似乎沒有止境一般。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大齊贏了,便是她們贏了。


    阿年甚至聽到這裏頭還有不少人喊著她的名字,稍遠處的那些,喊得喉嚨都啞了,可盡管如此,仍鍥而不舍地叫著她的名字。


    “阿年,這邊!”


    前頭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亮異常。阿年循著聲音望過去,眼睛募得亮了起來:“阿奶!”


    一眾陳家人都聚在那兒,旁邊還有許多家丁圍在外頭,不讓人太靠近了,免得擠到了他們。


    陳有財聽到阿年喚了一聲之後,略有些矜持地往前挪了一步。


    “阿爺!”


    陳有財淡淡地點頭示意。


    阿年的目光從阿爺阿奶身上挪開,又轉向他們身旁的人。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嫂,芸娘,連崔姑姑和玲瓏玲玉兩個丫鬟也都跟著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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